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抓鬼当什么外卖员？》狡兔有林

5、第 5 章

　　林沐云上山前便确定深山中一定危机四伏，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里远比他想象中的……安全得多？

　　顺着小少爷留下的痕迹，林沐云带着胆小如鼠但又不得不前进的二人组，朝着正南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顺畅无阻，没有贞子，没有僵尸，直到子时将尽，他们别说鬼了，连活物都没遇见半只。
　　安全到连原本胆小如鼠的黄晓阳和刘老五都开始嬉笑打闹。

　　可，往往太安全反而更令人不安。

　　“烘！”
　　只是一刹，林沐云手中的蜡烛在不经意之间熄灭。

　　黄晓阳手里拿着电筒，和刘老五似乎陷入了相交甚欢的欢乐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小小的异常。
　　只有林沐云垂眸看着手中熄灭的蜡烛出神。

　　红烛熄灭，意味着他们到了。

　　但是。
　　林沐云沉默地抬起脑袋，望向四周寂静的山林，除却耳边传来的嬉笑声，宁静安详，没有人也没有鬼，只有愈发浓郁的迷雾。

　　“……”
　　林沐云自认对于危险并不敏感。
　　面对失控的汽车，跌落的重物，以及滚烫的汽油，他的心脏都不曾失控。
　　但现在，他伸出苍白的手，面无表情地按住心悸的胸腔，眼中闪过难忍的苦痛。

　　好痛。
　　林沐云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双眼恍惚，太久没有体会过的生理与精神痛觉同时来临，他逐渐听不到耳畔嬉笑的声音，却看见了那个白玉台上，背着光，不可一世的红发少年。
　　少年精致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向众生的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冷漠。

　　“……”
　　林沐云睁大了双眼，他站在云雾缥缈的仙山道观，自下向上遥望高处的少年。
　　他的耳边响起了悠扬空灵的钟声，闻到了祭坛中燃烬的檀木香，看见了嬉笑打闹的道袍少年们，抚须点头的老者，高大温和的当家，以及面色红润的夫人。

　　“听说了吗，新来那个是白家的圣童，西边的名家，估计是个硬茬。”

　　“什么圣童，你看他那副看人像狗的自负样，名家圣童又如何？就是一没遭受社会毒打的小屁孩，等他对上林少主，看他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也是，硬茬又如何，咱们林神才是最强的好吧，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嘿，林少主，正说你呢，你快来给兄弟们出口恶气！”

　　林沐云眨了眨眼。
　　他见原本正对话的二人亲切地和他打招呼，温和地勾起唇，随后闭上了眼睛。

　　蒙尘之物，何必回首。
　　林沐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长期的疲顿再次占据身体，难得的心悸就此消失，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
　　他正站在一座巍峨的祠堂门前，旁边并没有黄晓阳和刘老五的身影。

　　进去了？
　　林沐云默不作声的点燃手中还未燃尽的蜡烛，凭借着微弱的烛光，查看敞开的祠堂大门。

　　百代功德神佛颂，万年兴荣鬼魔惧，横批：世代永昌。
　　神佛庇佑，鬼魔无惧，有趣的寓意，但是……林沐云低着身体，干瘦的手指贴在空无一物的屏障上。
　　他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地面。
　　题词倒写，匾文在下，这样恢弘大气的祠堂，不欢迎他。

　　好吧。
　　林沐云默默地朝后退了几步，抬头与雕刻在门柱之上的神兽对视，只见神兽一只爪子死死抓住门柱，一只爪子朝着林沐云所在的方向伸出爪心。

　　“哈。”
　　林沐云特别无奈地一笑。
　　所以不让他进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穷？
　　“可我现在必须进去，能通融一下吗。”

　　林沐云将袋子里剩下的长香点燃，分成三柱插入门前的祥鼎中，又合手鞠了三躬。
　　伴随着香烟袅袅上升，原本浓浓的迷雾散开，祠堂室内的景象在他眼前展开。

　　从大门朝里望去，披着似水红纱的珐琅浮雕楠木柱，铺着九彩云锦的九转回廊，盛满琼浆玉露的玉砌瑶池，鎏金穹顶的祠堂大殿，燃着暖光的灯盏上悬挂着东珠璎珞，盛着美酒的杯壁上镶嵌着金丝银线，描金漆画的屏风之后，数不尽的珍稀乐器正在奏响悠扬的小曲。
　　这那里是什么祠堂，明明是寻欢作乐的极乐之地。

　　哦，不对。
　　林沐云微微抬眸，他看见无数身姿曼妙，穿着清凉的异域女郎手中拿着镶满珍珠的银盘，轻盈温柔地将一杯杯美酒送进纵享酒池肉林，人间富贵的僵硬扭曲像狗的□□之中。
　　应该说是死人寻欢作乐的极乐之地。

　　林沐云平静地穿过无数享乐却没有生气的人群，他们的脸上带着纵欲的欢愉，这里的生活将他们滋养得很好，他们无一不是面色红润的模样。
　　这些估计就是那晚他在山中遇见的中年男子被勾进来之后的模样。
　　失去生命，然后沦陷在极乐吗？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林沐云在已经沉迷于享乐的黄晓阳二人身前停住脚步，他看着二人嘴里念叨着‘金钱’‘权势’‘香槟美人’。

　　他弯下身，轻轻探了下二人的鼻翼。
　　还有呼吸。

　　林沐云拿出所剩不多的纸钱，正要唤魂，却不想目光一凝，转身朝身后看了去。
　　他的身后是悠长华美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被微风带着轻轻悬空漂浮的红纱。

　　林沐云叹了口气，身后有东西在盯着他。

　　但既然那东西并不打算现身，那他就当做没有，唤魂要紧。

　　“！”
　　随着纸钱被收下，黄晓阳和刘老五从美梦中惊坐起。
　　他们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了呆若木鸡的林沐云。

　　“别看我。”
　　林沐云看懂了他们眼中露骨的责怪。
　　但他只是觉得在生命和享乐中，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应该在知晓后果的情况下，再做决定。

　　“沉迷美梦没有问题，不过代价是生命。”
　　他出手相救也不是为了他们活，而是让他们清醒的选。
　　“如果觉得这样死了，比活着好，你们再睡过去就行。”

　　“你…什么意思？”
　　黄晓阳的眼神中原本带着贪婪，但一听林沐云的话，他回过了神。

　　“字面意思。”
　　林沐云掂量着剩下的纸钱，估摸是否还够唤醒依旧不见踪影的小少爷。
　　“你们如果继续沉迷，很快会死，就像你们身旁那些人一样。”

　　“怎么会？”
　　黄晓阳吃惊，不知地向四周乱转。

　　他只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他是天才，将苏言灼踩在脚下，带着整个家族辉煌腾达，是父母一辈子的骄傲。

　　“黄晓阳。”
　　林沐云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缓缓地叫住黄晓阳的名字，好像在说什么平常的事情，“你是商人，你应该比我懂，这世上没有不收利息的美梦。”
　　“光是金钱一项都足以要人性命，你不会不知道写满荣华富贵的广告背后，是怎样的人血陷阱？”

　　“……”他知道。
　　黄晓阳掐了一把即将睡过去的刘老五，一脸复杂地看着林沐云半晌没有说话。
　　不过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开口：“林沐云，我还以为你真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呢。原来你懂啊。”

　　“只是说清楚，剩下是你们自己的事。”
　　林沐云没在意黄晓阳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小少爷，要去找他吗？”

　　“啊，对哦！”
　　听林沐云这么说，黄晓阳才反应过来他们此次出行是因为谁。
　　他必须去找，那可是苏家的小少爷。

　　但是，黄晓阳贪婪地望向周围的酒池肉林，无拘束的死人，他不想再去什么黑漆漆，鸟不拉屎的地方寻找一个脾气不好的小少爷了。
　　可他活着，就不得不找。

　　于是黄晓阳抬头给了林沐云一个眼神。
　　“去，你去。”
　　“我和刘老五在这里等你们。”

　　“行。”
　　林沐云没有反驳，毕竟黄晓阳现在还是他的直系老板。

　　“等等！”
　　见林沐云转身要走，黄晓阳再次叫住了他。

　　林沐云回头。

　　黄晓阳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他们这样的，我是说死了后，会是什么感觉。”

　　林沐云了然。
　　他轻声说道：“死人没有感觉，只有活人有感觉。”

　　“即使活得很麻木？”

　　“对。”
　　林沐云闻言温和地笑了。
　　“即使活得很麻木。”

　　“……”
　　黄晓阳没在说话，他望着林沐云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确定此人才不是什么遗世独立的神仙。

　　他不过是个挣扎着活着的人类，就和他和刘老五一样，无非他的欲望与他们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