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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信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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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云瑞辞职那天,果不其然,余笙在楼下等他。
“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我来辞职。”
“我知道,你怎么没收我给你的工资?”
“我说了,我们算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些。”
苏言看起来并不想为难他,他今天没抽烟,也没穿校服,脸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好啊,我也把你当朋友啊……能陪我去一下楼上吗?”
余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我发誓马上就下来,就陪我抽根烟,以后绝不纠缠你。”
林景熙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视线落在余笙的眼睛上,他第一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希冀。
无数次小心翼翼去讨好那个人的时候,她总会用那种嫌恶中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一次次的高楼重建再崩塌,一次次希望落空,直到最后宣判死刑。原来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所以他敏感而又疏离、小心翼翼却又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他该恨的,他想恨的。他该狠狠的怨这一切原本就与他无关的事情,但却偏偏又有那么一个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你该是善良的。
没人教给他什么是恨,但爱是他与生俱来就有的本能,就靠着那点虚无缥缈的‘爱’坚持了那么久,你让他怎么分辨好坏?你让他怎么明白真正的爱是不会让人变得痛苦的?
余笙带他去了酒店的会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他环顾四周,应该是某种香薰。桌上有提前放好的喝的,看起来像橙汁。
余笙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的毛衣,衣领有点大,他转身关门的时候,露出了脖子后的一小块阻隔贴。
余笙笑眯眯的伸了一下手:“坐吧。”他顺势坐在皮质沙发的一角,懒洋洋地点起一根烟,但没抽,伸手端起靠近他的那一杯饮料喝了一口,看林景熙没反应,他把桌子上另一杯推过去:“这里面没酒精,纯果汁。”
林景熙犹豫了几秒,还是伸出了手,礼貌地端起来抿了一口。
应该是某种复合果汁,橙黄色的液体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味道。
余笙盯着他喝了饮料,突然开口,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林景熙,他们都说你善良……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
“我只是随手帮忙。”
“对我也是吗?”
“……什么?”
“关心我、陪我,给我纸巾和水,还有后来那次的创可贴和药,听我说那些话,也是随手帮忙?”
林景熙有点莫名其妙,但他很快习惯了余笙这种有点神经质的脑回路,耐心地解释道:“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
余笙怔了一瞬,然后咧开嘴笑起来:“好吧,那你再帮帮我吧。”
房间里灯光不是很亮,余笙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看不清。
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上林景熙的心头,他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于是他站起身,拎起书包。
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不知道是香薰太浓还是房子太闷,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股股玫瑰花味开始在整个房间蔓延。
——他控制不住信息素了。
林景熙不知道,那杯果汁里有诱发Alpha易感期的□□。
他整个人半跪在沙发旁边,身体里像有一只怪兽,一阵阵潮热带着狂躁的情绪反复冲击他的大脑,信息素一股股的往外冲,又被他的理智一次次往回拉。
余笙被这股强烈的玫瑰味压得有点难受,但是还是强忍着试探性的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林景熙……咳……很难受吧?”余笙轻轻抚摸上林景熙颤抖的脊背,他的语气因为巨大的兴奋甚至有点战栗了:“到我这里来……你很快就会舒服的。”
酒店的门锁了,余笙牛奶味的信息素快要将他淹没了。
“……滚!”林景熙大口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体内的本能和他的意识快要把他撕碎了,高阶Alpha易感期本就来势凶猛,再加上被药物诱发,林景熙很快失去了理智。
开始,他只是在房间内不停地砸东西,但有一股温和的信息素一直围着他打转,不停地安抚他。
他开始无意识地向那股信息素的来源靠近。
身边的人压低声音,恶魔般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响起:“永远陪着我吧,林景熙。别想离开。”
余笙看着眼前的Alpha被逼红的双眼,有点轻蔑的勾起嘴角,他撕下阻隔贴,让自己的信息素彻底散发出来。
房间里两股气息交缠,空气变得浓稠。
标记我吧,林景熙。让我成为你的omega,让我不再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
恨我、摧毁我,然后爱我吧。
那是一个牙印很深的临时标记。
余笙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他知道林景熙聪明,估计不会喝太多,所以他下了足够多的药量,但没想林景熙只是咬了一个临时标记就能清醒过来。
被人猛地推开的时候只看到林景熙猩红的双眼里写满了崩溃和愤怒,那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
林景熙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房间里的味道恶心快要吐了,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朝余笙低吼:“你给我下药?……你是不是疯了?”
余笙掀起眼皮,脖颈后面被犬齿刺破的地方已经渗出血了。“我没疯,我说过了,你会同意的,别想离开我。”
“你疯了是不是?你是不知道高阶Alpha易感期有多危险?!”
“……我没疯……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是你先招我的......是你先招我的!林景熙,你现在装什么清高?跟我在一起,你会掉块肉吗?我有钱长得也漂亮,你到底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装清高?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说了,我不喜欢你,你是听不懂还是脑子有问题?给一个Alpha下药??”
林景熙压制住情绪,但暴怒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给一个Alpha下药,余笙,亏你想得出来……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跟你在一起?别做梦了。临时标记而已,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消失。”
“一个omega带着你的临时标记,你觉得你能逃脱得了关系?你觉得我爸会放过你?”余笙扑上去抓林景熙的手,他有点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提高。
林景熙甩开他:“你爸会容忍你给别人下药还被咬了一口?”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觉得他会过来找我的麻烦,还是为了面子把这件事压下去?他要是真的这么关心你,你会像疯子一样的缠着我?”
余笙整个人身形一抖。
林景熙眯起眼睛,语气冷冷的开口:“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笙,我就当从来没见过你,下药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别再自讨没趣。至于那个临时标记…我劝你最好藏好别被你爸发现。”
那天林景熙不知道怎么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他只记得当时余笙沉默的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个星期过去,余笙都没有联系过他。
直到他逐渐想要把这件事翻篇的时候,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下午,他一直喂养的流浪猫小白不见了。
他找了很久,包括一个街道口外的小区花园。
但哪里都没有。
这种感觉让他又想起了林慧离开的那个午后,虽然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但失去的时候还是会很痛苦。
直到天擦黑,小白都没有出现。
他只能安慰自己小白也许是被人收养了,也许是出去打猎,明天就会回来。
在楼下看到余笙的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嗨~好久不见。”余笙咧开嘴朝他笑着,语气轻快:“怎么才回来,等你好久了。”
“有事?”
“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林景熙丝毫不意外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毕竟有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有事就在这说。”
“我爸再婚了。”余笙突然语气压下来,表情也变得阴鸷,但下一秒,他突然抬起头,瞳孔变得很黑很亮,眼里藏不住的有点兴奋:“我自由了,现在我可以和你谈恋爱了!”
林景熙自认为上次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这几天他也想过,余笙这样缠着他,一很大概率是因为不想被他爸当成交易的工具,再加上长期的家暴,也许他精神上真的已经出问题了。
但他没兴趣参与别人的家事。
于是他有点烦躁地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我说了,没有第二次了,别再来找我。”
说完他移开视线,错开身子就要走。余笙一侧身挡在他面前,他几乎是吼出来:“你太天真了。你这是要跑吗?你以为除了我谁还会对你好?”
“你是不是有病?”林景熙一字一句的说:“你有病,就去医院治。我跟你不一样,我不需要你对我好,你觉得你对我好是什么很值得我要的东西?别发疯了,去治病。”
余笙似乎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有些崩溃的喊出声:“是你先招我的!我一个人好好的……可你出现了…你明明那时候对我很好的,你现在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不是标记我了吗?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也不行?你不是很善良吗?路边的流浪猫你都能天天去喂,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要你一点爱你都不肯给我?”
他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支离破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下一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抓林景熙的袖子,断断续续地哀求道:“求求你了……求你了……你可怜我吧…你可怜我吧,我快死了……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先招你的,我跟你道歉。之前怎么样都是我的错,”林景熙深吸一口气,把余笙的手推下去。“别再来找我了,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林景熙说完越过他往回走,余笙突然住了哭声,瞬间的变化让林景熙觉得好像刚才落泪心碎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余笙在原地低着头。天已经黑了,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你现在只有我了。”余笙在他身后冷不丁开口,声音冷冷的,没什么语气。
“那只猫不识趣,我本来只是想把它送走的,可它竟然挠了我这么长一个血道子。”
林景熙脚步一顿,“什么?”
余笙抬起头,伸出手,大大小小的的疤痕上果然有三道新鲜血痕。
林景熙瞳孔骤缩,他愣了几秒以后一伸手掐住了余笙的脖子:“你把它怎么了?你把它怎么了?!”
“林景熙……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余笙有点艰难地扯开嘴角,“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子……和我爸看到我自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掐着余笙的脖子狠狠把他抵在墙上,颤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掐不紧了。理智和怒火交替冲击他的大脑。
僵持了几十秒,他松开了手。
陡然卸力,余笙跪倒在地上,因为呼吸不畅不停咳嗽,生理性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到脸颊。他缓了缓呼吸,慢慢抬起头,似乎是真的很不解,皱着眉,有点颤抖的开口:“一只畜生……我这样求你…我…还不如一只畜生…”
林景熙忍无可忍,朝他怒吼道:“滚……我也求你了…我也求你了行吗?别出现在我面前,滚,行吗?!”
他说完,转身朝自己家走,一种复杂的情绪压的他快要崩溃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又因为自己…他是这一切痛苦的源头,靠近他的都会变得不幸。
余笙还跪在地上,月光撒在他身上,看起来像虔诚跪拜的信徒。
“你会同意的。”他拉开书包,从包里摸出一把小刀,伸出手面无表情的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