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七阵雨

2、孩提时代

　　起先是很闷很闷，头被什么东西挤得晕乎晕乎的，好不容易头解脱出来了，身体一挤也跟着解脱。然后周围吵吵闹闹的，一堆女人的声音唧唧喳喳，喊着什么“小姐”“千金”“恭喜”的。就在我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时，肚子上突然一疼，我张大嘴巴就哭了起来。
　　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后我才恍然惊觉到，刚才我一直是憋着气没呼吸的。
　　还有，这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
　　不要说……是我吧！
　　我还没从一连串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周围好不容易刚安静点的女高音们又开始咋呼了。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呢！快，热水！”
　　“不要挤我啊，参片参片！快！”
　　“夫人，撑住啊，还有一个呢！”
　　没几分钟，我感觉身边有一个软软的东西撞了我一下，我浑身都是黏液，那东西身上应该也是，因为我听见“啪”一声水的撞击的声音。没多久一把明晃晃的剪刀从我眼前晃过，然后手起刀落，第二个婴儿也开始哭了起来。虽然我也哭得很起劲，不过真吵啊。
　　这回女高音们更兴奋了，那分贝简直可以把屋顶都给掀了。
　　“是少爷！是个小少爷啊！”
　　一句话，戳到我心里的痛处了。
　　要是说刚才哭是因为独自疼，外加帮助呼吸，现在的哭可就加上了心疼。
　　因为男女问题，我卑微了二十年，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我还是要重复以往的命运吗？
　　我真的觉得，老天也你对我实在是……太不好了！
　　于是我放声大哭。
　　我要把二十年的份，一起哭完。

　　过了一个月，我的新家因为我和弟弟的出生办满月酒了。满月酒啊，就是在现代我都只喝过一次，还是不得不出席的那天才表妹的满月酒。基本上来说，家里的人根本就是没脸把我带出去见人，我的沉默在更招他们讨厌的同时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所以，我是很期待很期待，期待到一天之内得罪了两个奶妈——因为没牙的我竟然可以把两个奶妈四只奶嘴给吸得发肿……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此等冲天壮举，岂一个“强”字了得！！
　　整个柳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忘了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排场吧，因为我投胎的新家，是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七大名家之一。说是名家，其实已经命不久矣。这个世界可以说就是现代社会君主立宪国家的古代版吧，有法律，有长老殿，君主虽然是一国之主，但也不能独断专政。财产可以继承，头衔可以限代世袭，不过世袭不世袭也没多大的区别，就是比普通人多那么点小小的特权罢了。这个社会有能者居上，优胜劣汰的程度恐怕比现代还要残酷。比如说我现在这个家吧，我的爷爷柳一夕便是当今天下有名的贤者，伟大程度堪比孔墨啊，无论是当今天子还是长老殿的叔叔伯伯，多是我爷爷的门生，对我爷爷可是重之又重，说是这个国家那根最重要的顶梁柱一点不为过，要不怎么能压下富可敌国巨贾，战功赫赫的破军之将们，位列七大名家之首呢？可惜啊，别看现在风光，过不了多久，老爷子两腿一瞪，我那无才无德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老爸肯定会将败家进行到底，到时候，眼前这些觥筹交错，繁华似梦的场面就会跟泡泡一样“卜卜”地一个个破掉，就跟真的只是梦一样，就像我唯一参加过的那次满月酒一样。
　　所以，我要珍惜啊，要抓紧时间，把做梦都享受不到的一切赶紧给享受了才好。

　　可是，显然我身边的小祖宗可不这么想。
　　如果他没继我之后从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话，我的生活可说是过得舒服到连神仙也不想做。可是他偏偏存在。
　　每每看到他，我就会越发地愤恨，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本来我可以喝自己妈妈的奶的，至少刚开始我是和他一起喝妈妈的奶，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和我作对，没几天他一见我碰到妈妈的奶嘴便会哇哇大哭，害妈妈以为他没喝饱，把我放下去喂他，他又用那双小手把妈妈的□□推开不要，妈妈转头来喂我他有开始哭，接连几次下来谁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大少爷就是不让我喝自己妈妈的奶。
　　喝不到母乳的伤痛对我来说，是十个奶妈都弥补不了的。
　　可是我只是个小孩子啊，一个被大人一个屁就能崩死，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大哭要奶喝爱睡觉完全大小便失禁的小屁孩——当了婴儿后才知道不是婴儿没有神志才乱拉屎拉尿，而是根本没忍得住的能力。连大小便都不能控制，我能做什么？绝食吗？哭吗？谁理我，谁能明白？怕我绝食到饿死人家也只会以为是个生病的小姐，早夭了。谁会想到是因为跟弟弟抢奶喝而绝食？天下谁会相信一个没满月的孩子会绝食？
　　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
　　以前再苟且都摇摇晃晃地活下来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温情。
　　从来没有想到，母体会这样地温柔馨香，那纤纤的臂弯，仿佛可以围住整个世界。她，生下我的女子，是名盖京师的清倌，才艺双绝，我甚至不理解这样一个女子是怎么被没用的爸爸娶到手的，完全一鲜花加牛粪，大灰狼配小绵羊的不协调性搭配。
　　就是那么奇怪，明明爸爸有那么多的妾室，每天都有不同的这个那个姨娘参观动物园的动物一样围着摇篮干扰我们的睡眠，可是她，看着爸爸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带着深沉得像海一样的眷恋。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呢？我不相信是因为他那张漂亮的脸，我的妈妈绝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那群姨娘也绝对不是。
　　这么个吊儿郎当甚至从来不喜欢整理胡子的人，到底是凭着什么让一个个明明可以值得更好的女人对他死心踏地？
　　正想着，忽然什么东西掉在我的脸上，痒痒的。想我一个连左手牵右手都做不到的可怜人当然不能自己动手清除那不明飞行物咯，只能是嘟哝着摇着脑袋想把脸上的东西蹭去。
　　就在我快成功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了我的面颊，拎走了我脸上的东西。
　　“她就是若水妹妹吗？”只听得一句好听的男童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就奇怪了，这么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倍觉沉稳。
　　粗心老爸没心肝地笑道：“是吗？原来她是女儿啊，哈哈，两个孩子一模一样，我都看不出来呢。”
　　真不想承认这个人是我爸……
　　“嗤！”
　　……
　　等等？是我听错了吗？怎么我竟听见一声饱含鄙视意义的“嗤”声？？
　　眼珠子晃晃看看四周，没什么人啊，笨老爹的智商没高到可以觉悟到自己弱智并对之自嘲的地步，笑盈盈的妈妈更是打死都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刚才的男童音更不可能，想比之下，这声“嗤”可是娇嫩了很多……对头，就是他！
　　他！他！他！
　　被妈妈稳稳抱在怀里还一脸的阴郁，都快皱成包子脸一样的家伙！！晚我不到十分钟出生的弟弟。
　　克星！！

　　看到他我就头疼……
　　我移开目光。
　　不料，这目光一转，竟对上一双像黑洞一样的眼眸。
　　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感觉得到危险，却没办法反抗。
　　这种目光，太过晦暗了……
　　可是我却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动也动不了……
　　……

　　突然，目光在一瞬间，在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刹那，变成温柔的凝视。
　　“若水妹妹，将来当我的新娘子可好？”看起来少年老成的小帅哥笑着对我说。
　　很温柔的声音，很诚恳的语气，可是我怎么老就觉得不对劲？
　　到底什么地方……
　　啊！他刚才说什么？新娘子？我当他的新娘子！
　　终于知道什么不对劲了！
　　我堂堂二十岁的成熟女性，被迫被比自己还小的妈妈生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被一个可以当我儿子的人指明当老婆？？
　　我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