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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太宰治乙女/白乌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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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河水是冰凉的,身躯全部浸泡在水中之后却并非想象中那么的冷,比起水上的空气,里面的温度反而让太宰治感到了安心。
闭上眼眸沉睡在里面,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但不同于睡美人。首先,太宰才十四岁,其次,太宰是男孩,最后,睡美人不会以这种方式求死。
他比较庆幸这一次的入水旅行没有遇到钓鱼佬,也没有不长眼睛的笨蛋水中生物侵入他的衣服里面或者趁着他张开嘴时嗖的一下进入他的肚子。唯一的不幸就是最后还是被人救了。
这也如太宰所料,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坏人,也从来不缺善心大发的好人。
湿漉漉的从河里出来后,才感到了冷。秋天的风吹到身上,夹杂着粉尘与颗粒全部粘在皱巴巴的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
好糟糕。不如说是太糟糕了,比起最爱的蟹肉罐头被没良心的臭小鬼顺走还让人难过。
太宰治感到了心累,他不想面对这样讨厌的自己,也不想面对刺眼的太阳光,和某个“好人”祈求感谢的面容。太宰也不想装模作样的说出“还真是谢谢您了,没有您我就死掉了。”
有细嫩的东西抚摸他的脸颊,除了风吹拂湿透的衣物带来的冷之外,还有了甜蜜的味道,那是一种,类似于什么花的味道,只存在脑内的臆想当中,太宰的幻想当中。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再像是在豹子身下逃窜的羊羔一样,迅速的用脚蹬着粗糙的土面。
穿在脚上的皮鞋丢了一只,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跟落水的流浪黑猫似的,看见生人便竖起了还湿漉漉的毛发。
草种、杂草粘在他的裤子上,那少年就这样逃离你的触碰,往外窜了一米多的距离,用着手指扣挖着泥土,鸢色的眼眸收缩着,惊魂未定的看着你。胸膛起伏着喘息,受惊失翅麻雀一样。
“我没有恶意。”你抬起手,咧出一个笑容,眼底的乌青色,混浊的黑色眼仁,穿着的衣服单薄。你在他眼中,是个奇怪的成年女子,烫了卷的头发,湿透的衬衫还能隐约看到内衬,高跟鞋被你拎在左手,身上也和他一样,湿的透彻。
如果他是一只踏在世界边缘界限,在生与死徘徊的黑猫。那你就是一只,羽毛脏污,落入俗套的白乌鸦。
太宰治跟你回了家,没什么理由,只是你邀请了他,他也下意识点了头,凉凉的手指就被你包裹,跟着你这个陌生女子回了家。
他知道,女人是格外危险的。她们裹着一层代表柔软、弱气的皮囊,利用美好的外表,善良的妩媚眼神,他人的不屑心理作为武器,再狠狠的在暗地暴露本性、挖出当事人的眼球、心脏,把其拆分、缝合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想吃点什么?”
“有蟹肉罐头吗?姐姐。”
“没有,有杯面。”
“除此之外呢?”
“什么都没有。”
你熟练的烧开热水,再掀开杯面,把热水倒入里面,你看着那个裹着干净毯子缩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少年,把杯面推到他面前。那个少年用鸢色的眼睛盯了晕染的蒸汽几秒钟,伸出手捧住了杯面。
“最简单的做法,却是绝世美味。”你说着:“比起蟹肉也不差吧。”
差多了。太宰治腹诽,却也没说什么,说的再多,都会被你一一的反驳的,他已经看清你了,你这个怪女人。
你看着这小鬼一口一口边吹边吃着杯面,思绪翻涌着转过头看向了别处,拿起遥控器让电视播报一些信息,在你的眼里都是些无聊的事情,索性从兜里翻出前几天买来的烟,用火机打了几下,都没有火光出现。
“啪”“啪”———
太宰停止了吞入面条的动作,凑近去观察你的行为:“已经没油了那个火机,再买个新的吧姐姐。”
“你不懂,我是个恋旧的人。”你说着,牙齿磨着烟的头部,锲而不舍的一直努力按来按去。
“消耗品也算做是旧物吗?”
“算,用完也不会丢,收集起来。”
“当做是烟民的战利品吗?”
“啊。这只是一个小癖好。”
太宰治灵巧的夺过你的火机,抬眼俏皮的对你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否为运气的缘故,他一下子就成功了,随着“啪嗒”的一下,火光出现,你看着摇晃的烛火,眉毛微微垂下来,下意识叼着烟朝着少年的方向去,并点燃了烟。
太宰看着你吸了一口烟。你微微皱了皱眉毛,亦一下子躺倒在沙发上,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夹住烟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烟的味道被太宰治闻到,他缩了缩肩膀,憋了一会儿气,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
“抽烟是什么感觉。”
太宰治问。
“第一口的烟,就像是你口渴了,观察了四周,却没有水源,渴到不行了,工作之后回到家里,打开冰箱发现一瓶冰水,猛地喝掉一大半,那种舒爽至极的感觉。”
“抽烟不只有第一口。”太宰说着。
“是的。但是对我来说,只有第一口是最爽快的。”
“意义只有那第一口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在问什么,是真的在问抽烟这种事,还是再问别的。
云里雾里的问题你答不清,如果你认识太宰治很久,兴许你能够顺着他的话,在这种毫无逻辑、无法深究的方面找寻到出路,不过很可惜,你是个普通人,亦才和太宰相处不到两个小时。
“我没有抽过烟。”太宰治说,移开了目光。
“你杯面吃完了?”你直起腰,看了看他手中的食物。
“……没。我吃饱了。”
“要不要试试抽烟的感觉。”你嗤笑,把手中的烟往他那里伸。
“不…”太宰治说着,拒绝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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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是要离开,你也不想要做出挽留的举动,谁知外面下起了雨,和电视剧里重要场景中用道具摆拍的瓢泼大雨一样,太宰治顿时就判断出出去之后自己定然要被那雨水打个好几个巴掌。
“我可以收留你一晚,孩子。”
你这么说着,看着窗外的阴沉沉的景色:“你可以睡在我的床上,和我一起。”
太宰并没有接受你的好意,这时便也能说明他不是个喜欢亲密接触的猫,他自持着一副甜蜜的笑容,裹杂了带着毒的蜜糖一样,从不达眼底的伪装出来的假笑,蒙骗着你:
“姐姐能让我在这里留宿就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我只要睡在客厅就可以了。”
那也无所谓。
你的小床可以放得下你和一个小鬼,自然接受你一个更是绰绰有余。
客厅也同理,它也并不嫌弃一个任性傲慢的小鬼,死物从不会抱怨任何活着的生命。
你扔给太宰治一条毯子,崭新的一条洁白的毯子,扔的时候没轻没重,覆盖住了太宰治的头。
他从毯子里出来,自然卷的深鸢发丝杂乱而没有章法,警惕的盯着你的身影,直至你进了卧室的小屋,身影消失不见,太宰治才蔫蔫的垂下眼,裹紧了毯子缩到了沙发角落。
一夜无眠。无眠的不是你,而是最该睡觉的长身体的小鬼。
太宰治睁着眼睛,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你家的天花板,他试了试数羊,数了一千三百多只也睡不着于是便也放弃了。
睡着也不是个好事,只会做一些无厘头的讨厌的梦,加持给自己情绪然后恐惧的惊醒。
可不睡也并非好事,曾经半年坚持不合眼希望猝死,但他依旧活的好好的。
进退两难的境界让太宰十分难受,在这里呆着也好孤单寂寞。
太宰治蜷缩起身体,在灰暗的世界里存活。
复盘你的话语。我可以收留你一晚,孩子。
只是一晚而已,如果这一晚他睡在了你的床上,闻着你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感觉到了你的温暖,再让他在第二天孤零零的离开,不是更加狼狈吗。
比起得到之后再失去,从来没有得到过要让心灵更加好过,所以太宰从来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相信人类之间纯粹的持久的善意与爱,那是怎样单纯的傻子才会相信的事情呢?
太宰治胡思乱想着,之后他被一个雷声惊的一颤,少年瘦弱的躯体抖动,然后又被你忽然出现的脸吓了一大跳,僵硬着身体彻底不敢动弹。
“我只是来上个厕所。”你说:“顺便看看猫咪睡得怎么样。”
“猫咪?”太宰治惊魂未定,平时灵光的脑袋没有意识到你在指什么。
“是啊。看来猫儿睡得不太好。”你伸出手抚摸他的额头,摸到了冰凉的液体,一些细微的汗液。
“别这样。”太宰治覆盖住你的手,声音有些嘶哑:“姐姐,你到底在干嘛。”
“释放善意?”
“别开玩笑了。”
在横滨这种地方,就连大雨滂沱的夜里,仔细听听看都会有隐约的枪响。不如说就是源于这是雷雨交加的夜,血液的晕染才不会明显,第二天一早,所有痕迹都会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险恶的现实看的太多,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白色,倒是让人不知所措了起来,甚至厌恶对方的‘弄虚作假’
太宰治想要看透你的灵魂,看看是否如表面般那么痴呆愚蠢,病变的个体,与他们根本格格不入。
如果乌鸦是什么东西的代名词,那么你不是个合格的乌鸦,你不能称之为乌鸦。
“客厅很冷。”你揉揉他的头发,黑夜中,太宰治根本看不清你的脸,只有黑色的眼仁,在反射着不知哪里的光线,看起来微微的可怖:“但我的被窝很暖和。”
“别骗我和你睡觉!”太宰治的声音忽然拔高。
哈?
“我对小鬼不感兴趣。”你反驳他。
他挣扎了一下,却还是跟着你去了里面的卧室,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盖着薄厚适中的被子,闻着成年女子身上自带的馨香味……温暖的如同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回到了还是胚胎的时期,生命的本源时期,沐浴着羊水,被催眠一般,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环抱住他的躯体,浑身上下所带的鸦羽保护他不被黑暗所伤。
———
太宰治坐在一个石头墩上面,风吹拂着他卡其色的风衣,这人看着海面,又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阳光的沐浴让他很惬意,微微的勾起了笑容:“嘛。天气真好——很适合———~”
“诶?”他感到肩膀有些沉重,转过头一看,是一只白色的大鸟。
“嘎嘎——”
大鸟叫了两声、眼仁看着他,太宰也呆住了,看着大鸟。
“哦吼,白乌鸦,好少见!”
太宰治感慨着,却见白鸦呆了几秒后就飞走了。幼时的记忆传递给大脑,让太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摸了摸后脖颈,闭上了眼睛,低低笑了笑。
“哈哈。原来如此……是白色乌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