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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折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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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遥一觉醒来,摸索着拿起柜子上的水一口喝了,看外头天光大亮,想自己昨天确实玩得累了,尉迟晓晴晃着他的手笑说自己嗓子疼的模样一闪而过,心情便出奇得好。
将杯子放回,舒服地伸个懒腰,听到外头有动静,隔着门问:“晓晴?”
外头安静了一阵,有人声低低响起,似是在小声推脱什么:“你去说……”“你去……”
苏忘遥奇怪道:“不是晓晴吗?”
一个声音犹犹豫豫着道:“少主,尉迟小姐她……”听声音似乎是锦婳。
苏忘遥掀开被子坐起来道:“她怎么了?”
“尉迟小姐她……她出事了……”
“出事?”苏忘遥一愣,心里也没当会出个什么大事,一边问一边拿起衣服来套,“出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说是……说是打碎了花瓶,被门主断了手脚筋……”
苏忘遥赶到韬光阁时,苏定逍正四平八稳地坐着檀木椅里,手里一杯热茶,眼前白气袅袅。
透过那层白气,门口处的少年穿了身绛紫色的衣衫,莹润的玉质腰带勾出纤细匀称的腰身,头发未来得及束起,乱乱地披散在肩头,随着呼吸上下浮动着,显是一路匆匆跑过来的。
苏定逍只看了他一眼,复垂下眼来,吹了吹浮在杯里翠绿的叶尖子,神态悠然:“怎么起这么早?”
辰时已过,一点也不早。
“父亲,晓晴她……”
尉迟晓晴背对着他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苏忘遥抱着一丝侥幸,迟疑着询问:“她怎么了?”
茶叶子全被吹到了一边,又沿着杯沿往两边晃悠悠散去,苏定逍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轻描淡写道:“她手脚断了。”
苏忘遥一震,一时间乱哄哄的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恍惚道:“为……为什么?”
那碎了的花瓶还静静躺在地上,裂口处尖锐的冰冷一下子刺痛了苏忘遥。
“不为什么。”苏定逍将杯子放下,坦然对上苏忘遥一脸难以置信,“没有为什么。”
那样的口气,毫无道理,却容不得人作半点反驳。
苏忘遥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说煞生门做的是杀人的营生,苏定逍满手血腥绝非善类,但在苏忘遥面前却未曾伤过一人,苏忘遥知道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但真正看到父亲残忍的一面,却又觉得父亲不该是那样的,眼前十六年朝夕相对的人脸面五官还是熟悉的,可是五官间的表情却一点点陌生起来,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晓晴!”
门外有人疾呼一声,扑过来迟疑一阵,微颤颤抱起尉迟晓晴,正是尉迟堂主尉迟崖。
“晓晴,你没事吧,你醒醒,晓晴……”尉迟崖轻轻晃着女儿,目中含泪,心疼不已。
尉迟晓晴两片羽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一条缝,气若游丝地道:“爹爹,疼……”说着又晕了过去。
尉迟崖抱着女儿的手臂微微颤抖,愤然抬头道:“尉迟崖有什么对不起门主,对不起煞生门的地方,望门主明示!”
苏定逍置若罔闻,重新拿了那杯茶来喝。
尉迟崖颤声重复道:“望门主明示!”
苏定逍不急不缓又啜了一口。
尉迟崖一阵心寒:“我尉迟崖满手血腥迟早也是要遭报应的,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报应竟是煞生门给的,竟要……竟要报到我女儿身上!门主,要杀要剐竟连个理由都不给了吗?”
苏定逍淡然道:“尉迟,此事到此为止,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剐你。”
“好……好……”尉迟崖怒极反笑,怆然道,“好个到此为止,苏定逍,十九年前我受你大恩,自此追随左右,从未有过二心,而今这份恩情要报也报干净了,他日再遇,就算拼个同归于尽,我也要替女儿讨一份公道!”
苏定逍沉声道:“尉迟,你想清楚了,与煞生门为敌等于是自寻死路!”目中寒光一闪,杀意骤起。
尉迟崖却不理他,只失魂落魄地抱起尉迟晓晴,口里道:“晓晴乖,我们走,父亲带你走,父亲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苏定逍冷冷道:“尉迟,你就这样走了?”
尉迟崖停下脚步,大笑一声,咬牙道:“门主还要怎样?”
“煞生门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尉迟崖周身一震。
煞生门的规矩,要想脱离煞生门,或自断一臂,或自散内力。
尉迟崖没想到苏定逍无情至此,霍然转过身,目眶欲裂。
苏定逍冷冷道:“尉迟,去还是留,你自己决定。”
被仇人盯上,又失去了煞生门的庇护,若是真废了功夫或断去一臂,只怕父女二人刚下山便会被砍成十块八块,可是照现在看来,先不说这口气尉迟崖咽不咽得下去,即便忍气吞声,这煞生门内也不见得比外头安全,苏定逍今日能借口一只花瓶断了他女儿手脚,他日就能借口任何一件小事要了他们父女的命。
见尉迟崖犹豫不决,苏定逍起了身,一步步向他逼去。
尉迟崖抱着女儿,小心翼翼退后。
“尉迟叔叔,先带晓晴走。”
一触即发之际,苏忘遥持剑护在父女俩面前。
“少主!”
苏忘遥凛然对上苏定逍:“父亲,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苏定逍道:“没有。”
“你!”
“你想拦我?”
苏忘遥一时气结,只觉万千的道理到了苏定逍那里是一条也说不通,最后只咬牙说了一个字:“是!”
又微侧了头道:“尉迟叔叔,先走!”
“少主……”尉迟崖愣了片刻,轻声道,“少主保重!”转身疾奔而去。
屋里只剩下对峙的父子俩,苏定逍脸上缓下了一些:“人都走了,还不把剑收起来?”
“父亲的理由是什么?”
苏定逍不语。
苏忘遥道:“如果父亲真的因为一个花瓶断人手脚,未免可笑,从小到大我打破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若是如此,父亲是不是也该把我的手脚一并断了?”
苏定逍眸中暗了一暗,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
苏忘遥愕然:“父亲这话什么意思?”随即深吸一口气,摆了个剑势道,“我知道我不是父亲的对手,但父亲今日作为我无论如何无法赞同。”
苏定逍试着往前一步。
苏忘遥“唰”的将剑一挑,直指苏定逍咽喉,剑下的苏定逍一僵,苏忘遥以为他要发怒了,却见他忽的笑了,一种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苏忘遥一愣,眼看着苏定逍身形一晃,欺上来在他腕间点了一下,咣当一声,剑落地,随即传来裂骨之声,剧痛自右手臂传遍全身,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瞬间痛得冷汗淋漓,喊不出声,痛虽痛极,他心里怕苏定逍去追尉迟父女,慌得往前一捞,拉住苏定逍一只衣袖,整个人被带倒在地。
苏定逍冷眼相看。
苏忘遥晕了片刻,觉得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瞧着他的人实在陌生,这个人怎么会是自己父亲,他的父亲从小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怎么可能狠心废他手臂,他吃力道:“你不是我父亲,你是谁?”
苏定逍蹲下身来,放大的五官,慑人的气势,他伸手挑起苏忘遥下颚:“魄儿,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父亲谁是你父亲?”
苏定逍的笑脸在苏忘遥眼中越来越模糊,苏忘遥完全昏过去前听到苏定逍冷冷道:“去叫洛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