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人间至味是清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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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晨雾还未散尽，谢晏舟便踮着脚往灶台上探。五岁的娃娃裹着杏子红夹袄，脖颈挂着枚鎏金长命锁——锁芯藏着半块饴糖，是他爹爹昨日从波斯商队捎回的稀罕物。
“再偷吃糖，仔细你娘用擀面杖敲手心。”谢云舟拎着活鱼跨进后厨，月白长衫下摆沾着运河的水腥气。炉上煨着的佛跳墙忽然“咕嘟”一声，惊得小团子缩回爪子，腕间银铃铛撞出清响——那铃芯填着赤箭麦粉，是沈清欢特制的防迷香法器。
檐角铜铃骤响，沈清欢掀帘而入，发间银簪挑着串新摘的茱萸：“昨儿西市刘婶来说，咱们小舟少爷用三颗饴糖，骗了她家丫头半筐樱桃。”她指尖轻弹儿额头心，惊落几星灶灰，“谢家祖传的生意经，你倒用在哄姑娘上。”
仲夏夜的食肆后院，谢晏舟趴在冰鉴上描红。青玉镇纸压着的《食经》残页间，忽地飘落张泛黄笺纸——二十年前谢云舟与沈清欢签的第一份契约，墨渍里还凝着干涸的饴糖痕。
“输了归我，赢了归你……”稚童的指尖抚过残破字迹，忽被冰鉴寒气激得缩手。暗格“咔嗒”弹开，露出半截玄铁钥匙——正是开启谢家船队密账的鱼符。
沈清欢执蒲扇的手顿了顿，茉莉香混着硝石冷气：“那年你爹抱着这冰鉴跳汴河，差点冻成冰雕。”谢云舟从腌菜缸后转出，掌心的活字模拼出“谢晏舟”三字：“臭小子，你爹的棺材本可都压在这冰鉴里。”
上元节的朱雀桥头，谢晏舟挣开父亲的手，扑向卖糖画的摊子。鲤鱼灯映得糖稀金灿，娃娃举着龙形糖画转身时，忽见双皂靴停在跟前——苏景明旧部的儿子攥着半块残玉，正抵在他颈间。
“谢家的债，该还了。”少年眼底映着冲天焰火。谢晏舟忽将糖画戳进对方袖口，滚烫的糖稀粘住暗器机括——这招是昨日娘亲教他熬梨膏时，顺手演示的“糖封穴”。
沈清欢的银针与谢云舟的算珠同时破空而至，一家三口的影子在火光中交叠如画。小娃儿舔着糖画缺口，眨巴着眼问：“爹，寒门子的血真是脏的么？”
谢云舟解下儿子染血的衣襟，就着运河水搓洗：“你娘用硝石制冰那日，满手冻疮渗的血，比朱雀桥的灯笼还亮堂。”
抓周宴那日，谢晏舟攥着金错刀爬向冰鉴。沈清欢在鉴面摆开五盏瓷碟——崖蜜苦、赤箭毒、椒辛烈、盐涩咸、饴糖甜。小团子却掀翻杯盏，将沾满五味的胖手往《食经》上按，油渍恰印出“晏”字残章。
“谢晏舟。”谢云舟蘸着佛跳墙的浓汤，在儿子眉心画了个“舟”字，“不求你乘风破浪，惟愿风雨来时，记得人间至味不在珍馐。”
暮色漫过汴河，食客惊见掌柜娘子拎着擀面杖追打小东家：“谢晏舟！敢往贡菊茶里掺辣椒面！”五岁娃娃蹿上榆树，怀里的饴糖撒作星子雨。
树影里，谢云舟摩挲着断过又接的算盘珠，忽然想起那日沈清欢在牢饭里藏的地图。二十载风云过喉，终究酿成檐角一滴晨露，坠在儿子偷藏的糖罐里，悄悄化开汴京新的春秋。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人间至味是清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