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拾朝花》奕念秄

14、我们怎么也沉默了

　　饭后，散步。
　　原本是四个人一起出来的，走到途中凌父凌母碰上热情的小区邻居，免不了停下了闲聊几句，不知不觉就被苏晨和凌夏甩了老远。
　　两人来到江边，夜风伴着月色，江面映着烟火，他们倚着桥栏，望着远处市中心的灯红酒绿，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只要在他身边，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坐着，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都好。苏晨只觉得，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平静了，她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歇歇了。
　　心塞得满满的，再不是那些患得患失的日子。
　　耳边传来淡淡的调子，梁文音的《情人知己》，好听的歌音盘旋在耳边，歌词很应景，亦如此刻的温馨。
　　像一个孩子赖在你怀里，愿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
　　两个人的悄悄话，一辈子说不烦，听不腻。
　　仰头看你微笑眯起眼睛，温柔的好像爱情的诗句。
　　你无条件包容我，被疼爱的感觉很快乐。
　　我非常爱你，非常确定。
　　你像情人，又像知己。
　　多幸运能遇见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气。
　　那种开心，那种窝心，那种安心。
　　幸福很难，我相信只要我们够努力，沿途摇呀晃呀也都是美景。
　　你有改不掉的粗心大意，我有偶尔发作的小任性。
　　因为相爱，就可以对每个小毛病有耐心。
　　每次想你，我就更爱自己，原来思念也可以很温馨。
　　世上最近的距离是两个人的心在一起。

　　每次看你就有一份安定，知道今后我哪儿也不去，在我们的小天地专心的爱著你。

　　“哎，以前我们也常来吗？”凌夏侧头问她，寒风吹散了她额前的刘海，他伸手帮她整理好，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温柔的让人怀念，那个凌夏。
　　她愣愣得站着，眼神定定得看着他，没有回答。凌夏感受到她目光，只是轻轻一瞥，却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烟火。
　　五彩的烟火，缤纷撒下，瞬间湮灭。
　　以前也常来的，可惜如今，你却不记得了。时间总是让所有的事，变得和原来两个样子。
　　苏晨鼓了鼓腮帮子，她心情不好或失落的时候最喜欢做这个动作。因为她觉得，嘴里鼓着一口气，可以让自己变得有勇气。
　　勇气，是她身上少得可怜的东西。
　　不知何时，走过来一对姐弟，姐姐的年纪看上去很小，估计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弟弟就更不用说了，顶多五六岁吧。
　　他们的手中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走近他们，年纪稍大点的姐姐，像是请求世上所有的恋人一样请求凌夏：“哥哥，买支玫瑰花，送给姐姐吧。”
　　凌夏和苏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面面相觑，竟有些不知所措。
　　转眼看这对姐弟，瘦瘦弱弱的，身上穿得衣服也很单薄，有些破旧，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两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凌夏，姐姐可怜兮兮得说：“哥哥，买支花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我。。。。。。”凌夏犹豫了一下。
　　女朋友，苏晨听着这三个字，没有立刻反驳，她俏立一旁，偷偷注视着凌夏的反应。犹豫，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是不是，不是女朋友，这五个字很难说出口。
　　苏晨鼓了鼓腮帮，准备开口解释。
　　不料凌夏先她一步有了动作，只见他羞涩得挠了挠头，尴尬得对她吐吐舌头，压低语气说，“怎么办？我没带钱。你有没有，先借我。”
　　“啊？。。。。。。哦。。。。。。”在两双无辜的大眼睛注视下，苏晨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只好悻悻然得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我就这些了。”本来留着打的用的。
　　凌夏笑着从她手中接过钱，递给姐姐，交换了姐姐手中的两支玫瑰花。
　　姐姐带着弟弟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还说了几句类似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祝福语，才领着弟弟走开。
　　留下两个尴尬的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样的心潮澎湃，却也一样的表里不一，假装镇定。
　　凌夏挑了两支粉色，递给苏晨的时候说，“我猜你应该不会喜欢红色，这两支粉玫瑰，很配你。”
　　浅蓝色的风衣和粉色的玫瑰，确实很相称，都是淡淡的美，淡淡的忧伤。
　　可是，玫瑰，每个女孩子都喜欢的吧。
　　苏晨犹豫着从他手中接过，想开口，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若是说谢谢，好像太尴尬。
　　若是问她为什么送她玫瑰，好像太傻。
　　若是说不要，凌夏太没面子。
　　最后从她口里出来的话变成一句嗔怪，“借我的钱，送我玫瑰，你好意思。”
　　凌夏温和得笑了笑，解释说，“我看这对姐弟太可怜了，这么大雪天还要出来卖玫瑰挣钱，一时于心不忍了。”
　　于心不忍。
　　这个北京城，本来就是这样，有钱人坐享高楼大厦，美酒佳肴；没钱的人只能风餐露宿，饥不果腹。
　　可是解释，有的时候听起来，是那么伤人。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苏晨愣愣得看着手里的粉玫瑰，再没有观江赏夜景的心思。
　　自从他清醒过来的这两天，他总是有意无意得划清两个人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了。
　　她又想起他无意间说得那句：“哪里全都名草有主了，这江老师怎么把我给忘了。”
　　于心不忍。他说。
　　凌夏，你说于心不忍的时候，对我，也会不会于心不忍呢？
　　歌声依旧回绕在海面上，还是梁文音淡淡雅雅的声音。
　　我们像情人，还是像知己？

　　走回去的路上，寒风瑟瑟得吹进脖子里，冷得人头都痛。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像是签好了沉默协议。
　　苏晨难过，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又开始怀念以前。
　　那个时候，她把自己尘封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与落叶作伴。
　　好安静的世界，单调得连寂寞都忘了身影。
　　可他不依，忍受不了她的冷冷淡淡，忍受不了她的沉默寡言，忍受不了她的笑容永远只是为了礼貌回应，更忍受不了她把自己的心门，关得那么紧。
　　刚开始，他每天都找理由和她一起回家，他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因为，为了礼貌。只是为了礼貌而已。
　　第一次接近她，便是那次下雨天，后来回到家，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久久没有要停的意思。苏晨住的小区离学校近，走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安静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雨下得这么大，估计一会儿半会儿也停不了，车也打不到，看你衣服湿成这样，要不先去我家弄弄干，等雨势小点了再回去，免得着凉。”
　　“好！”他开心得满口答应，露出洁白的样子。
　　虽然他知道，她只是同事之间的客套，可他不介意。
　　当他看到她整个房间纯蓝色的布景，第一次觉得，蓝色原来那么寂寞。

　　雨小了，苏晨送他，把伞借给了他。
　　他们在小区楼下分别，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喊住她，“苏晨，蓝色很适合你，可惜太寂寞。”
　　只记得当时自己是怔怔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想说。
　　他笑着看着她，笑容里阳光灿烂，仿佛连天空也转眼间放晴了。“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活，会多出一道彩虹。”
　　“彩虹有七种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陪伴你，你就不会再寂寞。”他还在讨好她，说着她好久没再听过的好听的话。
　　“苏晨。。。。。。”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无情打断了。
　　“谢谢，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声音轻轻的，却最是心墙坚筑，没有任何给人靠近的机会。
　　“你觉得的。”他说。
　　她不再纠缠什么，“不早了，明天见。”便转身即走，上楼去了。

　　哎！走楼梯的时候，苏晨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当时对凌夏一点都不好，枉费他连靠近她都花了很多心思。
　　如果当初，凌夏不是这么坚持，那现在，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就不会那么深。事到如今，怪谁呢？怪命运太折磨人。
　　其实她知道自己最没用了，或许那时候，凌夏的这些话已经触动了她的心。所以她逃得很快，扔下一些不痛不痒，冷冷淡淡的话语，就把他推了出去。

　　可是凌夏，你知道吗？现在，我多想拉你回来。
　　所以，你，不要这么自觉好不好。
　　还说，会变成彩虹装点我的生活，可是，我们，怎么开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