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碑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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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香炉悠悠地吐着烟，碎金似的阳光铺在地上，微尘镀了层金光，缓缓攀上那支起的手肘，衣袖雪堆似的挨着臂弯，这人清瘦，一身青色的锦袍，此刻微微低着头，瘦削的下巴被乌瀑长发挡去大半，看不清楚全貌，只觉出那白皙的脸庞。
这人倚得闲散，正捏这本书看。
外头有人匆匆往里来，待到人跟前，轻声细语地禀道：“撷芳殿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太后头疾又犯了。”塌上的人闻言，才慢慢抬起头来，这会儿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此人眉眼秀丽，眸若秋水，应是温柔公子，不过那眼角微微上扬，多了几分冷意，另作出一番好颜色。
他唇角微动：“拿着永安殿的牌子去太医院，找人去看看。”
那人应下，往外头走去。
日头下去了，夜色慢慢浓了起来。宫里头的宫灯依次亮起，里里外外照得亮堂。
“陛下已是许久没来永安殿了。”一进夜里，那些个宫婢太监便开始有些懈怠，七嘴八舌地开始聊起了宫中琐事来。
当今皇帝还不到而立，龙章凤姿，却只守着永安殿那位皇后过活。伉俪情深人人称赞，但于皇家而言，子嗣乃重中之重。永安殿那位高居后位那么多年，霸占荣宠的日子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就是不见皇嗣。前不久不知怎么的，两人竟然到了冷眼相待的地步。这不几日过去了，皇帝一次都没来过，连平日里常出入永安殿的付公公都不曾露面了。
如今的皇后姓宋，名介清，出身卑贱，却得了一副好样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副样貌，连带着整个人都有股子难以言说的气质，世人都说他出身卑贱，但见过他的人只觉得那人气质清贵，言行举止都带着大家风范。
怪不得能招皇帝稀罕。
外面的宫婢七嘴八舌，而她们口中那位许久不曾踏进永安殿的陛下此时正坐在永安殿内，面不改色地看着塌上的人。
宋介清瞥了他一眼，坐直身子道：“太后那边你待如何？”当今太后并非皇帝生母，虽说没有那份母子情深，但面上还得演出那份情深意切。双方都明析对方的心思，偏偏这位太后是个不省心的，处处和皇帝作对。
也多亏了前些日子太后旧疾又起，她那闹腾的心思才渐渐沉寂下来。
李樾因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朝堂上那些文官口诛笔伐，明里暗里恨不得要把不遵孝道四个大字挂在他脑门上。
年轻的帝王眉间疲色愈浓，他曲起手指，按了按眉心。
“母后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让这些琐事叨扰她。”言下之意，继续关着。
宋介清手里的茶杯轻轻一磕，瞬间没了喝茶的心思。
“从昨日开始，母后已经派了不下十个人来永安殿了。”
李樾抬眼望他：“嫌烦？”
宋介清点头：“多少有点。”
李樾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笑道：“难得看到你憋屈。”宋介清瞥了他一眼，伸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袍。
李樾一怔，回神便伸手将面前人一把揽过来。他手心贴着那截窄瘦的腰，皱眉道：“又瘦了。”宋介清低头，认真开口：“天热了，不太有胃口。”他身子不好，每日都按时喝着药，苦得心里发慌，加之天气炎热，就不太吃得下东西。
李樾松开手，站起身来：“有什么想吃的让御膳房做，这样瘦下去不行。”宋介清略略点头。
“母后那边我回去处理，日后要是她再派人来，你嘱咐风青糊弄过去就行。”李樾抬手拢了拢他散下来的发丝，将人带到铜镜旁。
“你宫里头人的手不巧啊，连头发都束不好。”铜镜里两张脸一上一下，宋介清借着那镜子看清了李樾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他颇有些无语，抬手拍开自己肩上的手：“巧盈要是听到你这句话，怕是要躲在房里哭个三天三夜。”李樾不再嘴贫，顺其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梳子，温声道：“我说笑的，我许久未给你梳头了，今日我来给你束冠。”
李樾束发的动作十分娴熟，宋介清看着自己头上的手指翻飞，转眼间头发便听话地被拢到了一起。
宋介清自己束发的时候总是不得要领，如今有个现成的老师，就逮着机会请教。
“你从前是不是经常给人束发？”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手指一僵。宋介清莫名，想看李樾面上的神情，没成想李樾先一步蹲下身子，他面上出乎意料的喜色满满，细瞧之下还能看见喜色间夹杂着的旖旎。
“不曾，我无师自通。”宋介清闻言，眉头一皱，这话不像是在回答他，倒像是在敷衍他。
“你——”
话还未完，他眼前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被稳稳地锢在人怀里。宋介清无声叹了口气：“李樾。”李樾把脸凑近，他那张脸生得好，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有神，定定地盯着宋介清看的时候，里头没来由地翻了几转，扯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欲来。
腰间的皮肉开始发烫，宋介清喘了口气，额头抵在那人硬邦邦的胸膛上，难得发笑：“你白日宣淫，不怕被骂死。”
李樾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唇追着那白皙的脖颈跑，灼热的气息里夹着几个不成调的字。宋介清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半晌才理清楚他说的话。
李樾说：“你是我的，谁敢多嘴。”
宋介清往后仰了仰，泅红的眼眸发着亮。
撷芳殿。
月光从大开的窗外淌进来，一寸一寸的把黑暗逼退。殿内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灭了，明明是当今太后的居所，里里外外都不见一个宫婢去重新点燃。
有人自暗处走出来，她腰间坠着的玉环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在这过分安静的宫殿里听起来，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这便是当今太后：付蓉
说是太后，却也不过二十三岁的样子。早年先帝再世时，她还只是妃位，后来皇位之争，各家输的一败涂地，付家跟对了主子，之后力量便愈发不容小觑，因着淑妃母家权势过人，当今皇帝迫于压力，就挑了日子改了位分，现如今世人要尊称她一声：德惠皇太后。
付蓉坐在窗前，从袖中掏出火折子，火光跳跃了几下，黑暗中终于多出一块亮堂的地方。
耳边突然多了道脚步声。
那人慢慢走到光亮处，宽大的帷帽把人遮的严严实实，看不见半分原样。
付蓉就着冰凉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看向那人：“该办的本宫照实办了，皇帝疑心病重，现下不是下手的时候。”
“娘娘做得很好，大人在前朝努努力，相信不多时娘娘的禁令便能解了。”
“不过要解这禁令，需要娘娘好好想个法子。”那人往前走了几步，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
付蓉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半晌才开口：“好。”
浓密的绿色绵延万里，远远瞧去，翡翠似的河水上方笼着层白雾。
这便是定陵。
定陵选址十分讲究，太宗在世时就看好了这个位置-----梵灵山，一个俯瞰京师的风水宝地。
雷声轰隆，绵密的雨丝连珠似的往下落。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守陵的人挤在亭里，盯着瓢泼大雨发愣。
“许多年没下过这等大雨了。”
“是啊，前不久青州大荒，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啊！”那人面露喜色，说话都带着几分激动。
天边突然现出几道凌乱的紫色火蛇，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刹那间，脚下的土地都震动起来。
亭里几人只觉周遭一亮，随后身后的山体一震，几人脚下不稳，直直往地下倒去。
有人撞得面上带血。
“怎么回事啊？！”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人先一步爬起来，刚站直身子就僵立在了原地。
“冯宇，怎么，怎么回事！”
“碑，碑塌了。”
立于立国之初的功德碑刻，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碑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