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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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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隔壁的厢房整理了出来,安置好孩子后,我也总算知道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子淮。揪着衣角回答我说他叫子淮,不提自己的姓。我顺着他,不多问什么,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像对一个普通男孩那样,举止有点男气——实在是这孩子……该叫他子淮了,实在是子淮实在太没男子气概了,这样怎么行呢?恭国这个地方……虽说礼教甚严,但私底下却是男风盛行,和一群贵妇聚会时也常无意间听她们耳语自个儿的夫君给哪个小倌缠住了之类的话,子淮虽然身份尊贵,但长了一副倾城的相貌,就是空有一个身份摆在那,怕是也免不了被人压倒的命运吧。也许是我想多,但无论如何,身为一个男子汉,好这么小媳妇也不是个事是不!
子淮倒是很喜欢自己的新居所,公公婆婆告退后,他便原形毕露了,拉着我上上下下瞧了个遍。我问他喜欢吗?他的脸因上下的跑动而微红着,额前沁出微微的细汗,一些细碎刘海服帖在上面他也未觉不耐,很干脆地说喜欢。我用帕子拭了他的汗,再替他拨开刘海,看着他高兴的样,我却实在是不能和他同样高兴。
毕竟,我是先斩后奏呢,这件事根本没告之行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朝他开口。告诉他我要把他儿子接过来?其实我心里也拿不准个主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我把子淮接过来,其实很冲动很不明智。
他若早知道子淮是他儿子,他没把他接过来,自有他的用意考量,我这么做无疑是坏他的事。
他若不知道,那我的处境就尴尬了,这时便会倒过来,我反成那知情不报的人。
无论是哪种,未知会他一声便把人接过来,都会伤到他的自尊。可是除了把人接过来,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总不能叫他的骨血流落在外遭人虐待吧,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啊。
若他知道他与他倾心之人的骨血在外如此遭欺,他也会心痛的吧。
子淮在我的怀里一页一页翻着我的医术,似是对人体穴位很有兴趣,看得好不专注。
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啊……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珠翠提醒我已经三更天,行之还没有回来。
七年来,这是第一次。我心神渐渐不宁起来。让珠翠先行休息,我摊开了文房四宝开始抄书。心烦意乱时,逼自己写字是一种沉浸心神的好法子。
写着写着,写了片刻后竟发现满纸写的都是——行之。我更乱了。
纸揉一半,正欲扔出,又突染感觉不舍。
我这是在赌气吗?因为他首次的一夜不归?还是因为我做出如此努力,把他的孩子接回准备如自己孩子般用心疼爱,而他却回以我夜不归宿?
或者,他会不会是出事了?
这念头一出我立刻推翻,外加给自己一个白眼。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别论他的身份,就凭他一身武功,他能出什么事?
老公啊,你可别七年之后给我来个出轨啊……
眼皮越磕越下,终于,我抵不住,睡了过去。
似乎就像过了很久,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有似乎只有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因为在梦中我便不记得那些梦。而在我真正看到光亮那一刻,我知道,我醒了。
可是我却迷惘着,方才我有没有做梦。
光亮从朱窗外透进来,印着一个彻夜不归的身影。
眼睛涩涩的,我不想说话,脑子里,心里都一片空荡,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是疲乏吧,对模范妻子的角色有点疲乏,突然之间想休息一下。最近,我似乎是把自己逼太紧了。
再度闭上眼,我继续趴在桌上假寐着。
让我这一刻里放松休息一下,一下便好……
太累了,几乎都快忘记,真正的自己是个什么摸样了。
“醒了吗?”窗边的人低声问。
我颦眉,这人连让我休息一下的时间都不给吗?
不理你!
我装睡。
空气一阵沉默。
……
我睡不着了,因这沉默让我更为不自在,浑身的不对劲。
所以,我随便地哼了一声,做是回答。
似乎听见他低笑的声音,随后他说:“今日才知,我的夫人不仅会医术,还会做诗。更不清楚的是,竟还是个怨妇。看来,是做夫君的我不好啊……”
什么?诗!!
我从桌上猛然抬头一看,果然他手里拿着一张熟悉的纸,在窗边笑意深深。
我惊叫着跳起来,冲到窗边,夺过他手中的纸:“你……你……你怎么可以随便看我的东西!”亡羊补牢地把纸藏于深厚,我羞窘万分,仿佛全身没穿衣服被他赤裸裸看光一样羞窘……不,不该这样形容,早被他看光了……也不对,就算是他,让我赤条条的我还是会害羞的……
“清竹苑,破晓灯荒。情伥处,鬓角含霜……”他一字一句念道。
没等我把乱七八糟的情绪理好,他便问:“这七年,我都是让你如此感觉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不是方才的带笑调侃,不是一贯的平静淡然,而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
我低下头。
破晓灯荒……没有,七年来,这是第一次。
鬓角含霜……也没有,他是恭国洁身自好出了名的君子,不知多少女子欣羡我嫁了个无双的夫君。
他这一问,倒显得我在无理取闹了。
沉了气,忽略过胸口的堵塞,我回道:“妾身无聊之举,夫君你不要放在心上……”
只听他无奈叹口气,语气里竟全然的都是无力。
“若水,七年了,你不累,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