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14、谢谢你的外套

　　体育课的长跑测试结束后，连宇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落在他的课桌上，暖融融的。连宇把脸埋在臂弯里，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傅硕修坐在他旁边，正在写物理竞赛的模拟卷。余光瞥见连宇的睡颜，他笔尖微微一顿。 ——连宇的额发被汗水浸湿，软软地贴在额头上，脸颊因为运动泛着淡淡的红。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蝴蝶停栖时的翅膀。
　　傅硕修看了几秒，默默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写题。
　　但没过多久，教室后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连宇无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眉头微蹙，却没有醒。
　　傅硕修停下笔，转头看向窗外——冬风卷着枯叶掠过走廊，天色比刚才阴沉了些。
　　他沉默片刻，伸手从椅背上取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抖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披在连宇肩上。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梦。
　　连宇迷迷糊糊感觉到一阵暖意，下意识往外套里缩了缩，鼻尖蹭到衣领，闻到淡淡的雪松气息。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重新变得安稳。
　　傅硕修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他露出的后颈，然后收回手，继续低头写卷子。
　　教室里依旧安静。 阳光缓慢移动，从连宇的发梢移到傅硕修的笔尖。他的外套松松地搭在连宇肩上，袖口垂落，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亓元赫从前门探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瞪大眼睛，刚要出声，就被傅硕修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亓元赫眨了眨眼，识相地闭上嘴，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下课铃响起时，连宇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身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是一件熟悉的深色外套。
　　他愣了两秒，转头看向傅硕修。
　　对方正收拾书本，侧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连宇注意到，傅硕修的耳尖在阳光下泛着很淡的粉色。
　　“……”连宇捏着外套的衣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谢了。”
　　傅硕修“嗯”了一声，没看他，只是伸手接过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阳光依旧温暖，窗外的风停了。
　　连宇伸了个懒腰，趴在桌上歪头看傅硕修：“下节课是什么？”
　　“化学。”
　　“实验课？”
　　“嗯。”
　　“啧，麻烦。”连宇撇嘴，却又在傅硕修拿起书时，自然而然地跟上他的脚步，一起往实验室走去。
　　走廊上，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肩膀偶尔相碰，又很快分开。
　　谁都没有再提那件外套，但有些温度，似乎已经悄然留存。
　　化学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连宇懒洋洋地靠在实验台边，看着傅硕修熟练地摆放试管和烧杯。
　　"今天做什么实验？"连宇伸手拨弄着酒精灯，被傅硕修一把拍开。
　　"银镜反应。"傅硕修说完，连宇就刚想伸手"别碰酒精灯。"
　　连宇撇撇嘴，转而拿起一支试管对着光看："这东西真的能变成镜子？"
　　"理论上可以。"傅硕修将硝酸银溶液倒入烧杯，动作精准得像在做手术，"前提是有人能按照步骤来。"
　　连宇听出他话里的暗示，不服气地抢过试剂瓶："我来加氨水！"
　　实验进行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连宇加氨水时手一抖，量杯里的液体突然剧烈反应，冒出大量白色烟雾。整个实验台瞬间被呛人的氨气笼罩。
　　"咳咳——"连宇捂住口鼻，眼泪都被呛出来了。下一秒，他被人拽着手腕拖到窗边，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傅硕修的脸色难得地难看："说了要逐滴加入。"他掏出手帕按在连宇湿润的眼角，力道不轻不重，"眼睛难受吗？"
　　连宇眨了眨眼，睫毛扫过傅硕修的指尖："没...没事。"他的视线越过傅硕修的肩膀，看到实验台上一片狼藉，"实验是不是..."
　　"重做。"傅硕修收回手帕，转身时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重新准备器材时，连宇注意到傅硕修的右手虎口处又添了道新伤痕——是刚才急着拉他时被玻璃划的。细小的血珠渗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手..."连宇抓住他的手腕。傅硕修抽回手："小伤。"
　　连宇皱眉，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个鲸鱼图案的创可贴，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贴上。傅硕修没再挣扎，只是静静看着他笨拙的动作。
　　"下次小心点。"连宇嘟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创可贴边缘。
　　傅硕修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那你下次听指挥。"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连宇能清晰地看见傅硕修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实验室的嘈杂声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酒精灯微弱的噼啪声。
　　"知、知道了。"连宇结结巴巴地应道，耳根发烫。
　　最终实验在傅硕修的严格监督下顺利完成。当试管内壁真的镀上一层光亮的银膜时，连宇兴奋地举起来对着光看："成功了！"
　　阳光透过银膜，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傅硕修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眉梢微微松动："嗯，成功了。"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连宇把成品银镜试管郑重地放进傅硕修的书包："送你。"
　　"实验报告要交样品。"
　　"那就再做一支。"连宇满不在乎地摆手，"这支比较好看。"
　　走廊上，他们的影子再次并肩而行。连宇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把创可贴塞给傅硕修："给你备用的。"
　　傅硕修低头看着掌心花花绿绿的创可贴——全是鲸鱼图案的。
　　"...幼稚。"
　　"爱用不用。"连宇扭头就走，却被拉住了外套衣角。
　　"谢谢。"傅硕修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阳光依旧很好，连宇突然觉得，或许化学实验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