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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学期新气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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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新学期第一天，我刚走进办公室，就发现斯莱特林1班的学习委员神情严肃地站在伏地魔老师无人的工位前。
我问他，你有什么事。
他看了我一眼，庄重而又庄重地把怀里那本《快乐寒假》摆到了伏老师工位的正中间。
“交作业。老师。”小巴蒂·克劳奇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全班只有我写了寒假作业。”
1.
我把他赶去上早读。没过一会，伏老师来了（班主任，来得只比我们有早读的晚一点），还是带着他的简朴黑色保温杯，提着一个挂小蛇吊坠的电脑包。
他一来，急匆匆地坐上工位，急匆匆地把电脑摆上电脑支架，急匆匆地从抽屉里翻出他的枸杞菊花茶倒点进保温杯，急匆匆地就要出去打热水。
出门之前，他终于注意到桌子中间有本孤零零的《快乐寒假》，皱起眉问：“这是什么？”
“你学生的寒假作业。”我随口答道，忙着改等会上课用的PPT。
伏老师伸手随便一翻，眼睛扫了可能不到两秒，接着就把那本寒假作业扔到我们办公室共用放杂物的柜子上，出去打热水泡他的养生茶了。
我突然有点可怜学习委员。
2.
斯莱特林1班的学习委员小巴蒂·克劳奇是我们整个办公室老师们最喜欢的学生之一。说真的，学习又好、作业完成态度又积极、下了课就跑进办公室不问几道题不走，这种学生在这儿真是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得着！
我们几个斯莱特林班的老师天天就合计，未来考伦大、考清英，斯莱特林真还就属他一个了；不然到时候成绩放榜，格兰芬多有个赫敏·格兰杰，赫奇帕奇有个塞德里克·迪戈里，我们斯莱特林总不能把德拉科·马尔福推出去吧！
苗苗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办公室的伏老师就是不太喜欢他，教师工作手册上他只在小巴蒂名字旁边写了栏“父亲是局长”。虽然他既是1班班主任，又显然是小巴蒂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
下课的时候小巴蒂跑来问题，手里永远都是物理试卷物理练习，眼神都不分给我们其他老师哪怕一点；伏老师不在的时候，他就坐到办公室角落的小椅子上面去安静地看书。我们偶尔跟他聊天，问他有什么志向，他永远第一时间坚定回答：
“我要考阿尔巴尼亚师范大学！”
我们平时聊天，都跟伏老师开玩笑：你小心点，现在工作来之不易。伏老师捧着他的养生热茶改着他的ppt，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黑眼睛只是盯着那个ppt上滑来滑去的木块，须臾之间敲出几个受力分析箭头。他旁边摆着斯莱特林1班的物理作业，参差不齐，最上面放着一张字迹密密麻麻的作业统计单……但他基本不看，就像现在，那本寒假作业孤零零地摆在杂物柜上，伏老师自顾自打开电脑，点开他的ppt。
“假期作业你一点不管？”我一边说一边忙着改1班五十多本作业，噢，这字丑得人肝颤……这本怎么跟上一本一模一样……这本怎么跟标准答案一模一样……
伏老师看了我一眼，感到有趣般冷笑。
“你看寒假作业吗？”他轻声问。
“不看啊。”我习惯他这种莫名其妙一点也不亲切随和的语气了，把那本交上来凑数的空白化学作业本扔到一边，随口说完就开始翻包，“但学习委员那孩子多认真啊。我这里有个好学生印章，你给他作业上打一个呗，别打击人家工作积极性。”
他这下好像真的来兴趣了，把旋转椅转过来看着我。
“好学生印章？”他说，“你不知道我们的学习委员想要什么吗？”
“知道啊。”我把印章和印泥递过去，“不就是想看你piapia把那些没写作业的同学打死吗，这多正常，但现在不许体罚了，你还是给他打个印章完事吧。”
3.
伏老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印章也不接，印泥也不接，只有左边眉毛翘起来一点，在他帅得不像高中物理教师的脸上显出三分凉薄三分讥嘲四分漫不经心。我被他盯得有点心慌，心里寻思是哪里触了这人的霉头。
难不成他觉得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出来学习委员在想什么？搞笑，只有他一个人写了寒假作业的学习委员，老师的宠儿，每天孜孜不倦在名单上用斗大的红笔字统计全班没交作业的同学，这种人能想什么。
他不就想老师piapia打死那些没写作业的同学，然后再给他发朵小红花说“谁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啊？”吗？啊？
以为谁不是当老师的呢老伏？
4.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隔壁拉文克劳1班的弗利维老师碰上了，我们俩一人打了一勺金桂玉露饭（其实就是蛋少得可怜的蛋炒饭配白菜），在窗口旁边的桌子上吃起来。
弗利维老师是学校的老教师了，平时又和善健谈，我们新老师要是有什么问题，最喜欢找他；没什么问题，闲聊时，他的八卦也最多。
所以我就假装不经意地问：弗利维老师，为什么一个老师会不喜欢特别好学的学生呢？
弗利维老师把嘴边的蛋粒擦掉。
“你说小汤和小克劳奇同学吧？”他抬起头笑眯眯地说，“哎呀，这说来话就长了！”
5.
伏地魔老师，本名汤姆·里德尔，在这里上学时，老师们都喜欢喊他小汤。
小汤是孤儿，但是好学，天资聪颖，吃全额奖学金补助上的霍格沃茨高中。在这里学习的时候，那叫一个校园风云人物啊：升旗台演讲他上场，全校没有一个低头玩手机抠手指；次次考试放榜，各科状元没有哪一个下面不写“汤姆·里德尔”。那时还没分科，斯莱特林1班的班主任，化学老师斯拉格霍恩天天把他叫进办公室，今天给点糖明天给本书，就差把“同学你一定要选理科”摆在脸上挂到小汤同学耳朵边。
后来小汤同学确实选了理科，他们办公室的理科老师一片欢腾，只有现在已经退休的物理老师梅乐思老师捧着茶杯不说话。生物老师格拉普兰老师问，老梅，有啥好不高兴的？梅乐思老师从思绪里回头，幽幽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学物理。
格拉普兰老师摸不着头脑：学物理怎么了？
梅乐思老师叹了口气，摸摸他已经不剩几根头发的头顶：君不见普朗克薛定谔，少年英姿变秃头，量子物理一推手，工作虽在，工资难修，错错错，莫莫莫。
说着上课铃打了，梅乐思老师拿起他的小蜜蜂和实验器材，忧郁地踩着穿了十多年的黑皮凉鞋，走出了办公室。
“说来梅乐思老师年轻时也帅过呢！”弗利维老师说。
6.
“但这跟小克劳奇同学有什么关系？”我问。
“别急嘛！”弗利维老师喝了口不锈钢小碗里的紫菜蛋花汤，不赞成地摇摇手指，“学数学最讲逻辑，我们得把条件盘清楚，欧文老师。”
7.
高考成绩出了，小汤果然考了全苏格兰高地区第一名，不，全惠普市第一名。那年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校长脸都气歪了，因为他们被霍格沃茨甩了将近70分。
时任校长迪佩特先生请全年级老师去学校旁边的猪头串串店吃串串庆祝。那一天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清英伦大稳了，只有教斯莱特林1班语文的邓布利多老师不说话，举着雪碧微笑，摇摇头，叹口气。
“怎么了？老邓，这么好的学生，有什么不高兴？”
“哪有不高兴，呵呵。”邓布利多老师笑着说，“我只是听说小汤想报阿尔巴尼亚师范大学的物理免费师范生，教书育人啊，我很欣慰。”
那一夜，据说斯拉格霍恩老师没有睡着。梅乐思老师住在他楼下，跟他一起在阳台叹了一夜气。
8.
后来小汤果然去读了阿尔巴尼亚师范大学，老师们时不时在那个学校官网看到他又拿了什么国奖当上了什么学生会主席；所以当小汤大三回霍格沃茨高中实习时，大家都有点没想到。
那一年阿尔巴尼亚师范大学来的物理实习生只有他一个，邓布利多校长就把他安排给梅乐思老师带。就这样，小汤搬了套学生用的桌椅挂在梅乐思老师工位旁边，每天写教案写反思写周志，时不时还帮梅乐思老师上两堂课，表现极其优秀。
就连向来不支持任何人学物理师范的梅乐思老师也被他打动了，有一天问他：
“你是真的想当老师吗？”
弗利维老师把餐盘的剩饭倒进桶，盘子和盘子相碰的声音清脆一响，我们走出了食堂。伏老师正好从校园里那棵垂丝海棠树下走过，提着小蛇电脑包，踩过花瓣纷飞的小径，脸还是那么冷，很难想象他曾经是个“善解人意、热情好学”的模范学生。弗利维老师看着他，语气多了几分怀念。
“我当时就坐在梅乐思老师旁边！你不知道，小汤当时笑起来多好看。”他说，“那个坚定的语气，有力的回答，我真的一点也不奇怪，邓布利多当时怎么会跟他签了合约，让他留任霍格沃茨的！”
9.
不知道是不是不用小蜜蜂的老师的声音都会控制不住地很大，反正伏老师是听到弗利维老师的感叹了。他往教学楼走的脚步一顿，转向我们这边。
我看着他走过来，连忙假装对飞进食堂的鸟产生了极大兴趣，这就要悄悄往旁边跑路；弗利维老师倒是毫无讲八卦被发现的自觉，热情地招招手，接着就背着手往教学楼去了。两边都走，我不信伏老师就一定得逮我……
小蛇电脑包出现在我眼前，连带伏老师皮笑肉不笑的脸。我心里犯嘀咕：讲你点八卦咋了，同事之间，了解一下工作背景多正常……然后伏老师伸手，手机屏幕上显出一张满100减10的咖啡券。
他问我喝不喝星O克。
？
“今天到期。”他表情很平静，“这学校就你和我两个年轻老师。别告诉我你喜欢吃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