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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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响了几声，有人用力一推，把牢门往里推开。
牢头拖着嗓子喊：“里面的，有人来看你了。”说着手里头端着的饭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馒头骨碌碌滚到地上，糊上一层灰。
自暗处走出个人来，他身上是件单薄的囚衣，这个时节冷得可怕，在牢房里更甚。
牢头靠在一边，斜眼道：“左弥大人，请吧！”
多日不见，付玟已经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了，透出来些他从前不曾有过的暮气来。
付玟走了几步，外头几人疾步走来，打头的一身红色官服，笑容脸，付玟仔细算算，没怎么见过。
那官员作揖道：“这几日亏待了左弥大人。”付玟微微一愣，道：“几位这是什么意思？”算这日子，还没到他出去的时候。
红衣官员眯眼笑：“咱们陛下想见见大人。”付玟哼了一声，眯眼问道：“贵国陛下可好些?”
官员道：“我们陛下圣体康泰。”付玟忽而心头一颤，目光似刀般扫了过来：“你们陛下——”
官员站直，摆手招呼：“大人不必多说，请吧！”
付玟趔趄往前，实在稳不住摔在了地上。两头的人往旁边退，付玟心头发颤，他余光扫了一眼周边，文武百官站得整整齐齐。
付蓉何以做到这种地步?！她何以做到这个地步——
付玟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瞪大，一寸一寸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在高座之上的付蓉身上。不一样了，她不一样了，龙袍加身，十二旒珠悬在面前，一双眼睛微微垂着，透出以往不见得凛然来。
付玟觉得荒唐，心里头这般觉得，面上也露出些蛛丝马迹来，慢慢的，就不再遮掩了。
“付蓉，你好手段啊！”他缓缓转过身，扫了一眼周遭麻木的人脸，抬手一指，“你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在她手里过活呢？”话说出来，高座之上的人终于开了口：“你觉得，他们不在我手下过活，难道还有去处?”付玟猛地回头，厉喝道：“贱人，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付蓉觑着他，忽而摇头：“不会的，你不会这样干，毕竟你还要靠着我母亲的东西，在朝廷里平步青云。”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却似乎是戳到付玟痛处，他目光陡然变得凶狠，势要将付蓉千刀万剐。
“你忘记了，当初你在先帝面前吟诵的诗作，是谁的手笔——”
“贱人闭嘴！！”有人过来压住他。
付蓉看死人般看着他，继续道：“你慌什么，是慌这底下的人知道，你这天下一流的诗才，其实是你从埋在东山黄土之下的一具枯骨那里偷来的吗！！”
底下麻木的几十张脸突然龟裂，露出些迷惑的神色。
付蓉继续：“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回忆回忆你当初是如何从覃玉那里偷来的吗？”
“富康二十年，你与夫人覃玉书房讨论诗作，你看中了她稿中一诗，仔细读来觉得惊为天人，你心窄善妒，将那诗作揣进怀里，在先帝举办的春日宴上一鸣惊人，从此仕途通畅，平步青云。你的一鸣惊人的事情传到府中，被夫人覃玉知晓，覃玉与你争论，誓要在陛下面前揭穿你的面目，你杀心一起，亲手砍死了你的妻子，对外却说爱妻暴毙，最后草席一裹，将她草草安葬。后来你生怕覃氏查出什么，又借势诬陷，让覃氏担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最终覃氏全族三百二十人全数斩杀。”
付蓉一步一步走下来，手里哗的一声抽出一把剑，抬起付玟的下巴：“你忘了，高枕无忧的日子过多了，忘了你脖子下面靠的，是覃氏三百二十条命堆起来的——不对，”她歪着头笑，“不止覃氏，还有殷氏的，对吧？”
“你杀妻之事被殷戎知晓，你阴险狡诈，在覃氏之事上弄了些手脚，连同对你有再造之恩的殷家也不放过。”付蓉哈哈笑了几声，垂眼看着他：“付玟，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畜牲。”
“闭嘴！闭嘴——贱人，贱人，你和你娘一样！当初老子应该连你一起砍死——啊啊啊啊啊！！”
付玟嘶吼着，像条发疯病的恶狗：“你以为你成功了吗？天底下当皇帝的哪里有过女的？你成功不了的，你不是很恨我吗？你这一辈子都会着我付玟的女儿，你身上留着我的血，你一辈子都要和我有关系！！哈哈哈哈——”
付蓉吐了口气，手里长剑一动，啪的一声打在付玟的半边脸上，霎那间一片青紫浮了上来，血慢慢渗了出来。
“什么叫你的血？应该是你身上有我的血，沾了我付蓉的光才是。”
付玟瞪大眼睛，嘴唇发白。
付蓉微微俯下身子，声音明朗：“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底下站着的人心里面如何想的吗？只要站在旁边的魏远杀了你，我这弑父的帽子不戴也得戴了。”站在一旁的魏远脸一僵，迟钝地看过来。
“他李樾与宋介清的算计我怎么会不知道?”付蓉扭头，看着上头龙椅，眸色发亮，岑黑似鬼。
“报仇这件事，我付蓉从来不假手于人。”
外头兵刃声渐起，殿内人开始惶恐了。付蓉看着一众人慌乱的脸，嗤笑道：“他李樾底下的人，也不过如此。”
人开始乱了，付玟在地上连滚带爬，想要爬出去。却没想身后有人一用力，他重重砸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覃玉的脸，神思恍惚，他捂着胸口，气喘如牛，过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是付蓉的脸，不是覃玉的。
“付玟，我让你试试，我娘当年是如何痛的。”
手里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刀，付蓉用力，一刀一刀地劈了下去，凄厉瘆人的声音一阵连着一阵，血溅到她脸上，糊住了视线。
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擦去她眼皮上的血。付蓉一顿，扭头，看见阿茼清丽的脸。
她突然就哑巴了一般，眼泪落了下来。阿茼擦干净脸，握住她的手：“说了不要一个人。”付蓉手被人往下一压，血和嚎叫声一起灌入她耳中。
阿茼轻轻笑了一下，道：“你看，我们都一样脏了。”
太和殿火光冲天，李樾握着长剑满身是血地站在殿外，一双眼睛里倒映着那滔天的大火。正座之上，付蓉睁着一双眼看着他，高声道：“李樾，老娘这辈子有些累，下辈子换个样子，重新再来这人间，与你争上一会——”
轰隆一声，火光坠地。
热浪扑了过来，李樾忽觉身有千斤重，眼前花了一瞬，重重摔了下去。旁边的裴令手一用力，稳住李樾：“陛下。”
李樾抬眼，粗喘几口气，眼底铺血：“回去。”
竹园。
宋介清手里的茶杯一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巧盈听见声响，连忙跑了过来，拉过宋介清的手看：“可有烫着?”宋介清揪着胸前的衣衫，面色苍白，摇头道：“无事，”他闭了闭眼，“李樾回来了吗？”
巧盈摇头：“还没，君后不要想了，陛下临走之前交代过，不可多思。”
宋介清往外头看了一眼：“下雪了?”巧盈循着他目光看去，点头道：“嗯，外头都白了。”宋介清扶着榻，要起来：“出去看看吧。”巧盈连忙将人扶起来，帮他披上衣服。
果真如巧盈所说，外头雪白一片，远处的绵延山脉已经看不见原貌，只是一层接一层的雪白。巧盈扶着他，一步一个脚印。临近月洞门的时候，远远瞧见李樾站在那里。
他背对着宋介清，宋介清现如今自己站得住，挥手让巧盈下去。
他拥着衣袍，喊：“李樾，站这么远做什么？”李樾扭头，雪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摇头回他：“马上过来。”宋介清看见他的脸色心头一跳，往前走了几步。李樾笑着伸手过来扶他，下一瞬却宛如无骨般落了下去，宋介清力不及，拥着他的双臂，跪坐在地。
贴着掌心的地方冰凉一片，宋介清张了张嘴，抬眼看他：“李樾。”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温热的东西落在他的手背上，一滴，一滴。
李樾声音嘶哑：“不要看我，”带着铁锈气的呼吸打在宋介清脸颊上，宋介清浑身一颤，伸手覆在挡着他眼睛的手，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是爱听话的。”
李樾口里的血涌了出来，他微微侧头，将血吐干净，扭头说：“我有私心，阿止，对不起——”
“其实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说的话并非真心，那时候我身陷囹圄，不得不利用你的善心。”
他喃喃，将过去的一切和盘托出。
宋介清道：“我知道。”
“李樾，我不怪你。”
李樾一双锐利的眼聋拉下来，带着哭腔道：“我要死了，你原谅我的不是，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眼前亮了起来，李樾把手移开了，宋介清愣愣地看着他。
李樾宽大的手拢住宋介清细细的脖颈，轻轻的，慢慢地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扬起下巴，抿着唇靠了上去。
宋介清看着愈来愈近的胸脯，轻轻抓住李樾放在他肚子上的手，温声道：“你不会死的，我让瞿羽找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李樾，你不用死了，你要陪着我的——”宋介清动了一下，面前的人滑了过来。他的耳朵刚好贴在那堵胸膛上，他贴紧它，目光落在李樾的手上。
雪落在李樾抚在他肚子上的手上，久久不化。
嘶哑难听的哽咽从喉咙里涌出来，原来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苦心人。
宋介清时常想，恩怨一场，兜兜转转他们二人之间无甚纠葛，也许大局落定，他们就会同天底下恩爱的夫妻一个样，有儿承欢膝下，有夫长伴身侧，可到头来也不过海市蜃楼，再怎么富丽堂皇，风一吹，全都不在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