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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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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孟怜开车去了常和简薇去的一家名叫无饮的Bar,这家Bar 的名字来自老板吴尹,两人的高中同学,简薇的大学学长,简薇已经在两个人常坐的位置上等她,见傅孟怜走进来,连忙起身伸手接她:“诶呦受委屈了。”
傅孟怜把脑袋埋进闺蜜肩窝里,鼻子一酸真的要掉眼泪下来。
“你联系你哥了吗?”
傅孟怜把手机抽出来递给简薇,简薇熟门熟路打开锁屏,点进傅孟怜的微信,果不其然,孟敬珩在几个置顶之一,简薇先呼出一口浊气,恨铁不成钢,忍着没给傅孟怜来一下子的冲动,才定睛看对话框里的内容。
七点钟的时候,孟敬珩发过来一条消息问傅孟怜几点回家。
傅孟怜七点半回复:“今天不回。”
接下来是连着几条:
“是回傅宅吗?”
“去哪了?”
“不要太晚,想回来我派司机去接你。”
傅孟怜问他:“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那边便没有回复了。
简薇说:“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傅孟怜摇头,伸手扶住额头,盯着幽暗反光的酒吧台面发带:“我怕。”
“你怕什么啊?”讲完之后,自己已经明白过来,她太了解傅孟怜,她是怕讲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挽回。
傅孟怜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不愿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工作状态,这会松懈下来突然觉得疲倦至极。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提示,她浑身一震,简薇也看过来,傅孟怜深吸一口气打开锁屏,打开发现根本不是孟敬珩,只是熟悉的SA要给她寄今年的生日礼。
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两周就要到自己二十二岁生日,成年之后的时间果然如流水一般。
更深的失望把她淹没。
明明回到国内,傅孟怜却感觉自己无家可归,多年来自欺欺人的伤口,到头来依旧无解,甚至更狰狞,她和简薇聊到后半夜,刚开始简薇还知道劝着傅孟怜,后来两个人凑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简薇自己先倒下,吴尹看着两个酒蒙子有些无语。
傅孟怜虽然头晕,但是人尚算清醒,打算先把简薇送回去,吴尹不放心,开车送她们回简薇家。
吴尹送他们到门口便离开,傅孟怜熟门熟路打开简薇家门,扶着她进去安置,一番折腾后仍无睡意。简薇家常年有她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她洗完澡,包着头发盘腿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回复工作消息和邮件,拉到底,依旧没有那个人。她把额角抵在沙发背上,发了会呆,眼睛发干,心里却很酸很沉。自虐般地打开很少刷的社交网站去看蔚婕的消息,其实除了那张模糊的合照,没有其它线索,她又在广场上刷到很多蔚婕的讯息,活动图、广告图、剧照,美艳动人,气场十足,即使有孟敬珩的缘故,她也没什么讨厌蔚婕的立场,翻来覆去,竟觉得他们好般配。
她又回到浴室吹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觉得陌生,想到四五年前的成年生日,自己也是深夜这样站在浴室的镜前——
她刚度过一生一次的成年礼,穿戴高定裙子珠宝,人群簇拥,却像个被摆弄的傀儡,晚上喝的香槟正氤氲上头,第一次戴的隐形眼镜嵌在眼睛里怎么也卸不下。孟敬珩来敲她房门,见房间里没人,看见她红着眼睛撑在光洁的洗手台上流眼泪,扳过来小姑娘的肩膀。
“怎么了?”
“哥....”傅孟怜只讲了一句话,眼泪就更汹涌地流下来。
“成年了也是哭包。”刮了下妹妹的鼻子,孟敬珩语气温柔到不得了,“来,我帮你摘隐形。”
傅孟怜仰头给他摆弄,是引颈就戮的姿态,她小声说:“哥,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孟敬珩的眸光更幽深了一下,眼角微扬,像振翅欲飞的雀。
傅孟怜看进他的眼睛里,像是受了某种蛊惑,心擂如鼓,伸手去摸哥哥高挺漂亮的山根眉骨。
“那,你也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她垫起来脚尖,用唇去贴近孟敬珩的颊侧耳畔,少年僵立在原地,只知道傻傻伸手扶住妹妹的肩膀。
涌动的心绪终于随着岁月的催化,夜色的发酵,破土而出,她圈住孟敬珩的脖颈,明明是冰凉的指尖,却在对方身上烫出一片战栗。
.....
原来难过到极点的时候,眼泪反而流不出来。
那个夜晚酒意氤氲的感觉连带着某种沉恸,而后她就很节制酒精,因为一旦喝醉,那触感就又被唤起,比如此刻,手机铃声忽然在客厅响起来,她怕吵醒简薇,三步并作两步出去,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来电话。这个点打过来,她以为是有时差的同学们,没想到,那边是孟敬珩。
“今晚怎么没有回家?”
傅孟怜愣了下,下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随即冷冷到:“你现在才回家?”时针已经指向五点钟,“还是说,你现在才想起我?”
“念念。”好像没感到那边火气很大,孟敬珩只是温声说,“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哪重要吗?我该感谢你夜会一姐结束后终于想起我吗”
那边静了一秒,仍然没有解释,只是轻声到:“我在简薇家楼下了,你下来吧。”
“你怎么知道...”傅孟怜自己讲了一半又噤声,自己这两年回燕城,十次有九次夜不归宿是在简薇这里。
她拨开窗帘缝隙,果然透过树影看见停在楼下的那辆车,她垂着眼睛怔一阵,看车灯熄灭,孟敬珩没有挂断电话,可也不曾讲话,呼吸声近在咫尺。
“我下来了。”
她挂掉电话,给沉睡的简薇倒好温水放在床头,留了言,终于还是拎包下楼。
孟敬珩正站在车旁抽烟,见她远远走过来,掐灭了那支细长的香烟,可面容还隐在缭绕的烟气中,晦涩不明。
傅孟怜刚刚干涸的眼眶,从站在他面前第一秒开始就泪意上涌:“你来做什么?”
“接你回家。”他向她伸出手。
“你为什么要管我?”
“我是你...”她扑上去捂住孟敬珩的嘴巴,手颤抖地厉害,大颗大颗泪珠掉下来,“求你别说了,求你了。”
她宁愿她从来不是。
十八岁那个夏夜的记忆又侵袭而来,他偏头避开她孤注一掷的吻,止住她不曾出口的告白:“你是我的妹妹,永远会是我的妹妹。”那是傅孟怜有记忆来从不曾见过的孟敬珩的强硬姿态,是她无论如何哭泣颤抖失望沮丧,也无法撼动的。
此刻她又这样站在孟敬珩面前,可那句话就梗在胸中,被人拥进怀里,却像个哑巴,只知道流眼泪。有些妄想像泡沫,她流连上面溢彩的,可俯身靠近时,连呼吸都要屏住,生怕惊破这个美梦。
那天晚上,孟敬珩最终也没解释什么,带傅孟怜回到自己家。
第二天,傅孟怜是被一个电话叫醒的,傅远之终于知道她回了燕城,他刚好也出差回来,便让她回家吃饭。
傅孟怜下床出去找人,孟敬珩果然不在家里了。下午被家里司机接回傅宅。进家门先被傅远之喊到书房问话,学业工作问了个遍,大致听了她放弃研究生offer的理由,看得出是不满的,但也没有多问。傅孟怜从小习惯了傅远之这样,做出一点好家长的过问姿态,却从未倾注什么心血。又问她这次回国想做什么,傅孟怜今年有稿子在写,电影的事也不可能同他讲,便没有没接茬。
傅远之摇了摇头,没再多问。
傅孟怜知道傅远之叹气的意思,她向来不乏果决的心气,可也知道自己志不在家里的产业,可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她生出好胜心来:“我想去管恒星娱乐。”
“你知道了?”
傅远之眼中露出惊讶,摸了下下巴,没有立刻答应,似在沉思。
正好孟敬珩来了,管家上来通报。傅孟怜听够了训话,揉着肚子说要下去吃饭,傅远之再不走心,对小女儿这点偶尔露出的娇憨情态也乐得满足,大手一挥让她先下去。
席间,傅远之问孟敬珩:“前一阵投资恒星娱乐的事怎么样了?”
傅家的商业版图过去从未涉足影视娱乐,收购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恒星娱乐就是傅远之计划中的第一步。本在埋头苦吃的傅孟怜闻言一顿,蔚婕就是恒星娱乐的一姐,和恒星一起成长于微时,也是恒星的股东。
孟敬珩语态如常:“上周和几个股东谈过,在走商务流程了。”
傅远之不怎么在意那些花边新闻,更不知道女儿心里的小九九,可也看出她神色微动。
“我们应该要派新的董事会成员过去,平时也做些决策,处理日常事务,小怜想去吗?”在不涉及关键利益的情况下,傅远之倒是不吝于做个“好爸爸”。
傅孟怜这才猛地回神:“我...”她下意识看孟敬珩。
孟敬珩笑:“如果小妹想去,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傅孟怜妄图从他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无果。
傅远之似乎也看到那个新闻,难得有兴致开孟敬珩玩笑:“怎么?听说你最近和恒星那个女明星打得火热?”
孟敬珩敛目道:“都是小报记者乱写的,父亲。”他们这样的人家,任何一场婚恋都得有的放矢,傅远之不说他也清楚。
饭桌上一时无话,傅孟怜看孟敬珩侧脸,内心五味杂陈,吊诡的念头升起来,孟敬珩分明无法享受做傅家孩子的所有权利,傅远之永远在防备他,却又要求他履行傅家孩子的全部义务。
饭后,傅远之便有事出门了,傅孟怜和孟敬珩难得放松,在傅家的小花园里散步,他们在这座房子长大,可花园里草本植物经常修剪翻新,除了那几棵从小种下的花树,松柏,其它景致已然全。
“日理万机,总是忙到后半夜的小孟总不回公司开会?没有高尔夫邀约?没有商业会晤?”
两人在一簇盛开的秋海棠前驻足,孟敬珩看傅孟怜还话里带刺,伸爪子挠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念念,我不会对你撒谎。”
昨夜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沮丧又回来了,从孟敬珩说没有开始,她就疑虑全消。可是,那种他可以与任何人有关联,唯独不能是她的感觉太糟糕。
“可总会有更了解,更靠近你的人。”傅孟怜低声道。
孟敬珩和她向来都不会是随便赌咒发誓的人,可看着妹妹素白的面孔,平时总神采飞扬的眼此刻静静垂着,睫毛敛住了很多心事。孟敬珩倾身圈住她薄薄的肩膀。
“即使不了解,不靠近,你也比所有人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