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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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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从来百花并茂，虽在秋日里，不复春日花艳，却有各色月季迎风而开，绚烂似锦，又有皇后吩咐下新移来的禺州桂花，金黄璀璨，更有秋日茂盛之姿。
雪梅估摸着时辰，领着小宫女到了长信门下。
此处已有数位宫人在此等候，领头的圆脸宫女见雪梅前来，忙福身笑道：“姑姑怎得来了？昨儿夜里才请了太医，如今娘娘身边可离不得姑姑。”
“太医开了贴药，娘娘用过便好些，如今已然歇下了。”雪梅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转而又笑道：“娘娘睡下之前还特地叮嘱我，赵贵人进宫可要好好的迎一迎。”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宫女，年岁二十上下，圆脸带笑，眉眼端正大方，看上去温柔可亲，行事也周全，也不枉是内务府精挑细选的人。
数日前，华妃向皇后进言，道新人规矩不周，虽有教引姑姑精心教过，却也难免有错失，故而身边伺候的宫女规矩便要格外地伶俐妥帖。
皇后含笑采纳，命内务府精心挑了一批规矩好又年岁正好的宫女，由华妃娘娘赐名，依着品级，每位新人身边都送了一位。
新入宫的赵贵人身边便是这位圆脸宫女，华妃娘娘赐名冰心。
雪梅移开目光，“瞧着时辰到了，贵人应当到了贞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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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蕙一下轿，瞧见的便是琉璃华瓦在阳光照耀下粼粼耀目的金波，华贵至极。
身旁的夏葵姑姑忙问：“赵贵人在哪个宫室？”
有小太监上前机灵地打了个千儿，满面笑容：“赵贵人分配到的宫室是长信宫，是上好的宫室呢！”
夏葵脸上喜意颇盛，笑着对仙蕙解释道：“长信宫在上林苑的西边，离陛下所在的仪元殿和皇后娘娘所居的凤仪宫都是极近便的，主位李修容也是极好相处的。”
仙蕙接了这份好意，笑道：“这段时日，多谢姑姑的教导，日后姑姑可要来我宫里多走动走动。”
这段时日，仙蕙也摸清楚了夏葵姑姑的来历，她原是内务府针工局的宫女，绣技出众，由敬事房看中，拨来做教引姑姑。
针工局何等紧要，仙蕙自然不会断了这条线。
而夏葵，特意放下针工局的差事来做教引姑姑，不就是为了和将来的宠妃打好关系，留下一份香火情嘛。
她毫不推辞地接下赤盏递来的荷包：“多谢小主惦念，奴婢得空了，定去给小主请安。”
夏葵掂量着荷包大小，又笑着卖了一个好：“长信宫是上好的宫室，地气好，位置也好，虽说离千鲤池远了些，可去太液池是极近便的。”
“多谢姑姑提点。”仙蕙脸上笑意更深。
“小主且安心，行李已经安置在宫室了。”
夏葵话音刚落，一旁垂首等待的小太监便立刻出言道：“贵人这边请。”
小太监顶着一张笑脸：“长信宫是极好的地儿了，无论从宫里哪条道走，都能到长信宫。奴才今儿有福，领着小主走坦坦顺顺的道儿，寓意着小主将来的路也是坦坦顺顺。”
赤盏就笑道：“公公真会说话，也借你吉言，我们小主定然是坦坦顺顺。”
“今儿有好些小主入宫，黄公公特意吩咐过，都是择的吉利道儿。”小太监笑容憨厚，可说话却是极为精明：“奴才领贵人走的这条道，宫室少，往前走便是宫里小主都爱来的万春亭了。”
“万春亭。”赤盏四处瞧了瞧，觉得并无特别之处，便笑着问道：“公公，我见景色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为何小主们都爱来？”
小太监陪着笑：“自然是皇上爱来。”
仙蕙轻轻捏了明镜的手，明镜会意，立刻出言问道：“公公口中提到的黄公公，可是敬事房的黄总管？”
“正是。”小太监笑道：“我们总管对于小主们入宫很是上心，本该亲自来迎，偏华妃娘娘有召，只好嘱咐我们多上心些。”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大方地告诉这位贵人还能多得几分赏钱。
仙蕙对于华妃在后宫的权柄就有数了，心中升起忌惮的同时也决定行事更加小心。
赤盏又笑着问道：“那公公也是敬事房的？不知公公唤什么名儿，日后也好相处。”
小太监笑眯眯地回话：“奴才小顺子，原是敬事房跑腿的小太监，得了秦总管看重，才有了这份接引小主入宫的差事。”
明镜心中记下秦总管，方笑道：“可见顺公公与我们小主是有缘的。”
“可不是有缘，才能让奴才领小主入宫。”小顺子笑道：“小主，过了这道门，前头就是长乐宫了，长乐宫宫也是宫里上好的宫室，距离皇上的仪元殿就是抬抬脚的距离，小主将来也是抬抬脚从长信宫进长乐宫宫。”
赤盏疑惑：“长信宫离长乐宫很近吗？”
“长信宫就在长乐宫后头呢。”小顺子利利索索地打了个千儿，“贵人您瞧，长信宫到了。”
仙蕙停下脚步，长信门下等候的宫人挂着笑脸迎上来，打头的是一位碧绿服色的姑姑：“奴婢长信宫掌事宫女正六品温人雪梅参见赵贵人，愿贵人如意吉祥。”
仙蕙细瞧一眼，看面貌约莫二十七八，肤色腻白，眉淡眼圆，耳上一对小巧的白玉银坠，瞧着很是稳重端庄，想必是李修容的得力心腹。
她笑起来，“温人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小主折煞奴婢了。”雪梅如是说道，却顺着明镜的搀扶起身。
不巧雪梅身后的冰心也去搀扶，二人视线相对，明镜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冰心心里一定，上前行礼：“奴婢长信宫恰春堂掌事宫女冰心，见过小主，愿小主如意吉祥。”身后数位宫人随她一同行礼。
掌事宫女？仙蕙心中存疑，却也笑着免礼，明镜上前扶她起身。
仙蕙又看向垂首侍立的小顺子，含笑道：“多谢顺公公了。”
赤盏上前几步，麻利地递上荷包。
小顺子入手一掂量，便知赵贵人是个大方的，忙笑道：“日后小主若还用得上奴才，只管来敬事房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小主请随奴婢来，您的住处在东边的宜春堂。”雪梅上前引着仙蕙，明镜、赤盏识趣地退让几步，冰心机灵地扶在仙蕙另一侧。
仙蕙抬头望着牌匾上的赤金大字，心头沉了口气，这边是她日后的长居之地，亦是纷争之地了。
仙蕙随着雪梅引着她往东去，疑道：“不先去正殿拜见修容娘娘吗？”
雪梅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娘娘身子不适，免了小主的请安，日后小主再向娘娘请安即可。”
仙蕙笑道：“待娘娘身子安康，还请温人为我通报。”
“这是自然，待娘娘身子好转，奴婢自来通报。”雪梅略一停顿，又道：“小主客气了，唤奴婢雪梅便好。”
“温人是娘娘身边的伶俐人，又是宫中的正六品女官，倒不好直呼温人名讳。”仙蕙笑道：“若温人不介意，我便唤一声梅姑。”
雪梅笑着福身：“得小主称一声姑姑，是婢子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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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春堂前，摆着数盆摇曳多姿的秋菊与月季，又有缸中桂花馥郁芬芳。
仙蕙多瞧了一眼，身旁的冰心便道：“小主，这是新移的禺州桂花。皇后吩咐，宫中新进贵人，所居宫室多移贵人，以示新贵入主，内宫吉庆。”
仙蕙面上却不动声色。
恰春堂正间，迎面是地平台，紫檀透雕嵌织绣山水花鸟座屏风，设了蟠龙宝座、香几、宫扇、香亭，上悬“敬慎居心”匾额。
仙蕙在正间坐下，明镜、赤盏侍立两旁，堂下满是宫人。
雪梅笑吟吟地说道：“小主，贵人名下正有六名宫女与四名内侍，其中二等宫女有二，三等宫女有四。”
堂下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奴婢等见过赵贵人，愿赵贵人如意吉祥。”
仙蕙略扫了眼，人数不对，却只笑道：“起来吧。”
“谢小主！”众人齐声。
雪梅又笑道：“此次大选的新进妃嫔，华妃娘娘另有旨意，安排了掌事宫女，这便占据了小主身边一个二等宫女的位置。”
冰心机灵地上前，再次参拜：“奴婢冰心，见过小主。”
“抬起头来。”仙蕙细细地打量她，二十上下的年纪，能做到掌事宫女的位置，能力自然出挑，脸庞圆润饱满，肤白眉浓，是堂下宫人里，打眼一瞧就出挑的长相。
仙蕙心底失笑，她进宫不过半日，皇后与华妃却已借着新人入宫这个名头较量了数回，却还不忘给新人下马威。
一后一妃，斗到如此地步，可见华妃气焰之盛，无怪皇后要抬举新人。
若她是皇后，最好用也最快有成效的法子，便是捧杀，用皇上的宠爱捧杀新的宠妃，截杀另一位宠妃。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小鬼也能从中获利。
仙蕙静默细思，雪梅自然不言语。一时气氛凝滞，堂下鸦雀无声。
仙蕙瞧冰心跪的端正，晾她半晌，脊背也是挺拔，额间有细细的汗，眼神却不慌乱，澄亮有神，心里就有两分喜欢。
“冰心这名字甚好，一片冰心在玉壶。”仙蕙唇边带笑，“是个忠心的名字，值得一赏。”
赤盏即刻去扶了冰心起身，放了厚厚的荷包到她手中。
雪梅适时说道：“因小主身边只剩一个二等的位置，两位陪嫁侍女的品级小主要尽快择定好，需报至内务府领宫女的分例。”
仙蕙颔首，“多谢梅姑提点。”
“小主初入宫闱，事务繁杂，又多与内务府打交道。”雪梅说着笑了一下，拉过她身后的一名宫女，笑道：“这是雪桃，内务府惯是看菜下碟的，小主身边的宫女脸皮薄，不好与那起子没皮没脸的纠缠，若是份例里少了什么或是缺了什么，只管打发她去。”
“雪桃给小主请安。”雪桃机灵地跪下行礼。
“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极好的。”仙蕙笑道：“娘娘舍得给我使唤，我自然也不能亏了她去，赤盏，看赏。”
赤盏扶了雪桃起身，给了厚厚的荷包，雪桃就顺势拉住赤盏，笑道：“奴婢谢小主恩赏，也烦劳小主将赤盏姐姐借我一用，好叫我知道小主爱喝哪些茶，我给小主泡壶茶来。”
雪梅心中就很满意，这番话说的很是妥当，正殿出来的宫女可不能给娘娘丢人。
于是笑着给雪桃描补一二：“内务府早就将贵人份例里的东西送了来，只等着小主入宫，听小主吩咐处置。”
仙蕙含笑道：“赤盏是知道我爱喝什么茶的，便让她跟你去，也好学学娘娘身边人泡茶的手艺。”
赤盏就笑：“奴婢定然将雪桃姐姐的手艺学来，雪桃姐姐可莫要藏私。”
二人行礼后便退下。
雪梅也笑道：“小主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仙蕙含笑吩咐：“明镜，替我送一送梅姑。”明镜一福身，利索地扶了雪梅出去。
仙蕙扫了堂下众人一眼，并不言语。
冰心心中一凛，上前一步，笑道：“小主，三名二等宫女、四名无品内监尽在，还请小主吩咐。”
仙蕙微微一笑，温和道：“都先说说自己吧。”
堂下众人互相望了一眼，一个秀气高挑的宫女上前福身道：“奴婢拂风，二十岁，原是内务府广储司缎库的宫女，有些针线上的微末功夫。”
说话有条有理，人瞧着也稳重，仙蕙含笑点头。
紧接着一个宫女上前，笑容朴实：“奴婢秀菊，十九岁，原是在宁寿宫太妃处伺候的，会泡茶。”
仙蕙颔首，宁寿宫是庄和太妃所在，先帝早夭的皇三子便是由她所出，九皇子平阳王如今也养在太妃膝下。
“奴婢春烟，十六岁，原是内务府广储司银作局的宫女，还请娘娘赐名。”年岁不大，生得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瞧着教人怜惜。
仙蕙点头，宫中历来有赐名换主的说法，春烟有此想法也是常理。她目光又看向四名小太监。
“奴才小桂子，十六岁，从司苑局花房出来，略有些栽花培花的功夫。”面容瞧着老实，个头瘦瘦高高。
“奴才小平子，十五岁，原是御膳房的人，会做一些简单的点心。”方头大耳，也像是御膳房的人。
“奴才小喜子，十四岁，也是从御膳房出来，力气大，能做些重活。”个子小小，瞧着不像能干重活的。
“奴才小成子，十三岁，原是在司苑局花房干活，没什么本事。”说着，腼腆一笑，脸上浮现两个小小的酒窝。
仙蕙心中就有数了，她捧着赤盏端上来的茶，吹了吹茶上的浮沫，笑道：“在我名下做事，忠心与本分最要紧。”
“人只有一条心，本着这一条心好好做事，我自然厚待你们。若是有了二心——”仙蕙笑意盈盈：“你们都是内务府出来的人，自然知道慎刑司的本事，犯了我的忌讳，自然有慎刑司这样的好去处等着你们。”
堂下众人两股战战，顿时跪了满地，口中皆称不敢。
仙蕙不疾不徐的饮了口茶，才笑着开口：“我这只这两条忌讳，再有便是宫规里头，若犯了错，我绝不留情。”
“起来吧。”
诸人喏喏起身。
仙蕙把茶盏往桌上一磕，又笑道：“我这是丑话说在前头，丑话说完了自然该说些好话。”
“我懂得赏罚分明的道理，你们若做的好，我自然有赏。”仙蕙笑道：“如今，你们若懂得忠心本分的道理，我自然也有赏。”
冰心上前一步，恭敬道：“奴婢定然惟小主一心，忠心侍奉小主。”
仙蕙扫她一眼，吩咐：“赤盏，看赏。”
赤盏麻利地又塞了一个荷包。
底下众人见此，争先恐后地表忠心，赤盏利索的分派荷包，堂下一片喜气洋洋。
仙蕙敲了敲桌子，底下瞬间肃静，各自垂手站好，赤盏回到仙蕙身旁。
仙蕙满意一笑，又问冰心：“宫人名字可有什么说法？”
“皇后娘娘宽厚，并不约束什么，只“为尊者讳”一条，不可轻犯。”冰心话罢，又介绍道：“皇后娘娘宫中，以春夏秋冬作名，掌事宫女正是四品尚仪剪秋姑姑。华妃娘娘处，因正六品温人颂芝姑姑，华妃娘娘便择了芝一字为宫女名。”
冰心又笑道：“正殿修容娘娘处，正六品温人雪梅小主已经见过，四名一等宫女便是雪竹、雪菊、雪檀、雪枝，方才拜见小主的雪桃便是二等宫女。”
“我从家里带来的侍女唤作明镜和赤盏，现下又有了拂风，我便再取岁雪、花楹二名。”仙蕙一一指来，笑道：“花房的两个便唤作江白和山青，御膳房出来的便唤作石墨和湖绿。”
众人欢天喜地的谢恩，又听仙蕙吩咐，一一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