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旅途伊始 ...
-
“前面就快到服务区了，要不换我来开呢？”缪曼云咽了口口水，看着旁边在高速路上疯狂飙车的人，弱弱开口道，“你歇一会……”
“哈，怎么？你怕我带着你给你撞死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死吗？你不是也过的很痛苦吗？咱俩一起去死好了——还是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
缪曼云闻言，默默不说话了，继续当一言不发的缩头乌龟。她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太过遗憾，而且会耽误后面的人开车。
好在对方算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在前方服务区停了车，从车上跳了下去，靠着车门抽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缪曼云从车窗探出脑袋问。
“刚刚。”
李蒯羽装模作样地深吸出一口烟雾，再用力一吐。可还没等人从那烟雾中咂摸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痛苦，李蒯羽就被呛住了。她昏天黑地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从嘴里吐出来。
“没事吧？”缪曼云连忙下车帮她拍背顺气。她看着有些落魄的李蒯羽，在这一瞬间知道，李蒯羽没有变，一直没有变。
过了好半天，李蒯羽才从咳嗽里缓过来，把那烟扔在地上踩灭。社会了不到三秒，她又弯腰把烟头捡起来包在卫生纸里包好，再往车上小格子里一扔，又开始趴在车窗边哭。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一路上哭的第多少次了。
缪曼云站在她旁边轻拍她的后背，用手背给她擦眼泪——卫生纸已经被用完了，小山似的堆在驾驶座旁边。
李蒯羽的眼睛已经肿成了青蛙，鼻涕和眼泪四管齐下。她眼睛里写满了愤恨和不服气，可嘴上仍倔强地没和缪曼云透露半个字。缪曼云在旁边拿着矿泉水随时候命，生怕李蒯羽哭太久失水晕过去了。
“谢谢……”李蒯羽哽咽着接过水，“咚咚咚”地喝了几口，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我也不想哭。我就是，忍不住。”
话音刚落，脸上瞬间掉下来两行泪。
“我懂，我懂。你慢慢说。”缪曼云忙不迭地说。
其实她什么都不懂。
她今早还没睡醒就收到了李蒯羽的电话，说她到自己学校门口了。她心里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两个人异地很长时间了，怎么李蒯羽大半夜忽然就来了这里？
来了之后，李蒯羽也是一言不发，只闷头让她上车，随即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一边把她带上了高速路。
她迟钝的大脑现在才反应过来，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是恐怖片。
李蒯羽踩着限速的上线开车，眼神凶狠地像是要吃人。缪曼云看的心惊肉跳，可她看着默默流泪的李蒯羽也不敢开口，只得如坐针毡地抓紧安全带，半晌才受惊的猫似的小声问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
李蒯羽现在才告诉她。
“我被那死公司开除了。”
缪曼云愣了一下，马上想安慰李蒯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下一秒李蒯羽又把头别开，看着她生硬地说了一句：“不是我的错。”
缪曼云知道她这是受了委屈，心疼地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在她的安抚下李蒯羽再也忍不住眼泪，哭的越来越厉害。
“好，好，我们慢慢说，啊。”缪曼云轻拍李蒯羽，“想哭就哭，没事的。”
李蒯羽又哭了一阵，大概是累了，把脸埋在缪曼云被打湿的胸口，可怜巴巴地说：“我困了。”
“困了……困了就睡，回车上，我来开，我们附近订一家宾馆。”缪曼云一边撸猫似的顺着李蒯羽的脊骨往下抚摸着，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酒店。
“你这开车开哪来了……”
“不去宾馆。”怀里的人忽然抬头，冷不丁地对她说，“我讨厌工作，我不想上班了，我们去旅游吧。我们去西藏。”
“……嗯？”
大半夜人的脑子大多不情绪，而且李蒯羽哭了这么久估计还有些缺氧，更有胡言乱语的可能，缪曼云便没当回事，继续撸着她，随便说道：“好，我们有时间就去。”
“我要现在去。”李蒯羽把头抬起来，认真地看着她，显得很执拗，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现在去。”
“嗯……”
缪曼云犹豫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李蒯羽就又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了，不是临时起意，来的路上也一直在想。我短期内不可能工作了，我的状态不适合。这两年也攒了不少钱，不消费一下感觉活着也没意思。”
“我只是和你说一声，你也想我们就一起去，你不想去，我就一个人去。”
缪曼云和眼泪还带着泪水的李蒯羽对视两秒，然后败下阵来，她避开李蒯羽的视线，哄小孩似的说：“我们先找个酒店歇一晚上好不好？”
李蒯羽早已是职场老油条，不吃“转移话题”这一套，直接逼着缪曼云看自己，然后说：“你去还是不去？吃喝住都算我的，你还能睡我这个大美人。”
“小羽——”
缪曼云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李蒯羽脸上的认真和难过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没骨气地选择了妥协。
她抱住李蒯羽，叹了口气，然后说：“去也要准备准备。现在先休息，我明早和我导师请假。我们看看到西藏的票和那边的酒店，提前买些东西，可以吗？”
李蒯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高兴了，扑上来亲她。
缪曼云被突如其来的亲热打的措手不及，她太久没有和这人接触了，有些招架不住连续的亲吻。何况这个时间场合实在不对，便没让李蒯羽亲个尽兴，就把她推进了车里，给她绑上安全带。
“好了好了，都答应你了。先在车里睡一会吧，下高速到酒店还要一个小时呢。”
李蒯羽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
李蒯羽看着一团孩子气，实则已经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是“奔三”的人了。
她出生不算好，在河北一个偏远的小乡镇里，家里穷的叮当响。可偏偏她脑袋灵光，争气异常，一路顺风顺水地上了当地最好的初中、高中，再毫不费力地考了个“中9”，还是热门的计算机专业。
她十七念大学，两年读硕士，又赶上时代的风口，顺利地进了某大厂。她第一年就拿到50w＋的年薪，干了三年，跳槽了两次，一路水涨船高，才二十六岁就成了年薪近百万的“成功人士”。
她的人生似乎没什么坎坷，路也走的比别人快，连对象缪曼云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虽然两人异地，但感情也一直稳定延续至今。这样的“爽文人生”应该是没有什么烦恼的，可李蒯羽却日益憔悴。今天她来见缪曼云时，缪曼云已经快认不出她了。
她的面色有着气血不足的苍白，眼底是常年熬夜的乌黑，皮肤黯淡无光，头发也毛躁粗糙。经常坐办公室，看不见太阳的人就是这样。她的身上没有往日的朝气，取代而之的是无名的戾气和僵硬的死人感。
她连笑都勉强，更别提刚刚还在歇斯底里地痛哭了。
哭完又睡了一会，李蒯羽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她那么宣泄一通后，气也顺了，郁结也解开了，又有爱人陪伴在身边，心情又好了起来，便孩子似的，缠着缪曼云开始各种撒娇来。
她睡不着，就开始兴致勃勃地查机票高铁票。缪曼云虽然答应了李蒯羽和她一起去西藏，心里却还在挂念着李蒯羽在公司受了什么委屈，想诱导着让她说出来。
但她看着李蒯羽兴高采烈地制定着计划，实在不好贸然插嘴。她怕提到了她李蒯羽的伤心事，这人又开始抱着她哭。
她们最后又原路返回了南京，在缪曼云学校旁边找了酒店。李蒯羽夜里十二点从上海开车过来，折腾到现在已经五六点了。
缪曼云向来身体不好，昏过去前只希望自己不要因为通宵生病。
在她倒头昏厥前她还没忘和导师象征性地请了假——她的导对她完全是放养，让她自己看文献做课题，搞研究，时不时和她确认一下她还在活着，还在当牛马，就再无联系。
她学的是哲学，到了博士，本就已经不太需要导师的指导了。
等她再醒来时，感觉身上很重，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来气。面上有些潮湿，像是有人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她废力地睁开眼，就看见李蒯羽树懒抱树一样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硬要和她脸贴脸。
缪曼云深吸一口气推开挨着自己的那张脸，那人却是没睡，察觉到她的动作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晶亮的眼睛瞧着她，讨好地说：“我给你买了饭。”
“嗯。”缪曼云伸手去拿手机，却没摸着，就问李蒯羽：“几点了？”
“十一点。”
缪曼云疲倦地再度躺到床上，莫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也想不起来是哪里奇怪。睡完一觉后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少。她太松懈了，以至于没反应过来这个“十一点”指的是哪个十一点。
她愣了半秒，转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难以置信地又坐起来，睁大眼睛看手机上显示的“二十三点”如同当头一棒，错愕道：“我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不久呀。”李蒯羽掰着手指头水，“我们回来都九点了，你吃了个饭洗了个澡，十点开始睡，睡到晚上十一点……才十三个小时，我经常睡十三个小时，你可是折腾了一夜啊。”
缪曼云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折腾了一夜。”
李蒯羽马上道歉，“我昨晚情绪不好，心里只想见你，只想让你陪我，讲话也不好听。你原谅我嘛。”
缪曼云心里有些好笑，她从来没怪过李蒯羽，但她还是故作严肃地说：“好吧。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我是说你不要半夜开车过来，你可以给我打视频，甚至让我去见你。”
李蒯羽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让你来，你就来吗？”
缪曼云心虚地移开视线，果然，下一秒李蒯羽就开口道：“你在北京读书时，一次也没来找过我。”
缪曼云说不出话来，只好再次选择最原始的“岔开话题”战术，问道：“那你要接着找工作吗？”
李蒯羽反问道：“我不是和你说我要去西藏吗？”
“啊？”缪曼云傻眼了，“真……真去啊？”
李蒯羽皱眉，“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你早上还和你导师请假了。”
“哦哦哦哦对。”缪曼云那时候是心疼李蒯羽，加之脑袋又困又痛，也跟着冲动了一会，但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哈哈。”缪曼云干笑两声，“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李蒯羽冲她挑挑眉。
“那就去。哈哈。那，那就去。”缪曼云结结巴巴地说，“什么时候去呢？哦对我们还没看酒店机票景点……”
“不用了。”李蒯羽打断她，给她拿来买的饭，把包装盒都打开，把筷子递到她面前。
“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了，明天就出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旅途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