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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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中，再次感受到坠落之感的苍梧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叶子浑身僵硬。
但，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又让他维持住了岌岌可危的理智，没有崩溃大哭。
他收紧了手臂，脑海中来自母亲的教导开始回荡。
我是哥哥，要保护弟弟。
想着，他一咬牙，僵硬的身体开始动作，完成了一个不应是孩子能完成的转体动作。
苍梧死死地抱住黎稷，将自己完全置于黎稷身下。
他用稚嫩的童声小声道：“阿稷别怕，哥哥保护你。”
声音虽小，但却像是惊雷般让怀中的孩子一颤。
随后，无神的眼眸泛起光芒，混沌的大脑开始运作，被封锁的意识喷涌而出。
黎稷的嘴巴轻轻动了动，感受着身下人的颤抖，此生第一次开口说话。
“苍梧。”
说完，他又忽得抬头看向前方的虚空，无声喊道：“齐子葳？”
在一声“霜满天”中，伴随着从天上落下的霜晶，小小的光芒亮起。一位穿着现代服饰，梳着马尾辫的虚幻人影出现在风霜之中。
她伸出虚幻的手，落在小小孩子额头，嘴巴张合。
一道少女的声音传入黎稷的脑海。
她说：“好好活下去，阿稷。”
“不！”不属于孩童的少年音随之响起，“不许！你不能这样！不能丢下我！姐！齐子葳！”
可是，这只存在脑海的声音阻止不了面前人影的消失。
虚幻的身影淹没在地下漫起的光芒中。
随后，如同新生儿般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哇！”
此方天空似因这啼哭轻轻地振动，也影响到了那株巨大的稷谷。
巨大的稷谷，像突然被用一根无形的针扎破了，瞬间缩小，瞬间倾倒。
土地震颤，地上的人也跟着晃动。
静止，静止，静止。
三息的静止后，面容狰狞的妇人拨开人群，一下子扑在两个孩子面前，抱起孩子便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尖利的声音瞬间唤醒了人群。
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村汉。
他慢了一步滑跪在村妇的身边，想要触碰村妇怀里的孩子，却被村妇一个低头，狠狠咬住了手背。
见村妇失去理智的摸样，村汉眼中的泪水便止不住地下淌，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瞬间苍老了更多。
村民围在这两人身边，一时不知如何。
就在这时，云翼挤过人群，看向妇人怀中的孩子，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还有救。”
他的声音很弱，但瞬间被绝望的母亲捕捉到。
狰狞的面容猛得转头看向他，似要噬人的目光将云翼锁定。
“还有救？”
粗粝如母兽咆哮的声音让云翼心惊，他吞咽了口唾沫，才勉强点头。
但这点头对于绝望的母亲来说无异于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她抱着这孩子，跪在地上，用双膝走到云翼的面前，重重地磕头。
“救救我的孩子。”
村汉也滑跪在她的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磕头。
云翼不敢受两人的大礼，后退一步，又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拉起。
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和终日劳作现有情绪激动的村人相比。
拉扯之间，云翼身后的村人突然让出了个道路，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云翼身后响起。
“上车，去静尘观。”
云翼闻言如蒙大赦般转身，果然看见了陵台令那张苍老但威仪的面容。
陵台令的出现似乎让妇人稍稍找回了些理智。她
立即从地上站起，飞也似地往马车上奔跑而去。
比村妇多些理智的村汉见状，对着陵台令又磕了一头后，才追上村妇。
众人忙乱地收拾了一番，没有伤的村民留下来打扫，又伤的则都坐上了三辆车，往静尘观驶去。
马车飞驰，就如同黎稷的梦境，无数记忆在飞速移动，最终化为了一场梦。
一场前世今生的梦。
群山之间，一条盘山公路蜿蜒向前，像是一条卧在林间的巨龙。
巨龙苍白的脊背上，一辆火红色的车子飞驰。
车内，欢声笑语。
这是一次度假，目的是庆祝他和双胞胎姐姐结束高考，成为预备大学生。
而现在他们的目标是位于盘山公路尽头的一处高山度假村。
他们将在此处住上一晚，观日出云霞，听风吹林海。
但，一切美好的畅想都止于突然出现的失控车辆。
嗙的一声后
欢声笑语立即变成惊慌尖叫。
驾驶座上的父亲猛打方向盘想要离开那辆失控车辆的撞击范围。
但为时已晚。
红色的车辆飞入半空。
车内的人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透过破碎的玻璃，看见失控的车内了无生机的一男一女。
紧接着便是一股极强的拉扯之力，似要将灵魂撕扯开来。
而这确实是撕裂了一些东西。
车内的人再次睁眼，看见的便不再是满目的森林，而是高空之下，云层之间的灰白色雾气，入耳的是呼啸的狂风以及那灰白雾气中的嘶吼。
那是一张张人脸，一张张狰狞的人脸。
他们在互相的撕咬，又随着“风”在高空起伏，像是一锅已经煮熟的汤中那翻滚的热浪。
而灰白色的雾气之下，还有更多的灰白色在向上漂浮，似乎有无形的细线在拉扯。
顺其向下望，则是骸骨。
堆积如山的尸骸。
骸骨中有人型的，有兽型的，还有他不认识的，十分诡异的尸骸。
而骨山之外，是血海。
血液浸透大地，硝烟弥漫天空。
真正的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随后，记忆中的天地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肆虐的“风”和下方的满目疮痍。
另一部分则是稍显平静的“风”以及下方茂密的丛林和丛林掩映下的村庄。
在村庄之上则悬浮着两道模糊的身影，似是一男一女。
两人的面容轮廓十分相似，正相对着争执着什么。
“这沈桂花腹中的胎儿是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符合条件的，不要犹豫了，你快进去！他的生命力已经开始消退，刚凝聚出现的一魂一魄已经开始有消散的迹象了。我是姐姐，父母不在了，你要听我的。你再不去，那一魂一魄就要消失了，之后你出生，魂魄也不完全，而且会遭受到这方世界法则排斥的。”
“不行，你也就被我早出生三分钟。而且，你的灵魂消散得比我快，你先进去。我还可以再等等。”
“你也说我消散地比你快，我进去，和一魂一魄根本不足以撑起一个完整的灵魂。”
“我们有天道给的法器，足够弥补。”
“但用了法器，你会在三年内消散。我们很难在三年再找一个符合条件的。而这法器能保证我五十年内不会消散。之后你出生了再找护魂的东西给我温养，没准能有个百年时间，足够我们再找个符合条件的新生儿。”
少女的声音斩钉截铁，压下了面前和她有一样轮廓男孩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一阵风气，吹的少女的身影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她急促的声音响起。
“不好，又要起大风了！”
“不行，那孩子的生命力消散得更快了！”
“你快进去！”
“我会在你身边的！我保证”
随后，这部分的画面拉大，模糊的村庄变得清晰，少女的声音却变得急切。
“艹！怎么这个时候摔倒了！那个樊大，大白天喝什么酒！喝了酒不在家里好好躺着，到处乱逛什么！”
“阿稷！你给我挺住啊！”
“不行！生命力消散得太快了！”
“没办法了，只能用法器了，这不能算我说话不算数。我还是在你身边的。”
半晌后，少女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
“齐子稷！你反抗什么！这样正好了，我们合二为一，也不用找其他的身体了！”
“但是你会完全消散！只会成为我的一魂一魄！”
“齐子葳！爸妈都走了！我只有你这个姐姐了！你不能丢下我！你要是消散了，我也不活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变成这个世界的灵气，和爸妈一起！”
“怕了你了。”
一声长叹后，画面变化，出现了一个厢房。
厢房内，一位妇人痛苦地躺在塌上，在塌的旁边则是急得面色苍白的村汉。
正是跪求云翼的那两人。
村汉的面前站在一道袍男子。
道袍男子看了村妇一会，掐了个法诀，面色苍白的村汉便由悲转喜。
但还没等他高兴的情绪上头，他便和妇人陷入了新的惊慌中。
因为道童抱起的男婴，不哭不闹。
镜头拉近，新出现的男婴占据了全部的画面。
随后两道声音响起。
“之后，妈妈照顾不了你们了，但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
“以后，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我活着他就会好好活着。”
黎稷的灵魂在脑海中抬头，看见了前世的妈妈，也看见了今生的阿母。
半透明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如雨落下。
他嘴唇张开，似男又似女的声音响起
“我们会好好活下去。”
声落，梦醒。
耳边雀鸟清啼，眼上尘光轻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