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糕烧憨瓜

3、再陷困境

　　他们落脚的那个小客栈，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熊熊大火。
　　冲天的火焰烧红了木头，轰的一声，整个客栈塌作一堆。他俩的身体……应该是无了。

　　火星子溅到她的脚底下，扑闪两下熄灭了。
　　方之燕低头看看，嗯……希望别是她身体的碎片吧。

　　鬼魂了然还怔立在客栈前，方之燕犹豫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听到他正在自言自语。

　　“我错了，师父让我别造口业，会变得不幸。我不相信，所以今天该死的遇见了你，该死的被你缠上，该死的被当成死人，该死的成了孤魂野鬼。
　　“我不能死，我还有大事没做……习武十年功败垂成，我不甘心……”

　　大师好像鬼上身了……不对，他已经是鬼了，只能他去上别人的身。
　　“了然大师……”方之燕小心翼翼地开口。

　　了然骤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像是要吃了方之燕。
　　“都是你这个祸事精，要不是你非要在这里住一晚，什么事都没有！”

　　“大师，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呀……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投胎算了，你的大事，下辈子重新来过嘛。我也没送到我爹的信，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他女儿，帮他送信……”
　　“滚！”了然听了这话直接暴走，“算了不用你滚，我滚！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不见就不见嘛，反正这辈子应该就剩几个时辰了。
　　了然走了，方之燕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堆柴火烧完，只余一缕青烟弥散。
　　等到天亮了、日出了，自己应该就会消失了吧？反正一介野鬼，也不知道应该走到哪里去。
　　自古应该没有人是这种死法，肉|体还在，魂魄被拉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死。

　　这么想着，忽然还觉得挺有趣的，方之燕忍不住哼哼笑了起来。

　　“笑屁啊，死了这么开心吗？”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身后。

　　方之燕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过头去，方才撂狠话离开的了然，居然又出现了。

　　“大大大大大师？你怎么又回来了，说好了这辈子都不见呢？”
　　“……”了然臭着脸看她，“我在前面遇到两具刚断气的尸体，刚好一男一女，要不要去看看能不能用？”

　　“啊？”
　　方之燕傻眼，这还能借别人的来用吗？
　　而且，上别人的身，感觉好像有点膈应。万一给他们家里人知道了，找驱鬼大师来消灭他们咋办？

　　“大师大师，要不咱们还是乖乖回去投胎好了。”方之燕犹豫道。
　　“随便你，我只是出于友善告诉你一声。但你别拉上我，我不想这么快死。”
　　“……”

　　方之燕沉默了下，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也得接着去送信，万一没声没息死在路上，把他爹的事给搞砸了咋办？
　　大师不等她拿主意，转身便走，方之燕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俩鬼又一起上路，大师把她带到林子里的某处，好像还是他们来过的地方。
　　大树下一对年轻男女揽着对方，神情安然。应该是露宿此地，就这么在睡梦中死去了。

　　“他们好像是一对夫妻耶，怎么流落到荒郊野外？”
　　方之燕好奇张望，这壳子长得还和她有点像。

　　“不知道。”了然道，“这两个人也是被我从落日林救出来的，不知怎的又进来了。”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住上黑店，不必死无全尸；不幸的是，他们还是死了，而且还是在这么凄凉的地方。”方之燕叹了口气。

　　“幸运的是，他们虽然死了，但是并不孤独。而且，有人会代替他们，继续活在这世上。”了然斩钉截铁道，“少废话了，赶紧试试能不能用。”

　　话是这么说，可是咋用啊？别是要什么口诀，十万个汉字，试到下辈子都试不出来。

　　见了然伸手触摸那男子身体，方之燕也试探着伸出手指，碰了碰那女孩子。
　　倏然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指尖传来。方之燕只觉眼前一黑，再恢复意识，就已是在那姑娘的身子里了。

　　方之燕把双手举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端详，感觉上略有些僵硬。

　　身旁的了然也成功复活，猛地推开怀里的方之燕，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打了几拳。适应完新身体，转过头来看着方之燕。

　　“好了，接下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也走独木桥，一起啊大师。”
　　“那我去走阳关道。”

　　方之燕扁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万一遇上鬼差，还可以互相帮帮忙啊。”
　　“嗯，一起走，遇上鬼差的话方便他一网打尽，倒省了他的事。”
　　了然拔腿就走，方之燕努力驱使着笨拙沉重的身体，追赶上去。
　　“哎，等等我呀！我保证，到了颍州立马分开……”

　　俩人一路吵吵闹闹，了然总说要分道扬镳，但也没有真的赶走她。
　　前头一片坦途，日头也光明了起来。
　　快出林子了，方之燕饥肠辘辘，搜了一下身上，居然有好多碎银子。

　　她快走几步，和了然并肩而行，仰头看他。这具新身体怎么还是这么高，讲起话来还是那么费劲。
　　“大师大师，我身上有好多钱，待会咱们一起吃早饭——啊！”

　　不知道踩中了什么东西，四周的落叶突然腾空而起，将二人包了起来，带着他们急速升空。
　　枯叶纷纷落下，露出眼前的景色，原来是一张捕猎用的大网。

　　方之燕从网眼往外看，这里离地面有几层楼高，跳下去绝对又是个死。
　　“完蛋了大师，我们中陷阱了！”
　　“我知道，不用你解说！操，这东西什么时候布下的？”
　　了然也毫无设防，这林子他这两天已经走过七八遍了，林子里除了蛇鼠虫蚁没有别的动物，怎么会凭空多出来打猎的陷阱？

　　两个人就这么脸贴脸地被吊在半空中，随风打着卷。
　　方之燕扯了扯这捕猎网，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够结实的。俩人身上也没有什么武器，要自救难如登天。

　　“都是你说什么一网打尽，这下真的被打尽了！”方之燕揪着网抱怨道。
　　“你还说，事情变成这样都赖谁？”了然怒道，“这下子，只能等人来救我们——”

　　“操，你们俩！害兄弟在林子里迷路大半天！！”一把破锣嗓子打断了然的话。
　　大师言出法随，来救他们的人果真来了，一个壮实的年轻人带着一群汉子，扛着棍棒跑到树下，衣着风格和他们现在身上穿着的非常相似。

　　方之燕和了然面面相觑，坏了，搞不好是认识的。

　　果然，那领头的年轻人道：“我把你们放下来，别费劲跑了，跟兄弟们回家。”
　　说完，差了旁边的人去解开机关绳子。

　　“看样子这俩人是逃出来的。”方之燕捅了下了然，悄声道：“怎么办呀？这下回去了，可不容易再跑出来。”
　　“我有数。”了然回道，“待会你闭上嘴巴，躲远点。”

　　他俩被慢慢放下地面，一落地，周围七手八脚伸过来，将他们给围困住。
　　方之燕紧张地拉住了然的袖子，拿眼神示意——能不能行啊？这么多彪形大汉，一人一眼都能把她给看死了。
　　了然则是一脸淡定，拍拍方之燕的手：“蹲好。”

　　大网解开了，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了然大师闪电出手，钳住最近的一双脚脖子，猛地一扯。

　　脚脖子的主人不防了然攻他下盘，一下给扯倒在地。
　　紧接着，天地剧烈旋转了起来，了然提着他的脚脖子，把他当成棒槌给转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噢！！！”
　　上头传来呼呼的风声，方之燕抬眼傻住了，了然大师居然在玩人体大风车，手中的大兄弟不停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虽然粗暴，但是效果出奇的好，乌压压围着他们的人群，一下子全摔倒在地、哀嚎一片。
　　方之燕想起大师让她躲远点，赶紧保持蹲着的姿势，扁扁地走开。

　　落叶被卷起的狂风扬到半空，了然好像丢垃圾一样把手里的人甩飞，乱发在风中狂舞。
　　四周枯叶又非常懂事地潇潇落下，增添了几份侠者的气息。
　　当然，如果没有被甩飞的大兄弟在一旁狂呕的声音，这场面应该会更加华丽。

　　“岂有此理……”破锣嗓子又响了起来，“你们俩私逃就算了，还对兄弟大打出手！这回饶不了你们了！”
　　其他的年轻人见大风车停摆，大喝几声，携着棍棒围殴过来。

　　“饶不了我，就凭你们？”
　　了然毫无惧色，冷笑一声，足尖挑起一个晕倒的壮汉，踢球一样踢过去挡住人群，背起一手原地迎敌。
　　他的身手漂亮极了，一个侧身一个指头就能点倒敌人，赤手空拳和棍棒对打，却好似猫玩弄老鼠一样从容。

　　方之燕蹲在原地，双眼放光。
　　原来话本里有万夫不敌之勇的英雄，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了然轻松制服一群人，方之燕心中莫名觉得自己行了起来。
　　猛地站起来，从身边躺着的兄弟手里抢过一根棍子，对着被了然打蒙的人哐哐一通乱砸。

　　爹，我会打架了！方之燕棒子挥得越来越起劲、越来越顺手，忽然后脖子叫人一把拎住了。
　　转头一看，是那个领头的破锣嗓子，板着个臭脸大吼：“姚月芙，你长本事了，为了这个男的，连同族兄弟你都下得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