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炮灰活该被爱》去蓬蒿

13、第 13 章

　　兰斯准备下楼时，忽听见瓢泼大雨的声响，透过打开的窗户，屋子里顿时弥漫起淡淡的咸味，兰斯仿佛来到了海边，他往外望去，天似漏了洞一样非同寻常，大雨落个不停，气息咸而涩，一切都彰显着诡异。

　　兰斯忍不住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得更大。他伸出手去摸雨，从身体到灵魂都感到阵阵颤栗。他张开口伸出舌尖，尝到的几滴雨水竟如海水般咸苦，他克制住跑到大雨里淋刷的冲动。

　　没脑子也该知道这场雨下得不对劲了，更何况他肚子里的胚胎如此的振奋激动。

　　兰斯捂着肚子蜷在沙发里，没过多久机器人上来禀告波伊尔因突发的重大公事离去了。

　　兰斯顾不得没见到波伊尔的失落，他捧着自己的肚子，感到肚子又变大了一些。

　　兰斯当机立断，现在就以婚前散心、巡查星球的名义离开。

　　兰斯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上装有谢沉殷的治疗仓、鱼缸里的人鱼、一名随机选中的医生和亲卫团中留守的七人。

　　他不敢带太多人，人多口杂，也未使用王子专属星舰，而是选了艘不起眼的急冲冲走了，甚至没来得及跟女王说一声。

　　在这场滂沱大雨里，兰斯生出一切将无所遁形的恐慌，来不及寻找缘由，先跑路了再说。

　　星舰行驶在太空里，兰斯蜷在舱里，喝了杯热牛奶。

　　内部新闻上播报着人鱼离奇丧失生育人类的能力，腹中有胎儿的在这场连绵不绝的雨里流产，无胎儿的也再也无法让人类的jing卵着陆，一场雨里，上帝赐给人类的生育工具就这样失去了能力。

　　研究所的科研人员急得团团转，兰斯瞅了瞅新闻上所长眼下的青黑，又低头看看自己渐渐膨胀的肚子，得抓紧处理掉胚胎了。如果人鱼的生育能力无法恢复，兰斯的处境将变得更加危险。

　　兰斯打开终端利用权限翻阅了军医部调查研究报告，报告上说这场雨里带有某种无法被探测的信息素，或许正是这种不明物质通过气体传播，一夜间导致人鱼发生异变。

　　工厂里的药用人鱼也开始失去效用，曾经药用人鱼神一般的治愈效果正在渐渐消散，连同储备的治疗仓也正在失去效用。

　　论坛里更有神降论、惩罚论，说是人类的末日要来了。

　　兰斯第一反应是糟糕，以后他再也不能肆无忌惮伤害谢沉殷了。他是想玩谢沉殷，但如果真的残缺了，他会感到恶心和可怕的。

　　兰斯急急忙忙走到治疗仓前，治疗仓屏幕显示已经治愈完毕，但谢沉殷仍旧未睁开双眼，仿佛灵魂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或许是某个深海，或许这场雨跟那条地下室里的银白长发人鱼有关。

　　兰斯脑海里迸发出不着调的联想，人类面对危险的直觉一次次提醒兰斯这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兰斯远程让人去捕捉地下室里的人鱼，卫队赶到却扑了个空。

　　兰斯望着治疗仓里的谢沉殷，他隔着玻璃捂住谢沉殷半张脸，这次兰斯不能用母子相像的理由欺骗自己了。

　　兰斯哀哀地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把谢沉殷从仓里抱出来，质问他怎么还不醒。

　　但他担心贸然将谢沉殷弄出来，谢沉殷再也醒不来了。

　　曾经为兰斯兜底的治疗仓如今正在失去兜底的能力，他只能等待谢沉殷自己睁开双眼，醒过来，回到他身边。

　　兰斯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他勒令星舰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小行星，并将人员都打发出去在当地建立庇护所。兰斯很少出现在人前，往往是隔空全息对话（当然只有肩膀以上露出），兰斯不寻常的举动自然引得亲卫团的猜测。

　　兰斯顾不得那许多了，他有时候躺在床上想着什么时候被开膛破肚，有时候什么都无法想。似乎怀着这胎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和心血，他连思考都变得缓慢。

　　常常是什么都不想，常常是陷入睡眠。

　　他总梦见一条巨大的银白长发的人鱼。那人鱼遮天蔽日，人类在他面前只是蝼蚁一样渺小。

　　他梦见人鱼近乎发光，人类无法直视，他梦见整颗星球都是人鱼的一部分。

　　无数人鱼的苦难唤醒了深海里化成白骨的巨大人鱼，他看见怨气、记忆、苦难、疼痛、折辱……一切人鱼经历的一切，成了能量体一样的东西，往那颗古老星球的深海里涌入，白骨人鱼渐渐长出了血肉，一点一点到近乎一半的身躯复活，人鱼睁开了眼。

　　海浪冲天而起，白骨人鱼屹立在天地之间，他取出一滴心头的血，那滴血无形地飘啊飘，飘到了一个试验胚胎皿里。

　　时光飞逝，胚胎长成了黑发黑眼的人鱼，帝国的王子走到鱼缸面前，道：“就他了。”

　　当新的自然人鱼诞生在人类的生殖腔里，一个百无聊赖的平民走入了帝国学院。

　　虚假的身份，借用的经历……平民突然对王子说：“去见我的母亲。”去见他真正的身体。

　　兰斯从噩梦中醒来了。

　　他呆愣了许久，随后慢慢起身，一枪崩裂了治疗仓。

　　幽蓝的液体流淌，谢沉殷静静躺在仓里。

　　兰斯望了他许久，最终拿来最原始的刀，一点点切下了谢沉殷的头颅。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割下一个人的头颅需要的力气不小，兰斯差点割伤自己。

　　但他最终还是做到了。

　　兰斯抱着头颅，呆滞地坐在血泊里，过了很久，他吻了吻头颅冷却的唇瓣。

　　兰斯无泪可落，只觉心被掏空了。

　　他的肚子突然很疼，里面的怪物张牙舞爪地要出来，兰斯拿刀剖开自己的肚子，想起谢沉殷教过他怎么缝合伤口，在剧烈的疼痛里，他取出了怪物，割断脐带，奄奄一息。

　　他还不能死。

　　疼痛捣鼓着他的脑袋，整个人近乎晕厥过去，兰斯拿起针线一点点缝合，旁边刚出生的幼崽嗷嗷待哺，一张嘴竟发出类似妈妈的音，兰斯捡起刀朝幼崽扔了过去，幼崽灵活地翻身躲过，藏到了床底下，仍旧呼唤着妈妈，妈妈，妈妈……

　　兰斯没能完成缝合，晕死在了血泊里。

　　床底下的幼崽慢慢地爬动，人鱼忽然变成了双腿，他歪歪扭扭爬出床底，跌跌撞撞站起来，走到了妈妈身边。

　　幼崽尖锐的指甲划开了自己的心口，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润湿了兰斯的腹腔，伤口竟渐渐愈合了。

　　生过孩子的身体完美如初，兰斯仍旧沉睡着，幼崽也踉跄着倒了下去，倒在妈妈的怀里，小脸白白。

　　而大鱼缸里的人鱼，随着谢沉殷被割下了头颅，也永久地死去了。

　　分身消逝，在星舰无法抵达的星球里，遮天蔽日如同雕塑的巨大人鱼，睁开了眼睛，一双金瞳，如太阳坠入眼中。

　　整整一日联系不上王子，亲卫团暴力破开舱门，见到这满地的血腥和一个满地乱爬的孩子。

　　亲卫团沉默了。

　　医生为王子检查身体，看到扫描结果上，王子身体里的生殖腔，同样沉默了。

　　王子还在沉睡，随行人员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随意联系人。

　　忽然首都星女王传来诏令，女王病重，急令王子回都。

　　在医生的主导下，亲卫团统一了说辞，王子拥有的人鱼诞下子嗣，不幸难产，王子忧伤过度陷入沉睡。

　　至于在所有人鱼都流产的当下，为何王子拥有的人鱼还能顺利诞下子嗣……这个嘛，王子总是与众不同的，上天保留了尊贵的王室血脉，都是天意。

　　舱里被割了头的尸体和死去的人鱼，都被火化了。

　　首席亲卫索伦心中像有无数寒风刮过，他问医生：“这样真的能瞒天过海？”

　　医生道：“走一步看一步，等殿下醒了，由殿下决定。”

　　索伦头疼：“殿下若知道我们知道他的事，我们都别想活了。”

　　医生无奈：“我保留了殿下的医疗数据，不是为了威胁殿下，只是保命。”

　　索伦掏出枪对准了医生，良久，他收了枪，拍拍医生肩膀：“给我复制一份。”

　　今天，他是为殿下善后的亲卫，明天，他得为自己善后。

　　亲卫团中的一人，立志报效帝国的铁血分子却不是这样想的。在人鱼无法生育人类的当下，隐瞒王子身上的异变，是背叛了整个人类族群！他宁死也要传回消息，让人类得以延续，而不是以劣等品彻底顶替自然人，到那时，整个人类都灭亡了，他活着有何意义，王子的尊贵又有何意义！一切为了人类！

　　当年那条野生人鱼拯救了人类族群，如今上帝降下第二份礼物，身为王子的兰斯，也该背负应有的责任了。

　　铁血分子传回讯息，随后从容赴死。尽忠是亲卫团的首要义务，他违背了自己的职责，背叛了王子，他应当以死谢罪。

　　随着一身枪响，血肉炸开。整个帝国也炸开了。

　　该人担心女王徇私，并未选择上报女王，直接公布在了星网上。

　　虽然很快，瞧见信息的女王令人撤走了网上所有关于该事的实证，并有官方怒斥捏造伪造，但大多数人都看到了。

　　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也有人在暗地里谋划了起来。

　　随着治疗仓失效，诸多以鲜榨药用人鱼为主的治疗药物失效，人类在星际战场上陷入大面积的失败，即使很快顶住压力守住战线，但上将秦穆却陷入生死不明的状态。

　　其弟秦应在战场上找到了昏迷垂死的兄长，见兄长双腿被炸毁，他低声道：“是女王。”

　　“女王急着给王子铺路，只可怜了我的兄长。”秦应笑了两声，“女王快死了，兄长，你以后享清福，我替你作战。不过我比你聪明，知道敌人从来不只是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