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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爷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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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暴风雪的猛烈袭击，客人们陆续抵达布莱克莫尔庄园。
托马斯·斯坎伦医生的马车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风呼啸着吹过在黑暗中颤抖的老橡树。闪电闪过，照亮了庄园高大的哥特式轮廓，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当他登上山顶，倾盆暴雪变得更大，前方的布莱克莫尔庄园被阴影笼罩。它的尖顶似乎像指责的手指一样刺穿翻滚的暴风雪云。
他赶紧进去，发现门厅里空无一人。
“你好？”
只有呼啸声在黑暗中回响。
一扇门吱吱地打开了——帕里斯·阿尔斯顿子爵坐在轮椅上从客厅里出来，冷冷地微笑着。
“晚上好，医生。很高兴您在这场可怕的暴风雪中找到了路。”
“真是个糟天气，庄园的人呢？”
医生沥干伞上的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坐轮椅的年轻男人。
帕里斯·阿尔斯顿子爵——这个坐着轮椅的病恹恹的年轻人，面容有种苍白的，半死不活的英俊。这位先生本应继承不少家业，没想却落得成日不得志的下场。他精明的深蓝色眼睛中始终含笑，似乎对周遭一切展开自己的讽刺。
阿尔斯顿滑动轮椅，对他笑道，“看来管家约瑟夫先生不能亲自接待我们了。请跟我来——其他人在书房里等着。”
其他人已经先到了，当斯坎伦医生和阿尔斯顿子爵进来时，他们正在古董杂乱的客厅里避难。
他们走进去，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性感模特不耐烦地抽着烟，左手指尖把烟灰抖在烟灰缸里：“差不多得了，请函的主人在哪儿？”
莫瑞拉·缇娜小姐——身材火辣，是知名时装杂志的封面模特。
金色的头发垂落在酒红色的嘴唇上，她烦闷地抽着烟，不耐烦地挥散烟雾。
“请让一下，女士。”
冷淡的年轻管家约瑟夫像幽灵一样大步走在他们中间，一边倒着白兰地，一边用柔和而平淡的声音安抚着。
——他的言谈举止中巧妙让人忽略他本人，似乎只是为主子服务的侍从。
“这都几点了？！真够折磨人的！”
在金发女郎旁边，拿着公文包的律师在炉边踱步，拧干他湿透的外套，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
阿什顿修女蜷缩在火堆前，她的脸色苍白，但慈祥的眼神却在她上了年纪的外表下流露出智慧。
关于她管理的疗养院的谣言四起，但似乎没有人对她的存在感到不安。
窗外的暴风雪比刚才更猛烈了，雷霆大作，暴雪皑皑，冰雹沉甸甸地从漆黑的天空砸下来，砸在屋顶上簌簌作响。
随着律师格雷森不停走来走去，皮鞋声在空旷的大厅回响。
他皱眉看着没有信号的手机，焦躁不安地问。
“到底怎么回事？”
外面的暴风雪不断地敲打着节奏。茶盘原封不动地放着，随着孤立和寂静不祥的召唤抓住了他们的思绪。
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庄园主人，迭戈老爷，手上那笔价格不菲的遗产。
据说那遗产属于他富得流油的探险家舅舅，除去他自己的那份之外，剩下的遗产继承权按照遗嘱分配。
当约瑟夫宣布晚宴主人才会到来时，所有人都为饥肠辘辘长的胃长舒一口气。
—
镶嵌水晶灯的餐厅里，众人在长桌两旁落座。闪电闪烁，将长长餐桌周围客人紧张的面孔刻画得像被蚀刻的鬼魂。
哑巴女仆为每人端上金边骨瓷餐盘，分发的不是热腾腾的食物，而是冰冷的蔬菜和果盘。
餐具窸窸作响也无法触动这所宅府周围悬浮的冷气，这种腐朽的空气无法自然形成，而是生发于那枯木残枝、灰墙暗壁。昏暗缛杂、向上延伸的深邃穹顶，让人感到神秘，致命，隐晦而朦胧。
托马斯医生发现，女教师简并未位列餐厅。
与此同时，阿什顿修女在一旁的基督教房间里祷告，感谢恩赐的时间大大超过用餐时间。
还有一人也不在场，修理工奥利弗被管家托付去二楼修理电灯，也不在餐厅用膳。
“灯总是突然闪烁，目前无法给各位用餐，”管家心烦意乱地抱怨，“布莱克莫尔老爷说是幽灵在作祟。”
莫瑞拉小姐也心烦意乱。
她用叉子无精打采地翻弄着菜肴，望着屋内的景象——萧瑟凄凉的房舍内置，黑色帷幔垂悬四壁，微弱的暗红色光线从方格玻璃射入……一阵无法摆脱的心悸让她愈发忐忑。
食不知味之际，她注意到管家约瑟夫起身离席。
莫瑞拉索性放下餐具，也起身跟上了他的脚步。她走出餐厅，正看见管家向前门走去。暴风雪席卷了屋外大地，空气中刮入一丝寒气。
管家掩上门，回身正要上楼，却瞥见莫瑞拉站在一旁。他以一丝好奇注视她：“小姐，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金发女郎故作轻松，装出落落大方的模样。“我忽发奇想，想到外头走走。管家先生可介意带我观光？”
管家点头同意了。
于是莫瑞拉小姐跟上他的脚步，向院子深处而去。
迎面而来的风雪令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打量周遭的环境，然而风雪卷席，只能看清前方模糊的影子。
莫瑞拉小姐迎着闪电间歇的光，望向府邸前森然的湖水，在灰蒙蒙的莎草，白森森的枯树和空洞的窗眼中，她看清了管家的面容——
这个一脸厌世的家伙看起来比想象中要更年轻，苍白憔悴的面容，希伯来式的鼻子和模样好看的下颚。
正当她对上那双阴鸷锐利的目光时，她发现对方正盯着她。莫瑞拉小姐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几乎无法抑制喉咙里发出的尖叫声。
“啊，看来暴风雪已经缓和一些了……”她紧张地笑道。“我喜欢在傍晚散步，欣赏庄园周围的树叶。毛地黄、迷迭香和呃，铁杉看起来相当生机勃勃。”
“外头寒风凛冽，您还是尽快回室内为妙。”
莫瑞拉退后一步。
“是啊。我正准备回去呢。”她感受到雪落在她脖子里冰冷的湿气，呼出的热气很快结成冰霜。
“这片府邸向来深受雪神的眷顾。”管家约瑟夫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意义不明。“希望您能尽快回到温暖舒适的壁炉边。我也正要去为各位添些柴火......”
“小姐，还有别的我可以为您做的吗？”
他客气的话语就像冰冷的水流顺着她的脊背流淌。
在他的注视下，莫瑞拉小姐露出了虚弱、毫无血色的微笑，刺骨的寒意渗入了她的骨头。
“没、没有了。”
她勉强点头，匆匆转身离去。
—
噬骨的狂风呼啸而过，鬼祟的乌云遮蔽了幽微月光。这座攀藤蔓生的荒谬别墅里，野风的嘶鸣声回荡在死气沉沉的长廊。
作家奥托抬起目光，努力克制怒火，用礼貌的语气问道：“请告诉我，晚餐——热气腾腾、芳香四溢的晚餐——什么时候上桌？望您能施舍些热气腾腾的养分，拯救我们这群濒死的灵魂！”
哑巴女仆表情丰富地打着手势。
“恐怕暴风雪已经把储藏室里的木柴都淋湿了，导致烤炉无法点燃。”阿尔斯顿子爵懒洋洋地解释道。“管家约瑟夫先生现在勇敢地冒着飓风，寻找引火的干树枝呢。”
他恹恹地坐在轮椅上，用一双蓝眼睛审视着作家奥托。在微弱的烛光下，他苍白的面容显得近乎鬼魅。
当阿尔斯顿子爵解释完，奥托更觉气血上涌。他倾身便向对方逼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难道此处连一顿饭也提供不起？！”
他语气带上浓浓怒意，几欲当场爆发。
阿尔斯顿子爵瞥见作家逼近，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他声调拖长，慵懒回应，“亲爱的奥托，你太着急了。这么点小事，也难消磨你的耐心？别担心，管家很快就会回来。”
“放心，我们都还有机会分得遗产，不是吗？”说完他轻笑两声，目光流连在其他人脸上打转。
斯坎伦医生见气氛不对，也出声道，“管家该快些了，这风雪不是闹着玩的。”
闻此，奥托先生深陷的双眼中流露出愤怒的狂躁。他端详周围，都是饥肠辘辘，神情阴郁。他更觉得烦闷，抖动的大腿抽搐不住。
至于沉默的哑巴女仆，则像影子一样在外围滑行。
就连壁炉里舞动的火焰也显得阴森恐怖，给这些困在一起的奇怪家伙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而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风不祥的呼啸声，以及越来越密集的暴雪砸落声。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预感攫住了他们的心。
“吱嘎——嘭！”
一声巨响让他们跳了起来——沉重的哥特式前门被撞开，发出可怕吱吱声和雷鸣般的巨响，暴雨倾盆。
漩涡般的阴暗之中，站着年轻管家的模糊身影，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阴森的大厅。
管家引以为傲的冷静一去不复返了。他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最近让人想起充满痛苦的黑色大理石，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死了！”
约瑟夫眼中闪过泪光。
众人皆是一惊。斯坎伦医生第一个上前扶住约瑟夫，严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睁大眼睛，尽管试图用平静口气说，却还是无法抑制声线中的颤抖。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没有灯光的走廊，烛台上的光影在石墙上疯狂舞动。
“布莱克莫尔老爷，在那里——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