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郁金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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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母亲的时候，小郁只有六岁。
他还记得那天的天空是黑暗的，这是联邦固定的“下雨日”。
母亲坐在身后给他织围巾，细长的手指夹着银针来回翻转着。
“宝宝。”
他温声制止了小郁伸手去接雨的动作，“到妈妈这里来，雨不干净。”
“好。”
小郁乖乖凑过去，他趴在母亲的膝盖上，看着他将围巾系在自己身上。
脖子被暖和地遮住，小郁低头去看母亲为他整理衣领的手。
“好像有点长了，不过我们宝宝长得很快，围巾一下就会短了。”
“嗯！”
小郁喜欢长大，长大就可以给母亲买很多东西，长大就可以把那个讨厌的男人赶出去。
他好想长大啊。
小郁抓着带着母亲香味的围巾，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母亲身上。
“妈妈。”
“怎么了？”
他靠在母亲怀里，耳朵贴着他的心口。
妈妈的心跳是不急不缓的，是他最温和的安眠曲。
在睡着之前，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母亲皱起眉，但不得不将小郁放下来。
“宝宝，我去开门。”
小郁却没由来地心慌，他抓住母亲的衣角，“妈妈！不要开！”
不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对妈妈很坏，他总是在房间里偷偷打妈妈，可是小郁知道妈妈还是有点希望他来的。
可是门口的是陌生人。
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没有关系的。”
母亲亲了亲小郁的脸蛋，“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妈妈……外面、外面……”
还是晚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Omega，小郁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个Omega趾高气昂，掐着妈妈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
“就是你勾引了他？”
母亲被吓得脸色惨白，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学长……结婚了？”
陌生的Omega更加生气，“你在和我装什么？他手上的婚戒你从来没见过吗？”
戒指？
小郁那时候还不知道戒指是什么，他只是记得那个男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母亲的眼泪籁籁落下，“我没见过、如果、如果我知道他结婚……”
可是那个Omega什么都不肯听，他一巴掌打下来，将母亲的脸扇偏至一边。
小郁从房间里冲出来，他尖叫地一口咬上那个人的手：“你不许欺负我妈妈！”
“哈，我还忘了你这个野种。”
跟着他而来的男人一只手就将小郁拎起来，母亲在Omega手里挣扎起来，他看着小郁，不住地求饶：“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我……”
“可是插足别人的婚姻总该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我……”
但是那个Omega还是将小郁带走了。
他被交给了一个人，又辗转来到了宁氏庄园。
小郁害怕地抓着脖子上的围巾，被粗暴地丢进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他恐惧得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出，小声地叫着妈妈。
实际上妈妈不会来救他。
因为妈妈也过得不好。
他难过地将脸埋进围巾，这里还残留着妈妈的味道。
忽然间，房里的另一侧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小郁被吓到了，靠着门蜷缩起来。
“你是新来的吗？”
和他一样童稚的声音。
小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孩子。
他年纪似乎更大一些，虽然还是稚气未脱，但说起来话莫名地让人安心。
“别怕，这里没有别人。”
他伸出手，小小的脸蛋上浮现出笑意。
“我叫宁洵雪，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
小郁怯生生道：“妈妈叫我宝宝……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他还太小了，妈妈说他还没有到上学的时候，现在还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日子，没必要去学什么。
“那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这个他知道，“姓郁。”
“怎么写呢？”
小郁伸出手，生涩模糊地在地上描述出了一个大概。
宁洵雪却一眼就明白了。
“郁金香的郁？很罕见的姓，真好听，我可以叫你小郁吗？”
小郁点点头，脸蛋微微发红。
宁洵雪朝他伸出手，“要吃东西吗？”
小郁这才迟钝地闻到了香味，肚子随即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抓住了宁洵雪递来的手，闷闷地嗯了一声。
宁洵雪的手很温暖，虽然不像妈妈一样可以将自己的手完全罩住，可是也很温暖。
饭桌不大，他们挤在一张椅子上，小郁笨拙地用勺子去舀菜，手一抖便弄得到处都是。
宁洵雪从他手里拿过勺子，“要我喂你吗？”
虽然是问句，可是宁洵雪却已经喂进了小郁嘴里。
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喂过很多孩子。
但小郁还是娇气一点，宁洵雪便半勺半勺的喂他。
这是小郁这几天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他吃了很多，肚子都鼓了起来。
宁洵雪戳了戳他隆起来的肚子，“像乌龟的壳。”
小郁脸都红了，讷讷道：“我平时吃得不多……”
“小孩子吃的多不多也无所谓吧。”
宁洵雪用勺子自己舀了些放进嘴里。
他不介意勺子上还有没有沾着小郁的口水，快速地将剩下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走吧，我们去洗澡。”
明明宁洵雪也还是个孩子。
他根本没有比小郁大多少，但一直在照顾小郁。
甚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允许小郁钻进他怀里。
“哥哥。”
“嗯？”
“你来这里很久了吗？”
“对啊。”
宁洵雪说，“非常久，好像我一出生就是在这里。”
小郁把耳朵靠在他心口，却发现宁洵雪的心跳没有妈妈那样温和有力。
“睡不着吗？”
宁洵雪拧开床头灯。
“要不要给你念睡前故事？”
小郁的脸红了：“不要……”
他扭扭捏捏的，眼神飘忽不定。
宁洵雪笑了笑：“哎呀，我们宝宝不想听呢，可是我非要给宝宝念怎么办？”
“那宝宝要听。”
像妈妈一样。
妈妈也喜欢这么说。
宁洵雪从床头柜翻出一本书，清了清嗓：“从很久很久以前，城堡里有一位美丽的公主……”
很普通的童话故事，但是小郁渐渐地睡了过去。
原本紧紧抓着围巾的双手悄无声息地松开了一只，但这只手太没有安全感了，它一定要抓住什么东西，所以它抓住了宁洵雪的衣角。
很快，小郁就被推进了实验室。
他的后颈开始发疼，疼得他眼流直流，哪怕被宁洵雪抱在怀里哄也无能为力。
那时候他还太小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只知道哭。
只有宁洵雪从来没有觉得烦，他想办法哄他开心，笨笨地给他念故事，绞尽脑汁地想些不好笑的笑话，两个小小的身体贴在一起，小郁可怜地汲取着宁洵雪身上的温度。
“哥哥，我的脖子好痛。”
小郁只能重复这句话。
宁洵雪低头去亲他的脖子，“不要哭了，宝宝，不要哭了。”
小郁又被抓走了。
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宁洵雪告别，小郁一睁开眼就已经离开了宁氏庄园。
脖子还是很痛，可是会安慰他的人不在身侧。
小郁难过地哭了很久。
他被送到了学校，当然不是普通的学校，这间学校全是与他一样的失败品。
他们都是Omega，后颈包着纱布，大部分同学神情呆滞，连日常的对话都很难进行，生活上也是一窍不通。
小郁在心里叫他们笨笨同学。
很快这些反应慢吞吞的同学就接二连三的消失了。
小郁小时候以为他们回到妈妈身边了，因为老师们说他们是回家了，所以羡慕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14岁，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处理笨笨同学们的尸体。
小郁将他们推进熔炉，麻木地清扫出骨灰埋进地底，他捡来树枝一个个写下这些姓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16岁，小郁逃出学校，找到家后却看到了母亲怀里有了别的孩子。
他发现自己的人生只有哥哥了，所以烧掉了那条破烂的围巾。
17岁，校长问他如何规划未来。
联邦有两个最臭名昭著的间谍计划，一个叫金丝雀，另一个则叫百灵鸟。
小郁听说宁氏有人加入了百灵鸟计划，他毫不犹豫，却被校长摁下苗头。
“漂亮的孩子不能去做肮脏的事。”
校长轻描淡写道：“有百灵鸟的beta为你肃清道路就够了。”
但无论是金丝雀还是百灵鸟，小郁最终还是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可是他却不再如记忆中那般温柔似水，他没有认出自己，他还变成了一个满口花言巧语的骗子。
小郁知道他在骗自己，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隐隐挑拨他与太子。
可是小郁还是陷进去了。
与宁洵雪相拥的感觉太美好了。
美好到小郁愿意违抗联邦，只为了实现宁洵雪的梦想。
后颈又开始痛了，小郁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幻想这是宁洵雪的怀抱。
门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小郁翘首以盼，却闻到了讨厌的信息素。
进来的是尤利乌斯。
他掩盖不住脸上的厌弃，又失魂落魄地扭过头。
尤利乌斯抿着唇，礼貌地敲了敲门。
小郁没有理会，一言不发。
“实际上我不想来看你。”
尤利乌斯直入正题，“但是我得确定你是否会拉人下水。”
小郁无可否认地被他激怒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庸俗地只看到他美丽的脸就无可救药沦陷吗？”
“人本就爱美，无论是从脸开始还是从内心。”尤利乌斯嘲笑他翻不起浪，“但只有能够给予未来的人才能谈论爱情吧？”
“未来？”
小郁亦然笑他：“你要给的未来是什么？铜雀藏春？但你明明清楚，他要的从来不是成为依附别人的菟丝子，他想要的东西更多，你能给他吗？你恐怕害怕给他吧？自负如你甚至都不肯承认他如今从没爱过你一分一毫，如今你高谈阔论要给他未来，实际上他只会在背后嘲笑你，说你只是他勾勾手就能招来的——”
尤利乌斯粗鲁地将一个东西砸到小郁脸上。
“我劝你不要惹怒我，我不喜欢对Omega动手不代表我不会对Omega动手。”
“……”
小郁低下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
“怀孕？”
尤利乌斯嗤笑：“我亲爱的哥哥对你真是情深义重，甚至不惜伪造一份孕检报告。”
可是那个孩子已经——
直到看到最关键之处，小郁的瞳孔瞬间放大。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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