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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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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正是寻花问柳的好时节,黎安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苏大少爷死家里了。那些登门拜访的狐朋狗友都被苏老爷给挡回去了。
黎安每日对着晋易那张冰山死人脸,只觉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天不亮就要起来晨课,然后是午课,晚课。教的都是些三岁小儿的东西。今天背经明日看文,拿他当傻子耍呢!
黎安让婉清旁敲侧击了几次,苏老爷松了口,说晋易是外乡人,这几日江南府的风光正好,让黎安带他去转转。
牧景心里明镜似的,淡笑着允了。
“小柳,人联系好了吗?一会儿到了那,别管什么直接动手。”黎安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衣服,今日他挑了一件最花里花哨的紫衣,衬得他风流倜傥。
小柳颤巍巍的,“少爷,真的要这样做吗?他毕竟是老爷请来的,人要是伤了,还的咱家掏医药费......”
黎安勾起一抹笑,“他那身子多金贵啊?全身骨头给他打断了小爷我赔不起?”
小柳不接话了,低头扣自己的手指。
今日少爷要和晋易出游,少爷让他提前找几个小混混,在船上假装强盗打劫,还要乘乱打伤晋易。
少爷的原话是,“比我肩膀上的重十倍。要他拿不起筷子提不起笔。”
小柳想到那夜那位公子利落的身手,不像是不会点功夫的样子。但那人对少爷着实苛刻,小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后咬牙找了五六个小混混,暗中打点了一切。
黎安收拾良久,对着镜子理了又理他的袍子,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牧景今日随意穿了件素袍,头发稍微扎上一点,整个人一股月朗风清的味,见那花里胡哨的人从屋里出来,抿着唇不发一言。
“哟,穿这么寒酸。老头子给你的月钱哪里去了?莫不是偷偷给你相好送去了吧?”
其实这话说的好无道理,牧景那日走是临时起意,什么东西都没带。这些天又和黎安同吃同住的,那些衣物都是婉清托人送来的。牧景谢绝了绫罗绸缎,只挑了个最素的。
这事黎安自然也知道,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着刺激人家。
牧景不为所动,只是道,“苏少爷可有养过鸟?”
黎安被问得一愣。
牧景没给他回答的时间,“有一种鸟名唤鹦哥,能言人语,色泽艳丽,聪明过人。倒是你们这些小少爷常养来解闷的,就艳丽过头,到底俗了点”
黎安这才反应过来这人话里话外都是在暗讽自己。
“那确实没养过。不过这鹦哥听起来就不如金丝雀。聪明过人,能言人语又怎么样?那金丝雀可以风雨无阻等你回来,知人冷暖还能一块喝酒,百般讨好就为了你一句话。鹦哥可不行”
这是话里有话,牧景回过头不咸不淡看他一眼,但黎安明明白白看见他眼里压抑的火气。
他得意的勾起唇角,“要不我送你一只吧?那玩意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好几个朋友都养过,叫得也挺好听,你让它在你床上叫都成。”
牧景转身走了。
黎安摇开他的玉扇,颇为自得。“切,说不过人就不要先招惹。”
黎安也有几日没有出来了,这街上的光景好似几年不见了一样,看什么都很新鲜。说的是陪客,傻子才管晋易的死活。黎安只想着东边新开的那家酒楼还没吃上几回,南边那赌坊铺子还没摸清底细来路。他摇着玉骨扇,溜溜达达,看中什么就买,后面跟着的小厮已经拉了一小半马车的东西。
逛了一早上,午时一到,他走到一富丽堂皇的酒楼门下,转头对着牧景笑嘻嘻道,“这饭你是吃不起了,我也没想着要请你。你自己解决,吃完就在这下面等我,等小爷我吃完了带你游湖。”
牧景神色未动,酒楼对面就有一家摆摊的臊子面,他转过去提着衣摆就坐。“老板,一碗臊子面。”
黎安讥讽道,“嗤,穷酸鬼。”
他带着小柳坐在楼上靠窗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那穷鬼,黎安点了壶酒,慢悠悠地喝。
那穷鬼生得一副好皮囊,就算坐在街边吃臊子面,也炸人眼睛得很。来来往往的人眼珠子都恨不得落人身上刮一层皮下来。偏偏那人不羞不臊,八风不动的。
黎安看的牙痒痒,装什么装,刻薄的穷鬼一个,还真把自己当贵公子了?
他靠在墙边,隔着不高不远的窗户喊那面摊的老板,“喂!过来!”
老板是个小老头,有贵人招呼,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自窗下仰头向上看,“大老爷,您叫我?”
黎安冲着牧景的方向指指,“那人点的是臊子面?”
老板点头。
“好,他的那碗我要了。”
老板面露难色,“大老爷,这客人都在吃了,哪有给您的道理。小人手艺快,您要不等等,我这就给您下面?”
黎安摇头,“就他那碗,十两银子。卖不卖?”
老板心里叫苦,这贵人一定是来找茬的,他摸不清这位和那俏公子什么关系。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家有老小,就指着这面摊为生,今日这要是一有不好,摊可能都没了。
小老头佝偻的身躯在正午的阳光下有些抖。汗流出来,他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努力仰起头,对着黎安讨好地笑。
黎安皱眉,怎么?是觉得给少了?
“二十两,把他的面给我。”
小老头无助地看向牧景。后者放下筷子,和窗台上的黎安直勾勾对视。
他们这一茬,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停下来看,有认识黎安的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窗台上那个啊,就是那苏家的纨绔。今日肯定又要生事端,那位俊公子也是倒霉,遇见这位活阎王。”
黎安见人越来越多了,轻佻地将二十两碎银子扔下去,零零散散砸在那小老板脚边。
那老板还愣着,不敢动也不敢捡。
牧景起身走过来,躬身下去,挨个将那些银子拾起来,点好是二十两,交在老板手上。
“老人家不必为难,这位公子愿意出重金买他人吃剩之物,那是他的癖好。”
他又掏出钱袋,“这里有五两银子,一部分是我的面钱。剩下的一部分是跑腿费。还烦请您帮我给楼上那位公子送去那碗吃剩的面。”
老板抖如筛糠,牧景轻轻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老人家,他为难的是我,不必害怕。这钱不赚白不赚,也不必挂怀。”
折腾一番那面终究是到了黎安手上。
他在窗边有模有样吹着面,挑起来又放下去。
现在那穷鬼就在他窗下,这个角度那穷鬼只能仰视他。黎安的心情是极好的。
他垂下眼,“这位公子是不是觉得不公平,我要你的面,但是钱给的是老板,一分钱都没进你的口袋。”
“贵人千金买面,是贵人的喜好。老板的手艺也值这个数。”牧景没有抬头,他知道他只要抬头,就是正中这纨绔的下怀。
黎安继续挑着面玩。“那确实,公子在这桩交易里面一文不值。”
“不过我倒是觉得公子这面皮值得千金,不若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只听过黎安恶名的这回实打实的见着了。
“诶!我听说啊,这苏家公子前些日子还调戏了越知府的小儿子。他爹还让他去赔罪来着。这么看来他果然有断袖之癖!”
“啧啧啧,他哪里是断袖之癖,这首府哪一个青楼花酒是他没吃过的?我看他就是一纯纯的纨绔。除了那身下二两肉就没别的事!”
牧景眯起眼。看样子今日他要不抬头让他羞辱一番,这纨绔不会善罢甘休。他有心想躲开越思祁,这里人多眼杂呆久了怕徒生事端。
牧景微微仰起头,看见黎安挑起一抹恶劣的微笑、
下一秒,温热的面条和汤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脸上。伴随着的还有黎安的惊呼,“啊!手滑了,这位公子没事吧?快快上来让我检查一下,小柳,快去把人接上来!”
牧景克制了半天的脾气终于裂开一个口子,他深吐出一口气,握紧了双拳。一双眼里火气流转。
小柳心虚地下来请他上去,围观的人心里明镜似的,这公子怕是要被那位爷辣手摧花了。什么检查都是借口,怕不是就想脱了他衣服,光明正大“验货”。
牧景也知道闹这一出,极损他声誉。但偏偏,他一个被剥官的探花郎,什么胯下之辱没受过。被人戏弄调戏一番算什么?他冷笑着上了楼。
黎安笑得春风得意,一双扇子摇啊摇。一副妥妥的纨绔狐狸样。见他上来乐不可支地嘲讽道,“这衣服是不能穿了,不过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要不公子脱了这衣随我去置办一两件——”
牧景还没等他说完,一个步子上去,捏住他的下巴。
黎安吃痛,腮帮子生疼,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今日念你是初犯,我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我先卸了你的下巴,再拔了你的舌头。”
黎安那双眼睛毫不示弱和他对视,腿上用力向人踢去,被牧景轻松躲过。
“怎么学不乖?”牧景一用力,黎安下巴被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