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难买雪莲心》步薇

2、城堡

　　“小姐，请上车。” 张司机打开劳斯莱斯的后座门，每年暑假，朱淇都要去郊外的城堡避暑，那里有个硕大的花园，空气清新，气候宜人。

　　朱以业此次让苏南一也过去，还只安排了刘姨和张司机跟随。苏婉曾多次夸奖苏南一成绩优异，而朱淇是个不务正业的学渣，朱以业让苏南一去城堡，一来可以辅导她女儿的功课，二来可以增进他和朱淇的关系。

　　朱淇提起裙摆坐上车，刘姨从另一侧上来了。

　　“关门吧。” 朱淇说道。

　　张司机踌躇了一下，“小姐，苏……”

　　“苏南一那个拖油瓶怎么配坐我的车，给我拿张纸和笔。” 朱淇翘起二郎腿，优雅地抚摸头发。

　　张司机照办递过来纸和笔，朱淇唰唰写上郊外的地址，往外一扔，苏南一就背着包站在一旁。

　　车子启动后，朱淇摇下车窗，得意地往后望去，可笑容逐渐在她脸上消失，车后男生漂亮的脸庞不是意想的愤怒或委屈，逐渐远去的身影似乎点燃了一根香烟，而后云淡风轻地转过身。

　　朱淇瞪大了双眼。若不是刘姨拦住，她只怕半个身子都要伸出窗外。

　　苏婉把他儿子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品学兼优，什么乖巧听话，朱以业还信以为真。

　　足足等了一天，苏南一才来到郊外城堡。

　　他一进门，朱淇便从沙发上跳下来，像只小兔子光着脚丫跑到他面前，十七岁的苏南一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十五岁的朱淇还只有一米五出头，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让朱淇不得不踮起脚尖揪住苏南一的衣领，用力一扯，苏南一被迫弯下了腰，朱淇嗅了一圈后，居然没有闻到烟草味，而后朝苏南一身上口袋摸去，被他翻了个白眼，轻蔑道：“朱小姐，你在做什么？”

　　“装，还给我装。” 朱淇觉得自己肯定没有看错，她蛮横地拽下苏南一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抖在地上，结果只有日常的衣物和大量书本。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

　　刘姨见状赶紧蹲下身给苏南一捡起地上的衣物，“南一少爷，小姐是无心之举。”

　　苏南一倒没有说什么，朱家这位小姐的脾气他在进门第一天就领教过，随即和刘姨一同收拾起来。

　　谁料朱淇不依不饶，她居高临下看着蹲地上的两人，“刘姨，拖油瓶可不是什么少爷，他既然跟着来这里，就要听我使唤。”

　　苏南一微微抬起头，人在屋檐下，该怎么做，他再熟悉不过，从容地站起身，话语间有了几分温度，“朱小姐，我马上就要上高三，你给我准备一张桌椅看书，其他的任你差遣。”

　　“好说好说。” 朱淇傲娇地转过身，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刚才看电视嗑得地上都是瓜子壳，你给清理了吧。”

　　苏南一放下收拾完的书包，到外面拿起扫把，瓜子壳很多掉在了茶几桌子和沙发之间，恰好是朱淇的腿故意横放的位置，苏南一半跪在地上，弯腰去扫缝隙里的垃圾，朱淇光着的脚丫顺势就落在了他脸上。

　　苏南一心口一震，但他没有躲避，只是转过头望着朱淇，“朱小姐，你的玉足有点凉，想必是楼下的温度过低，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朱淇被他这么一说，迅速将脚丫抽回，双腿盘旋在沙发上，傲气道：“用不着！”

　　苏南一继续扫瓜子壳。

　　“小姐，我给你摘了一些新鲜的玫瑰花儿放在室内。” 张司机捧着一个花瓶走进来，瞟了一眼趴地上的苏南一，试探性对朱淇说道：“小姐，平日侍奉你的人多，打理头发都需要专门的人，要不我再找点佣人过来？”

　　朱淇抚摸了下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道：“让拖油瓶给我打理就行。”

　　刘姨打扫完房间从楼上拎下一袋垃圾，朱淇赶紧叫住她，“刘姨，让拖油瓶去倒就行。”

　　苏南一猛然站起身，朱淇反射性往沙发一缩，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苏南一只是接过了刘姨手中的垃圾。

　　他很听话，不像朱淇印象中那个孤傲，浑身看起来冰冷的雪莲。

　　等苏南一出去后，刘姨走到朱淇旁边，小声道，“小姐，他毕竟是苏总叫过来给你辅导功课的，万一……”

　　“哎呀放心吧，现在又不在朱以业的眼皮下，说不定他待不了三天就要卷铺盖走人，说到功课，你去把我的暑假作业拿出来，苏婉号称她儿子的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那写个初中升高中的作业肯定不成问题吧。”

　　朱淇这么一说，刘姨也不便多话，张司机支吾道：“我再去给小姐摘点花。” 说完火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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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角落处的一个窗户旁，摆放了一张小小的书桌，那是朱淇为苏南一准备的，为的就是让他随叫随到。

　　“拖油瓶，给我洗点水果。”

　　“拖油瓶，来给我的花浇点水。”

　　“……”

　　朱淇乐此不疲地使唤苏南一，哪怕他在写作业，也要把电视音量调得很大。

　　可是，苏南一从来没有反抗。

　　他每天起得很早去跑步，锻炼成一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每次跑完步回来，城堡里的人都还没起来，他会炒碗饭吃，自觉打扫卫生，给客厅换上新鲜的花朵，等朱淇睡到日上三竿下楼，苏南一已经坐在书桌前学习，安安静静，无可挑剔。

　　伪装，苏南一绝对在伪装！朱淇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双桃花眼美得摄人心魄，却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小姐，今天想吃点什么？” 刘姨边问边拿起梳子准备给朱淇梳头，朱淇脑瓜子一转，咧嘴一笑，夺过刘姨手中的梳子，“炒饭吧。”

　　“哦，好的。”刘姨愣了一下，这位大小姐的喜好实在难以捉摸，其实是朱淇有一次早起，看到苏南一独自端着碗坐在门口台阶上吃自己做的炒饭，那香味一下子就飘散进朱淇鼻腔中，久久不能忘。

　　刘姨进厨房后，朱淇走到苏南一面前，递过桃木梳，她要让苏南一给她梳头。

　　苏南一看了梳子几秒，放下手中的圆珠笔，站起身接过梳子。

　　朱淇的一头长发如黑色的瀑布垂直而下，发丝柔顺，飘逸犹仙，还有股玫瑰花的香气。

　　桃木梳略过时，秀发似流云轻舞，苏南一的脑海浮现了一个女孩的模样，从前，他也经常给姐姐梳头，姐姐跟朱淇完全不同，她温柔体贴，笑起来脸颊有对浅浅梨涡……

　　“苏南一，你弄疼我了。” 朱淇捂着脑袋，凶巴巴看向苏南一，一把拿走梳子，嘴里还念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南一回过神，神色骤变。朱淇，她怎么能跟姐姐相比。

　　-

　　午饭过后，张司机开车带着刘姨出去买菜，朱淇将画板拿到花园里，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郊外的天空总是蓝蓝的，万里无云。她伸了一个懒腰，恰好透过城堡的窗户瞥见坐在狭小书桌前的苏南一，挺直的脊背，脑袋自然地向左偏靠，阳光宛如金色的纱幔，投射在玻璃窗，再轻轻洒在他的侧脸上，那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脸部的线条，从高挺的鼻梁到微微上扬的唇角，再到线条分明的下巴，每一处都显得那么精致和完美。

　　朱淇看呆了。

　　不得不承认，苏南一的确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是，他太像苏婉了，朱淇有多讨厌苏婉，就有多厌恶这张脸。

　　城堡外的花园里，种了几棵梧桐树，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轻拂而过，枝叶随风摇曳，还发出一阵轻柔的簌簌声，朱淇忽觉灵感来袭，她坐在离窗户最近的一棵梧桐树下，后背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双腿弯曲，将画板放置于大腿之上，画画，是她唯一的爱好。

　　也不知画了多久，朱淇有些困了，便依偎在梧桐树上。等苏南一不经意瞥见时，朱淇睡得正熟，蜷缩着身躯，脑袋靠在树干上，怀里抱着未作完的画，她穿了件米黄色的吊带连衣裙，风自然地吹起她的长发，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黄色雏菊。苏南一平日见惯了她的嚣张跋扈，今日却是难得的恬静模样。

　　只看了几眼，苏南一就将目光收回，于他而言，眼前的景象不过是泡影。

　　太阳逐渐西沉，朱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妈妈，温柔地抱着她，抚摸她的头发......醒来时，只觉得后脑勺有些疼痛，双腿也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朱淇放下画板，双手按压小腿的肌肉，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骚动声突然传入了她耳中，朱淇伸长脖子，找寻声音的来源，最后竟在一簇盛开的紫薇花上看见盘旋着的一条绿色小蛇。

　　“啊——” 朱淇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一声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她平生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

　　似乎是受到了朱淇尖叫声的惊吓，那条小蛇肆意在花丛中窜动起来，所过之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朱淇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起来，踉踉跄跄跑到城堡窗户处，用力拍打透明玻璃，声音中都带着颤抖，“苏南一，你快出来！外面有条蛇，我不敢动了。”

　　可坐在里面的苏南一戴着耳机，依旧写他的作业，眼都没抬一下。

　　朱淇无力地从墙壁上滑落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小声地啜泣。

　　“小姐，你怎么了？” 刘姨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的菜都扔在了地上。

　　朱淇见到她，眼泪就像打开的闸口，再也止不住，“蛇，有......有蛇，绿色的蛇。”

　　刘姨蹲下身抱住朱淇，将她护在身后，安抚道，“没事了，小姐，没事了。”

　　张司机也随之赶来，去驱逐那条蛇，而苏南一，全程像一个世外人，对他来说，朱淇的害怕，安全，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朱淇缓过神后也明白了，苏南一才是真的冷血动物，刻入骨髓的冷血，他巴不得自己出点什么事。

　　擦干眼泪，朱淇径直进屋，苏南一这才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怒不可遏的眼睛。

　　苏南一摘下耳机，轻轻放在桌面上，仿佛知道即将到来一场暴风雨，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惊慌，还带了点嘲弄的意味，说道：“朱小姐，我刚在做题，你没事吧？”

　　朱淇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二话不说走上前，抽走苏南一手臂下的课本和练习册，疯狂地撕起来，边撕边愤愤地念道：“做题，我让你做题！”

　　随着朱淇手一撒，撕得稀碎的白色碎纸片飘荡在空中，身后的刘姨和张司机大气不敢喘，苏南一的眼中终于有了情绪，面前这个发疯的小魔女，摧毁了他钻研几天的习题集。

　　他刚站起身，张司机就挡在了身前，担心这位大小姐受到伤害。

　　苏南一冷哼了一声，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南一” 刘姨叫住了他，“明天朱总会来这边看小姐。”

　　苏南一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时神色已然没有了戾气，只是轻声说道：“地板脏了，我去拿扫把清理干净。”

　　朱淇听言一脚踢倒了那个小书桌，她宁愿苏南一跟她吵一架，可就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最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