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童话》夏日蕴华

1、迷失黑森林

　　晚上林西缩在床前一把扶椅中，呆呆地看着窗外。
　　寒冬，连灯光都像被冻住了，夜黑的冷冽干脆。楼下枯瘦的树萧瑟的站在寒风中，丝丝寒气透过不知哪里的窗缝隙向屋里暗暗渗透。
　　林西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事实上屋子里暖气开的很足，她只不过是下意识的觉得冷。
　　“林西。”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推开了门，林西没有回头，“我明天要出差，可能一星期后才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的，叔叔。”林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不要总坐在窗前，没事就早些睡吧。”
　　“哦，好。”等男子关上了房门，林西又坐了一会，直到手脚冰凉，她站起来准备洗漱睡觉。路过书房，看到她叔叔还在电脑前忙碌着。
　　洗漱完在床上蜷成一团林西渐渐睡着了。
　　在梦中林西努力地跑，后面有人却穷追不舍，她在圆形走廊般的房间中不停地逃，后面没有面孔的怪物如影附随，无论怎么用力，就是跑不快，腿像被灌了铅，就要被追上了，林西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似曾相识的情景，梦境太真实了，仿佛是日常生活的延续。虽然在梦中就已觉察这是在做梦却依然感到恐怖万分，无法呼吸，跑不动，就要死了。即使强迫着要醒来，却依然半浮半沉于泥沼般的黑暗中，爬不出来，放弃挣扎只有沉的更快。
　　被梦魇住了，林西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后心兀自“怦怦”地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翻了个身,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早上不到五点林西的叔叔便起来在屋中走来走去。林西眼睁睁看着蒙昧曙光中的天花板躺着。
　　等大门打开又关上，她起身拉开窗帘——外面还黑着，看得出似乎有雾，林西忽然意动：多久没有早起了，出去走走吧。
　　起床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楼道她打了个冷颤，用围巾把自己捂得只露眼睛后，信步向小区外走去。
　　早上有雾，空气湿漉漉的，即便透过围巾，也能觉察出空气中有股尘土的腥气。
　　社区的北面大约走二十分钟有一个水库，再向北是一片沼泽地和树林，林西走的正是以往散步的老路。
　　心神不属地走了不知多久，林西忽然蹙眉，不知哪里感觉是不对的——她有些张皇地四顾，不知这种不安从何而起，无意中低头，她忽然发现路是青石板铺就，她蹲下细观，一块块石头拼成一条不甚宽广的道路，有的石块已经碎裂磨损的非常厉害，似乎是存在了长久风雨侵蚀形成的样子。林西霍地站起，四下张望，雾似乎更浓了，弥漫不散充塞天地间的雾令人觉得孤立而恐怖。她看表，已经出来半个多小时了，没有水库的影子。路越来越不平，残缺的石块被路边的尘土侵占掩盖。
　　林西有些慌了，这到底是在哪里。她不再迟疑，转身顺着原路快速向回走。
　　她一面走一面焦急地注意着脚下的路，不管怎么走，脚下路仍然是石板铺就。她不由咬紧嘴唇，一定是无意中走错路了。可是这个城市规划十分简单，是什么时候有了岔路了呢？
　　越走感觉越陌生，而且边走边有一种意识重影一般的恍惚感。雾渐渐淡了。林西急出了一身汗，她摘掉帽子，深吸一口气，在路边停下——毫无疑问是迷路了。在这种有雾的天气莽撞地到处跑说不定只会跑得更远，不如等一下看有没有人经过。
　　她在口袋中摸索，还好带着钱包，实在不行打的回去也可以。
　　林西在路边站着等，雾已经很淡了，苍白的阳光若隐若现。路边枯黄的野草半人多高。附近有这么荒凉的地方吗，难道到了沼泽？可是从水库到沼泽开车还要半小时左右呢。她思索着，时间一分分流逝，林西渐渐不耐烦起来，抬腕看表，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怎么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算起来应该八点了。
　　她在原地踌躇了一阵，等待地心焦，她决定还是顺着路走下去。走了没几步林西忽然隐隐听到“得得”的声音。她停下回头张望。过了一会，看到一匹瘦马拉着一车干草慢慢走近，车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农夫一般的人，穿着厚厚的土布棉衣，正随着车一顿一顿地打盹。
　　“喂喂”林西试图拦住车。农夫猛地醒过来，连忙拉住吃惊的马。
　　“不好意思，对不起。”林西道歉，“是这样我早上出来散步迷路了，想问一下这是哪里？”
　　“迷路？”农夫重复。
　　“对啊，我想问这是哪里？”
　　“哪里？”农夫又重复，过了半天才迟疑地说：“这是黑森林外，你早上…散步？”他不明所以地问。
　　农夫话语里怪异的口音使得林西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加上他一副迷惑的神情，林西也迷惑起来，怎么这么难沟通，好像他说什么黑森林，莫名其妙，有这个地方吗。
　　林西既着急又不知所措：“你是这里人吗？我家在北二路的胜东社区。”
　　农夫不明所以地望着林西，看他茫然迟钝的样子，林西回头指着路，尽量用缓和的语气：“你是往那里走是吗，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我就住在那里，是黑森林。”
　　怎么问也不明白，林西跺着脚跟自己发脾气：“怎么搞的，怎么搞的，这不可能啊。”
　　车夫木木地看着林西，林西强压下心中的急怒，没办法，这么半天了还没来过一个人，他说住在附近，还得问他：“那你们附近##怎么走？”林西说出城市名字，农夫不回答，只目光茫然直直看着林西。
　　“附近有什么城市？”林西换种问法。
　　“城市？”他总算又开口了：“过了黑森林就是泽国，那里是城市。”
　　闻所未闻，林西无力地蹲在地上用手抱住了头，马不安分地原地踏着，农夫时不时拉它一下，林西抬起头：“我家离这里不远，我出来散步，早饭还没有吃，应该没走多远，为什么感觉全都不对了呢？”
　　“早饭？午饭吃了吗？”
　　这从哪里说起，林西被怄笑了：“现在最多早上八点多，吃什么午饭？”
　　农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林西：“现在已经快傍晚了。”
　　混蛋，林西暗骂一声，转身就走，磨半天，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在拿她开心。
　　“喂喂，你去那里？”农夫在背后叫林西，林西回转身叹气：“不去哪里，我自己找找看吧。”
　　“可是那个方向是通向黑森林，不是你找的地方。”
　　“那那个方向呢？”林西指着自己半途返回的方向，
　　“那里是荒原。”
　　“只有荒原？”林西怀疑地问
　　“噢…啊…对。”农夫点头。
　　林西低头不发一言，暗自思忖。
　　“你要去黑森林的话可以坐我车上，我带你过去。”
　　林西抬头看向农夫，虽然两人说话驴唇不对马嘴，但他看起来眼神质朴，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林西走了半天也实在累坏了：“好,那真是谢谢你了。”林西点头。
　　农夫从车辕上下来：“你坐后面草上吧”
　　等林西爬上车安顿好，他也坐上车，一拉缰绳，车颠簸着前行了。林西躺在草堆上看着灰白色暧昧的天空发呆，接下来怎么办呢。
　　走了一段路，林西觉得太阳似乎是越来越靠近地平线。是错觉吗，一直看着，些微的移动倾向便不明显了。
　　她坐起来，看到路两边稀稀疏疏树多了起来，间或有一两间农舍。林西低头默数了一会儿，抬头看天，果然，太阳更靠近地平线了。
　　“难道真的是傍晚？”林西疑惑地问
　　“我告诉过你快晚上了！也不知你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前面沉默了半天的农夫突然开口。
　　林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切真像是走进了噩梦里。
　　路边房子多了起来，大多是木屋，偶尔也有砖房。
　　这是一个背靠着森林的村子。林西从没有听说附近会有这么大片森林。
　　村子上空弥漫着炊烟的味道，路上没什么人，大概都回家准备吃饭了。
　　马车拐了一个弯最后停在了一所木屋前。车夫跨下车跺了跺脚向屋里喊：“夏甲，来客人了”
　　爬下车，林西也不由跺脚，一直不动，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冻透了。
　　屋中应声走出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瘦高的十分清癯。她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疑惑地打量着林西：“这是……”
　　农夫走过去：“我在路上碰到的，说迷了路，先进屋吧”
　　“噢”夏甲换上了笑脸，“先进屋吧，饭马上好。”
　　林西带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微笑跟她进了屋子。
　　天已经黑了，夏甲进屋先到屋中间拧亮了煤气灯。屋中空间十分局促，中间一张朴拙的木桌，放着三把椅子。“来，先坐下吧，我去收拾饭。”她拉开一张椅子从通向里屋的门出去了。
　　林西枯坐了一会，听见正门响，然后是跺脚声，门又关上了，不一会儿农夫在门口露了露头：“夏甲呢？”
　　“噢，她还在准备饭。”
　　农夫默默点了点头，又出去了。
　　林西在昏黄摇曳的灯光近乎百无聊赖的坐着，脚已经冻得冰凉了，她站起来，在屋中走了两步，然后从边门出了房间，走几步，低矮的过道旁边一间独立的砖房似乎是厨房。林西笑着探头刚想开口，看到两个人背着林西站在炉灶前，夏甲一手拉风箱，一手往炉灶中塞着柴火说：“她穿的衣服样子我可从来没见过。”
　　林西缩回了头，听他们说什么。农夫弯腰打开锅盖看了看：“她说是迷了路，还一直问我什么城市，大概是城里的吧。”
　　“什么城里，周围各国哪个城里我也没见过她的衣服。”夏甲反驳。
　　“嗯……”农夫倒背着手沉吟了一下，“路上她跟我说话也不明白，是个痴儿也说不定。”
　　林西听了倒是笑了，这正是问路时她对对方的想法。她转身回到客厅，站了没一会，夏甲笑吟吟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进来：“饿了吧，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