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镜之名》紫色莜莜球

2、倒置法则

　　陈先生口袋渗出的黑色黏液正在吞噬石砖缝隙。林镜辞拽着我急速后退，那些幽蓝火焰舔舐过的地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电子回路。现实世界的打火机在这里化作流淌的二进制代码，燃烧时发出类似硬盘读取的嗡鸣。
　　"你们总是把危险品带过来。"林镜辞的冷笑声里带着金属共振音，"上个月有人带了支钢笔，结果释放出三千个纳米机器人，吞噬了半个街区的建筑。"

　　缠绕陈先生的藤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我惊恐地发现那些植物表皮浮现出人脸轮廓，其中一张竟是上周辞职的服务生小梅。"这些是..."我捂住嘴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大理石柱。
　　"滞留者。"林镜辞的指甲划过藤蔓上凸起的眼睛，暗红血液顺着植物经络流淌，"在现实世界消失的人，会在这里以数据残骸的形式重生。"
　　林镜辞的指甲陷进我腕间，疼痛像一根冰锥从手臂直刺大脑。陈先生的打火机仍在喷涌黑色黏液，那些液态物质接触空气后竟生长出金属骨架，逐渐形成微型炼油厂的轮廓。我认出这是陈先生公司承建的东海化工厂模型——上周新闻里刚报道过该厂苯乙烯泄漏事故。

　　"现实世界的工业残影。"林镜辞拽着我退向旋转楼梯，她的高跟鞋跟突然陷进地砖。我低头看见大理石纹路正变异成血管状网络，暗红色液体在脉络里汩汩流动，恍惚间竟闻到母亲化疗时使用的抗凝血剂味道。

　　藤蔓的呜咽声骤然拔高。被吊在半空的陈先生突然停止挣扎，他的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露出爬满数据线的眼眶。那些荧光蓝的线缆如同活蛇般扭动，尖端刺入天花板垂下的神经束，整个空间顿时响起亿万只蜜蜂振翅的轰鸣。

　　"他在同步记忆。"林镜辞的声线夹杂着电流杂音，她脖颈后的09编码开始渗血，"当现实人类在镜像世界停留了超过七分钟..."
　　话音未落，陈先生的西装突然爆裂。无数半透明的记忆胶囊从他胸腔迸射，悬浮在哥特式穹顶下。每个胶囊里都蜷缩着缩小版的陈先生：签署排污许可时颤抖的指尖、在女儿病房外掐灭的香烟、董事会上吞咽抗抑郁药时滚动的喉结...最靠近我的那颗胶囊里，他正将妻子推进核磁共振舱，金属门闭合的瞬间，胶囊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别看！"林镜辞的机械义肢横在我眼前，但太迟了——那些裂纹已在我视网膜上复刻。剧痛从视神经炸开，我看到陈先生记忆的后续：他跪在充斥着苯乙烯气味的仓库，用我调制的曼哈顿鸡尾酒吞服三十粒安眠药。而此刻镜像城的陈先生突然发出非人般的尖啸，他的皮肤迅速碳化，露出皮下跳动的量子芯片组。
　　彩绘玻璃上的月光开始扭曲。林镜辞抓起吧台上的金属壶砸向陈先生，那容器在飞行途中变异成中世纪的铁刑具。当尖刺洞穿碳化躯壳的刹那，陈先生化作一团像素风暴，裹挟着所有记忆胶囊冲向上弦月形态的玻璃窗。

　　"镜像城在消化他的罪恶感。"林镜辞擦拭着溅到制服前襟的荧光液，她的耳坠在月光下折射出09的暗码，"现在他回到现实世界，只会记得做了场噩梦。"

　　但我注意到她的小指正在抽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陈先生消散处的地砖缝隙里，有株暗紫色菌菇正破石而出。菌盖表面的脉络构成人脸，正是陈先生秘书的模样——那姑娘三个月前在化工厂爆炸中失踪。

　　楼梯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林镜辞脸色骤变，她将我推向泛着水银光泽的镜面："记住，现实物品在这里超过十三分钟就会..."
　　失重感吞没了未尽的话语。我跌回现实更衣室时，正撞见陈先生推门而入。他西装笔挺地递来VIP卡："林小姐，还是老规矩。"卡面残留的余温让我汗毛倒竖——那正是镜像城菌菇生长的温度。

　　更衣镜突然蒙上雾气。我鬼使神差地哈了口气，在氤氲中瞥见林镜辞正在镜像世界解剖那株菌菇。她的手术刀划过菌褶时，现实世界的陈先生突然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渗出和菌菇汁液相同的暗紫色黏液。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