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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4 眼泪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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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深抬手摘去了眼镜,许奚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眸,江深的眉睫给人很干净的感觉,他的眼周没有任何痣点斑痕,让他的瞳孔看起来像不可测的深水,仿佛会将人整个吸进去,吞噬殆尽。
许奚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的眼神闪躲。
“看着我。”江深命令似的口吻让许奚一时没反应过来,江深只好侧过头迎上他的眼,“只要你现说对我说不喜欢我立马放开你。”
“不喜欢……”许奚毫不犹豫,却没想到对面也不讲信誉,“唔……你——”
江深整个人径直压下来,狭窄的空间里,许奚被人紧紧拥住,腿间被江深死死抵开,唇间被蛮横地挤进了他湿热的舌头,许奚从没感受过如此炽热的江深。
呼吸被褫夺,江深的这个吻毫无章法,又横冲直撞,他们的气息交缠着气氛却不甚融洽。
许奚攒了劲抬手一拳击向了江浑的肚子,却被他一只手给压住了手腕,江深睁开眼看他眼角被激得通红却没有一滴泪,他另一只手插进许重奚的发间逼迫他抬首迎和自己的吻。
“滚开——”许奚心一横咬破了江深的唇角,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口腔里蔓延开来,江深立刻放开了许奚,话出口却是:“你有没有事……”
但紧接着才发现自己的唇角传来阵阵细密的痛感。
许奚拧着眉,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他颤着手,不想再看江深一眼。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那为什么要哭?”许奚怔怔抬眼,他没去摸自己的眼角,手指停在了脸颊上,不敢再往上抬半寸。
他什么时候流的泪,他自己不知道,江深却看得分明。
“那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江深牵扯着自己破了口子的唇角,伤口不深,但也不浅,他却像没有知觉般字字掷地,让许奚止不住颤抖着身体。
“那你又为什么在抖?”江深紧握着手,像要将指尖生生嵌入皮肉里,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我不信。”江深再说不出一句话,一滴眼泪随着这句话垂直砸向地面。
“这是我的选择,信不信不由你。”许奚撞开他的肩膀,走向外面。
砰地一声门被摔上,于是眼泪不止,悲伤流淌,由浅溪至深江。
江深不是从小就不会哭不会闹,四岁前他的父母恩爱,家庭富裕,他还算健康快乐地成长着,直到父母的一次争吵,将这个外表看似和谐的家庭变得分崩离析。两个人共同经营的公司市值大涨,却因为股份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两人选择离婚,却又在孩子的抚养权上出现了争执,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都不认可对方等我教育观,可在江深六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母亲恨他那么轻易地死了,于是将这种扭曲的“恨”转嫁到了江深的身上。
“他竟然丢下你一个去死了,就算死了我也要他看着你会在我的教育下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江深在母亲近乎窒息的控制下参加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习班,繁重的课业从六岁那年开始从未停止,竞赛也一个接着一个,让他一眼就望见了他这辈子人生的尽头。
“妈妈,我好累。”
“累不死就继续学,你这样就和你爸一样,不要让我失望。”
“母亲,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你拿第一!你还有什么用……”
后来,江深没再当面唤过一次她,哪怕是名字,人是会知道痛的,可他还没学会怎么去反抗,因为这世界也并没有任何值得他去反抗的地方。
直到他遇见了许奚,他会关心他的悲喜,会在意他的苦痛,会笑会哭,他太想成为这样的人,可如今却做不到了。但是多亏许奚,他学会了反抗,这是他第一次想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也第一次大着胆子说破了母亲一直以来的执念。
“你只是想证明你没错,可他早已经死了,你无人可比了。”
竞争是一件令人可大可小的事情,它小到平常输赢,又大到让人一辈子执着不忘。
“我不是你用来对弈的筹码,我是一个人。”江深的十八年恍然如梦,在坦白的那一刻方才噩梦惊醒。
他不想变成他父母的样子,所以他对待许奚从不随意,许奚是对手,也是最重要的人。
爱不是互相较劲,是彼此包容,江深深谙这个道理。
七号下午学校里终于多了些别的声音,寄宿生和住学校的老师们都赶着车返校,许奚上午睡了半天,下午第一个到了工位。
杨仪欣昨晚又给他来了电话,说八号晚上会先给高一的老师开月考总结大会,让他准备好发言。
“什么发言?”
“当然是教学心得啊!你现在正炙手可热呢,八号你肯定会被叫上去说话我提前通知你一下。我记得你之前培训会上的台词,我很看好你。”
许奚感觉好像距离他入校已经过了好久,却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场景。
杨仪欣听许奚声音不对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事,我一定好好准备,争取不让大家失望。”许奚轻描淡写地带过前文,应和着杨仪欣的话。他靠在沙发上,房间里没开灯,他躲在漆黑一片的角落里,发红的眼被手机的冷光照着,刺眼异常。
杨仪欣的一通电话让许奚清醒过来了一点,他记起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于是手指碰动墙壁右侧的开关,左手拉开电脑桌的椅子,坐下来,键盘声通宵达旦。
七号的晚自习恐怕是学生和老师共同的噩梦,许奚就是那个倒霉蛋,正好轮到他值班。整个晚自习他将浸泡在学生冲天的怨气里,而且今晚的自习纪律尤其难管,有些七天没见的“朋友”话密成了河,讲起来滔滔不绝。
“安静,再讲话我就把你们的样子拍给班主任了。”果然,一搬出班主任,教室里就噤了声,许奚好歹学生也当了那么多年,知道学生怕什么。
学生端今天上午刚出成绩,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到班级排名了,许奚的字一上午传得年级沸沸扬扬,几个班的学生一下课全挤到七班来问消息,几个胆子大的更是拉着许奚问起了问题。该说果然是附中的学生吗,晚自习课间热闹的光景,堪比许奚入校第一天,可见长相固然重要,大家却仍被知识折服。
“人太多了,别排了,今晚不止我一个地理老师在吧,去问其他老师也可以。”许奚招招手示意让他们走。
几个女生抱着书面面相觑,许奚看她们校牌上写的是高一四班,犹豫了半天她们还是决定凑到讲台前说:“我们有点怕江老师,许老师您看起来比他温和点。”
于是十班的也说:“我们杨老师太忙了,没空理我们。”
其他班也叽叽喳喳也说了一堆理由。
许奚听完哭笑不得!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他们。
“如果是问问题,不会没关系,我们几个老师都不会责怪你们,但如果是觉得好玩来凑热闹,那我就要变脸成江老师了。”
许奚不是开玩笑,三班的学生听了对其他人一个劲点头。
有句话怎来着,距离产生美,班班有半难念的经,其实各个老师都不尽完美,他们有令人“可恶可恨”,却又有可敬可爱的一面。
许奚被学生们一打岔,繁杂的思绪暂时停了下来,他忽然记起了胖中海,虽然他拥有被众人调侃的油腻外表,但为人和善有趣,总能与学生打成一片。胖中海和他们一样对学校的补课同仇敌忾,对领导的为难说教嗤之以鼻,他总是理解学生的难处,因此许奚他们也学会了换位思考,所以即使他布置作业的样子毫不留情,成绩考差了照骂不误,在许奚和他带过的所有学生心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老师”。
就连许奚现在做了老师,也想着像胖中海看齐。
上课后周遭归于寂静,许奚刚被挤在学生堆里此时身上感觉还有点热,国庆后的温度仍然不减,空调外机的运转声盖过了窗外的蝉鸣,树杈分得密,月色透不进来,走廊外的拐角漆黑一片。
许奚为了静下心来,往外看了一会,却看见似乎有什么黑影窜了过去,许奚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没看清是什么,但心里有点发毛,他记得附中可没有什么校园怪谈吧。
“老师,许老师,我想上厕所。”学生走到许奚面前打报告,晃了两下许奚才回神。
“去吧。”许奚话说完人就溜没影了,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结果三十秒后,厕所传来了尖叫声。
许奚几乎是跑出去的,到厕所一看那男生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
“怎么了!”许奚抓住那个男生。
“厕所里有……”男生被吓得发抖,厕所晚上是有灯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灯好像失灵了,一闪一闪的,颇有惊悚鬼片的既视感。
许奚虽然有点怵,但还是顶了个老师的名头,进去看了一圈。
“没有什么东西,回去吧。”许奚确实没看到什么东西,一转头见窗户上趴了一群吃瓜的,“你们也都给我缩回去!”
别的班的老师也走出来,许奚说了下情况就回到班里了,许奚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了,那不成是刚才那个黑影。
“我去,你咋了刚才!”那男生的同桌怼怼他的胳膊。
这男生缓了半天才说刚才好像是老鼠窜过去了。
结果这话越传越离奇,到十点半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传言已经有了千百个版本,其中关于鬼怪的流言最多。
许奚一下课就听几个学生堆在一起讨论这个,不小心听进去了几个神神鬼鬼的字眼。
“寄宿生快回宿舍,别在这逗留。”许奚冷不丁出声,吓了学生一跳。
许奚对这些校园传闻也听过不少,他高一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大多是学生无聊编出来的故事,虽然许奚不信,但人总有恐惧心,谁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
教学楼到教室宿舍的路两排绿树林立,晚上看起来倒感觉阴森森的,许奚搓了搓手臂,脚步不自觉地迈得大一点。
路灯隔了好几米才有一个,许奚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忽然一阵阴风袭来,树影被吹得乱摆,月色破开黑云,照下来,路灯的不远处有一个突然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许奚不受控制地滞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