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r. Me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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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我赌你离不开我。”
孟秋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会离不开谁的。”说完背着包转身往安检走。
他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想走出一种超然物外唯我独尊的气质，可最后还是不太放心地回了一次头：“你真的没事吧？”
“滚。”程少商开口，却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一个字。
这是孟秋听到程少商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些距离，孟秋并没看到程少商脸侧因紧咬而鼓起的牙关。如果他看清了，应该能意识到这实在是很生气表现。
但他已经又继续向前走了。
两年后的孟秋再次梦到当年机场的那场离别，惊醒时大汗淋漓，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气息平复。
拿起手机，这才想起怎么会突然梦见两年前告别时的澳兰新机场。
屏幕解锁，亮起的昨晚自动锁屏前的最后一个界面，很久违的Whatsapp聊天框，一个孟秋回国后就被他遗落在手机第三页的角落吃灰的通讯软件。
最顶端的对话框孤零零地标着显示未读的小红点，是一条来自Shane的信息——
“明天回国，下午3点，宁京机场。”
孟秋并不想进去点亮那两个小蓝勾让对方知道自己已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只有一条。
可是也只有一条。
孟秋任职的夏浦大学离机场不远，3点落地的飞机呼呼叫着从学校上方几百米的空中擦过时，孟秋还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开着第二天早课要用的PPT——《经典社会学思想》。
以往午休后的下午是孟秋工作效率最高的时段，今天的效率依旧很高：收拾了桌面，取了快递，把新买的书拆了塑封归到书柜上，泡了壶茶，去教务处签字，五份文件，签了五次自己的名字。
只是没办法开始动脑，最开始打开的课件到如今还在标题页。而已。
程少商从飞机起飞，到落地，再到等在行李转盘旁的一路上，收到了上百条信息，他一条都没有回应。
因为没有一条是他在等待的回复。
程少商捏着手机重重呵出一口气，虎牙的尖角咬到舌尖有些吃痛让自己回了神，收起手机推着行李找到来接他的车。
“去公司。”程少商靠上靠背便将眼睛闭了起来，两指在鼻梁上捏了捏。
“程总，林总说先送您回家休息。”
“没事，我跟他说，先去公司。”
公司也好，家也好，其实都不是程少商想去的地方。
但是，孟秋么...程少商再一次点开收藏相册里的教师主页截图，看着上面的人发了会儿呆。
来日方长。
程少商在宁安市中心的嘉里大厦租下了十六、十七两层打通，终于将在澳兰新沉淀了四年的公司，在今年年初开始迁回祖国大地。
林山川比他早几个月先回了国进行国内项目对接，程少商则在澳兰新忙到了天气开始变热的时候，最终在九月份回到了祖国的秋季。
十六楼——“TactSense灵触未来科技有限公司”
电梯门在打开，林山川扑上来：“程儿！怎么样，公司不错吧。”
“完美，辛苦你了。”程少商笑了笑。
“嘿，相信哥的眼光。”林山川搂住他的肩，“不过你怎么挑这块地儿啊，往你爸妈那幢大楼里随便挑两层他们还能不乐意？”
“除非你想天天被喊过去喝茶，每周他们被查一次财务。”程少商白了他一眼。
“我的天啊，叔叔阿姨真是一如既往地...严苛。”
程少商和林山川的办公室一墙之隔，从宽阔的落地窗望出去刚好能目击城市里的落日。
“不愧是市中心啊，”林山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没想到小爷有一天也能在这种地儿开上自己的公司。”
“诶，那栋高楼，看见没，”林山川戳戳玻璃，“夏浦大学新建的理科大楼，可气派了。”
“夏浦大学啊，”林山川突然转过身来挑了挑眉看向默不作声的程少商，“是不是你的那位‘来日方长’？”
“是啊，”程少商仍然盯着那栋高楼，距离是有些远的，楼尖上“夏浦大学”那四个字其实看不太清楚，“来日方长。”
两年前的孟秋孤身一人落地澳兰新时，正值秋意最浓的季节。
前不久亚太地区家庭与儿童发展研究国际会议的邀请函，和澳兰新大学社会学系博士生联合培养录取通知书陆续发来，这两封写着“Dear Dr. Meng”的邮件，是上天赠予他的一次逃离生活的喘息，他几乎是片刻不留地收拾了行李来到了这处异国他乡。
会议场馆在澳兰新主城区附近的小岛上，从港口坐船20分钟就能到。
程少商抱着冲浪板从海水里回到岸上，拿起沙滩椅上林山川塞给他的会议手册。
“家庭与儿童发展”。
程少商想不通林山川是如何头脑发热，给这个会议投了赞助弄来一个展位。毕竟他们的公司算起来还在起步阶段，瞄准的都是商业化项目，还并没有成为儿童玩伴的打算。
程少商用浴巾把头发擦到不再滴水，套上卫衣，换下泳裤，踏着涉水鞋，想了想还是走进了会场。
讨论组七，正在汇报：《情感控制与自我发展：中国城市家庭中愧疚教育实践的质性研究》
中国的？程少商的视线停留在一扇门旁的显示屏上，顿了一瞬，推门而入。
台上的人正把电脑投屏到荧幕上，腰微微弯着，但能看出并不太矮，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头发好像没打发蜡，被开门时产生的气流吹得微微飘起。
在门外看到的论文标题显示在幕布上，台上的人直起腰微笑着开口：“大家好，我是中国夏浦大学的博士生Russell Meng。”
程少商看清了他的正脸愣了一小会儿，随后有些疑惑——现在的博士都这么年轻吗？这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明明是个高中生。
“这项研究中，我们追踪了12个中国家庭教育中的情感互动模式，对这些家庭中愧疚教育的表现形式、传递机制以及对孩子自我认同的影响进行了分析。”
程少商发现今天让自己想不通的事还挺多的。怎么会有家庭会通过让孩子感到愧疚来进行教育？
“最终我们发现三种典型模式：通过别人家的孩子来激发愧疚感的比较映照型；通过细微的表情和语气传递失望的隐性期望型；以及，通过强调父母的付出与牺牲，建立‘存在即负债’这一认知的...”
程少商察觉到台上男生的情绪瞬间低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没有望向在场任何一人，而是十分飘渺地看向很远的地方。
“道德审判型。”
十分钟的汇报并不久，台上的人很快微微欠身道了谢，随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提问交流。
先敬罗衣后敬人。
程少商以往很不屑于跳入一眼定生死的陷阱，可是台下的人在提问，程少商却满脑子都在想这位Russell Meng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穿起来显得这个人真是十分好看。
掌声响起时程少商才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懊恼怎么很不礼貌地盯着人发了呆。
孟秋在掌声中下台的时候忍不住小跳了两下，但很快又把步子很稳重地按回地面。程少商看到他的嘴唇抿了抿，很心虚地向两边鼓掌的人环顾了一圈，发现没人察觉才好像松了口气，又笑起来跟寒暄的人握手。
怎么会没人发觉呢？程少商的抿嘴微笑变成了露齿笑。
终于孟秋穿过层层人群来到程少商面前——其实他只是在往门口走。
“讲得很棒。”程少商看着他鼓了两下掌
。
孟秋有些惊喜：“你会说中文！”
“我是中国人，看起来不像吗？”程少商问。
“这里有很多亚洲人。”孟秋抿着嘴笑了笑。
“程少商。”程少商伸出手，“程序的程，少年的少，商业的商。”
“我叫孟秋，孟子的孟，秋天的秋，夏浦大学博三在读...”孟秋顿了下，“你是在？”
“我不是做学术的，现在在澳洲创业，搞科技。”
“那怎么也来参加这个会议？你也投了论文吗？”孟秋很惊讶，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来熏陶一下，我花了钱进来的。”程少商很礼貌地松开了手。
“啊...”孟秋看起来呆呆的。
程少商又笑了，“我是会议赞助商。”
“哦！”孟秋恍然大悟，连眉梢都抬起来，“原来如此，你是少年从商。”
“对，少年从商。”程少商笑得有些无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Dr. Me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