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火》陶笑虎

70、祠堂审问

　　陶如琢到家时，已经过了晚八点，可家里空无一人，于是他先回房联络林珺了解实验进展，并给出指导。
　　听到外面开锁的声音，他才走出房间。时针指向9点半，母亲一身风尘仆仆，看着他露出诧异的表民表。
　　“妈，我给您带了药妆新品。您上次说太忙了，皮肤干，试试这款新的喷雾滋不滋养。”陶如琢礼数周全。
　　“寄回来就好了，你们学校忙，不用特地跑一趟。”
　　“我想家了，所以回来。”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
　　“投资遇上了一点麻烦。”他把向乡亲们筹款，被杜盛阳暗算、逼婚一事，想要卖房还债之事和盘托出。
　　母亲听后沉默。
　　陶如琢可以想象得出母亲心里有多难受，他一直是父母的骄傲，本该成为父母的靠山，而今却捅了这么大篓子，让母亲配合他一起收拾。
　　母亲叹了口气说：“你别焦虑，大不了向你姨姨和舅舅们借。对了，晚饭吃了吗。”
　　“吃了。”
　　“看你瘦了好多。多吃点吧，我准备去煮点汤圆，你吃不。”
　　“谢谢妈。”
　　汤圆煮好后，陶如琢一边吃汤圆，一边偷看母亲的表情。
　　母亲全程盯着他，眼神中充满温柔，没有责怪的意思。
　　吃饱后，他收拾碗筷，母亲动劝他休息一会，早点睡。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陶如琢心里暖暖的，感觉没那么担惊受怕了，整理了一会儿数据，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
　　躺回熟悉的被窝，一夜安睡，直至天明。
　　清晨醒来，母亲已为他准备好早餐。
　　洗漱完毕坐下来用餐时，母亲再次说他太瘦了，一直劝他多吃点。自从被商业对手狙击，他一直食欲不振，终于尝到熟悉的味道，就像出外冒险的水手，终于回到故土，忍不住多吃几口。
　　饭后，母子俩一起收拾餐具。之后，再次坐下详谈，直到一通打给母亲的电话打断了他们。
　　电话那头的人嗷嗷叫，母亲皱眉听。
　　通话结束后，告诉他：“是你伯母打来的，说你堂姐破天荒谈了场恋爱，找了个小十岁的对象，非要我去妇联状告对方是骗子，想让我拉人去劝你堂姐。你堂姐岂是我能劝得动的。唉，我得去看看情况，免得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以后，又来麻烦我收拾。”
　　“妈。我上午没有课，跟你一起去吧。”
　　“他们家在吵架，听了让人头痛。你好不容易放假，还是在家多休息休息吧。”
　　“我不累，真的。我好久没找堂姐聊天了。”
　　母亲见劝不动他，便一起出门。
　　听说堂姐恋爱对象的年龄差后，他立马联想到王悦。两人是忘年交，特别聊得来，又一起研发游戏上架。说不定合作过程中，谈起恋爱来。
　　王悦家的情况十分复杂。王父和后妈一家子亲戚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王悦的吃穿用度虽不比同学差，可在家却没有地位。有后妈的亲戚在，王悦不可能继承父亲的工厂。这样的家庭出身，大伯一家人铁定是看不上的。何况堂姐年纪大了人家十岁，这件事说出去，必定被人笑话。
　　堂姐的男友要真是王悦，事情闹大了，肯定会牵联到弟弟。他得去了解一下情况。
　　刚进大伯家，便听到大伯在训斥堂姐。大伯母见到陶如琢跟着一起来十分诧异，谄媚地笑问：“你怎么来了。”
　　他看到这个笑容，心下一惊，感觉绝对没好事。
　　果然，大伯母开口便问：“听说“风雅颂”要被母公司收购，你以后就是大公司的人。”
　　“您听谁说的。”陶如琢心里冰凉凉的。
　　这事多半是杜家人有意透露的。目的为了敲打他，如果他拒绝成为杜氏的人，就把欠债一事公之于众。
　　陶如琢背脊发凉。
　　大伯母却说：“这是好事，你这个孩子就是过于拘谨，不懂得争取，才错过了一段良缘。我听说杜小姐跟那个只知花天酒地，不中用的未婚夫吵起来了。依我看，那桩婚事肯定吹了。”
　　母亲：“高门大户的小姐，哪里愁嫁。她的婚事不是我们这些小户人家该操心的。”
　　大伯母：“别这么说。我们阿琢专跟大人物打交道，跟杜小姐合伙多年，杜小姐的事就是他的事。你说是吧，阿琢。”
　　陶如琢：“雅言的婚姻大事，杜家人自会安排。不用我操心。”
　　大伯母：“婚姻大事，自然得听家里安排。看看你堂姐捅出的大篓子。阿琢你最聪明懂事，肯定不会像她那样。”
　　陶如琢：“我倒是觉得堂姐富有主见，遵从内心，从不随波逐流。她做出的选择，一定是她内心真正需要的，不是为了向别人炫耀。”
　　大伯从房间来到大厅：“阿琢，你来得正好，我们商量点事。”
　　“这是我的婚事，你不要给阿琢添麻烦。”堂姐陶玉清在喊，
　　然而大伯压根没有理她。
　　陶如琢跟着大伯来到书房，大伯开门见山地说：“自从你爷爷去世，我们一家在族里跟镇上的地位大不如前。你堂姐要是做出不自重的事，让别人小瞧了我们家。以后我们怎么在镇上混啊。她是个有学问的，我们说的话压根不听。我们家就属你最有学问，你帮我劝劝他。”
　　“堂姐是个有主意的人，阻止他恋爱，恐怕会起逆反效果。”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那男孩家里情况复杂，年纪又小，肯定没有定性。唉，甭提那不孝女。你年纪也大了，处对象了没。”
　　“做出成绩来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的。”陶如琢心想，我要是能做出大成绩，你们都会来抱大腿，到时候谁敢逼婚。
　　“爷爷死前一直喊你的名字。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他也是一时老糊涂了，才选了那么个不适合的女孩。但出发点是好的。你作为他的指定继承人，应该明白他的心意。他最中意的还是杜小姐。而且杜家想进军AI医药行业，你正是他们最需要的顶尖人才，肯定不会受委屈。再说了，也不是每一个娶了杜家女儿的，孩子都随母姓，只要你能把他们当跳台，跳得高高地，成为医药圈子的话事人，今后孩子姓什么，还不是你说得算。”
　　陶如琢心里吐槽，男人们对冠姓权还真是执着，这大概是因为孩子不是男人生男人带，因此害怕失去掌控的权力。
　　他低头回答：“雅言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力争上游，或许能给她优渥的生活，却给不了她想要爱情。”
　　“什么爱情。激情消退后，最后不都成了亲情。她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怎么可能天真地向往爱情。难道就因为这事跟未婚夫吵起来。”
　　“那不是天真。而是懂得珍惜感情。她又不缺钱，不乏追求者，理当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好吧。是我老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不过啊，我最近投资了一个互动匹配APP《伴你一生》。一旦你授权使用，它的深度学习系统，可以通过分析你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内容、点赞和评论的对象。帮你挖掘出潜在的兴趣、价值取向。再帮你匹配三观契合，收入相当的对象。就算不想借它找结婚对象，也能找到聊得来的灵魂伴侣。我预感它一定会火。”
　　“赢利方式是靠广告吗。”
　　“不止是广告。还能够帮人设计二次元形象，指导穿衣打扮，甚至有增进感情的打投，栽培，互动游戏。收费价格都十分亲民。来来来，我操作给你看。”
　　说着大伯操作了起来，系统把大伯匹配给了大伯母。他又是送花，又是送AI动画情书的，很快两人之间的亲密度就得到提升。
　　提升后，AI就进一步指导他如何赢得佳人的芳心。
　　大伯点开亲密度排行榜，大伯母赫然排在第一名
　　“怎么样。这个项目是不是十分有前景。”
　　其实就是把各个社交软件的功能整合在一起，将收费项目包装得有趣一点。
　　“凡是赚钱的项目都容易被网信办盯上，虽然这是十六岁以上用户实名注册后才能使用的软件，但很难保证未成年不用别人的号登陆。万一他们使用后上瘾，投入大量资金，软件被家长状告。”
　　“凡是挣钱的项目总会有一点风险。我们既不贩卖色情，又不像牛郎馆利用排行刺激消费，都是安全行为。”
　　“每名用户，只知道跟自己适配的对象，并不了解自己看中的那一方名下有多少名匹配对象。显示的基本资料中，只有照片，所在城市，学历以及爱好等基础信息。万一研发人员在其中投入人设完美，嘴甜的虚拟对象，让渴望恋爱的人不断投入资金怎么办。”陶如琢知道他大伯完全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会想办法监督他们的。对了，你要不要也注册试用一下。看看对你研究AI有没有参考价值。”
　　“非常抱歉，我不想参与。不想让恋爱APP干扰我科研。”陶如琢直接拒绝，他知道大伯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旦他注册软件，大伯会立马把这件事透露出去，配合舆论宣传，软件的日活既将暴涨。
　　他可不想当头牌牛郎，替店家招揽客户。
　　“唉，我就知道你热爱科研。不过，人也不能只管科研，家乡发展的事，你还是得管一管的。下周跟我回去瞧一瞧。”
　　陶如琢严重怀疑，大伯是先说他必定会拒绝的事做铺垫，再说令其它事令他无法拒绝。
　　结束聊天后，他离开书房，看见母亲劝堂姐要深入了解对方，等对方有经济实力了再考虑结婚的事。
　　堂姐低头沉默，一见他却抬头问：“我们设计的游戏有趣吗”。
　　“很棒。所以卖爆了不是吗。”
　　堂姐笑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陶如琢向堂姐了解一下游戏销售的近况和读者评价后，直接从大伯家回校。
　　这段时间林珺作为他的助教，帮着他带学生，让原本卡壳的试验取得重大进展。
　　他得回校指导学生们完善论文，投给核心期刊，只有尽快做出成绩才能在科研圈站稳脚跟。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本钱跟杜家人说不。
　　肝论文，完善模型的同时，他拜托熟悉的骇客去调查一下大伯投资的《伴你一生》APP。
　　论文完成，顺利投稿后。大伯一直催着他一起回镇，看看镇上准备开发的新项目。
　　一路上大伯向他介绍爷爷去世后镇上新“政治”格局。原本抱爷爷大腿的那些老乡，现今改换门庭。大伯没有号召力，只能向他借一点力量。
　　陶如琢在心里冷笑，心道大伯恐怕是要帮着杜盛阳向他逼婚。这样大伯持有杜氏亲家长辈的身份，社会地位迅速提高一大截。
　　车还没开到奶奶家，便有一大群人拦路，大伯紧急刹车后，一群人围了上来。
　　隔着车窗看到乡亲们的脸色，陶如琢便知道投资亏损的事，在镇上传开了。
　　他只得迫下车。
　　一人带头：“阿琢，祠堂翻新后，你就没去过几次，今儿来了，得先去一趟。
　　陶如琢被乡亲们“簇拥”着进了祠堂。
　　陶如琢的爷爷陶大成过世后，祠堂重修了一遍。金壁辉煌，香火不断，俨然是家族兴旺期的模样。
　　烧香过后，便是“审讯”大会。大伯站在主位，讲起发展村镇建设需要钱，建设重要项目需要钱，讲起爷爷是多么爱邻里乡亲，一向慷慨解囊云云。
　　随后又说陶如琢是陶大成的意志继承者，希望能提早给大伙分成。
　　陶如琢哪里拿得出钱，只好说资金不断循环投入，合同未到期，无法临时收回。
　　这时二伯说：“风雅颂被曝光有质量问题后，股价大跌，我听说要易主了。”
　　陶如琢解释：“药监局已经证明，我们的药方没有问题。生产车间监管的安全漏洞我们也很快补上。”
　　“那又怎样，声誉已经受损。化妆品这种东西不就是靠营销赚钱的吗。”
　　“当然不是，风雅颂的口碑是靠实实在在的功效做起来，不是单靠营销。所以竞争对手想搞臭我们，只会引起舆论风波。既使经历风波我们的核心用户仍在，很快就会解决问题，回笼资金。”他知道乡亲们堵他的目的是想要回钱，可他必须摆出从容自信的姿态。
　　二伯：“当然有办法解决。杜家人动动手指就能解决。我可可听说了，这事的幕后就是杜雅言的伯伯，杜老爷子之所以默许，是因为他觉得，你既然不想跟杜小姐结婚，就该断得干净一点。只要没了风雅颂，你可不就跟她断了吗。要是你想跟她再续前缘，老人家还是愿意成人之美的。依我说，问题出在你身上，就是你太倔，脑子里都是读书人的条条框框，所以才投资失败。该到杜家好好学习学习，否则如何振兴宗族。”
　　陶如琢握紧拳，他跟杜老爷子的谈话并未公开。可伯伯们已在造势，逼她娶杜雅言。虽说伯伯没有证据证实这番话，可在熟人社会中，真相并不能决定舆论风向。凭三位伯伯多年经营，乡亲们自然更相信他们的话。
　　他完全可以假装答应愿意追求杜雅言，等从镇上脱身后再反水。
　　可这样做只会令乡亲们更加愤怒。
　　倒不如现在这样僵持着，只要他做人的基本信誉还在，大学讲师的社会地位还在，大家依然会相信他能够带领大家一起发财。若扯破了脸，把他告上法院，影响了他的前程，让他卖药品专利赚钱的事受阻，反而更加还不上欠款了。
　　陶如琢义正辞严：“我不喜欢她。不能做感情骗子。”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
　　“你又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你俩之前不是爱情。”
　　“你替她挡过枪啊，几个人会在危机时刻舍己为人，你一有钱就投她的项目，谁的关系这么铁，阿琢，你明显是爱而不自知啊。”
　　“阿琢啊。原本你俩条件差异大，你担心是合理的。可她现在被渣男搞臭了名声，身价大跌，正是买入的好机会。万一这机会被别人抢了，你就亏大发了。”
　　“你替她挡枪怎么能白挡。别做亏本生意啊，傻孩子。”
　　大伙聊着聊着，兴致越来越高。一直聊到黄昏，拉上他去馆子吃饭，吃完饭也不让他回家，继续做思想教育工作。
　　乡亲们把他从学历、长相、家境、人品、才华、恋爱纯洁度等各个方面跟杜雅言进行全面对比。最后得出结论他完胜杜雅言。
　　陶如琢对此表示无语。虽说这跟普罗大众的认知完全不同。
　　然而得出这结论却很正常，群聊的本质就是互相吹捧，互相往脸上贴金。他配得上杜雅言，陶氏就配得上杜氏。
　　因此他不再听废话，人在厅中坐，魂早就飘到实验室，脑中飞速分析数据设计新试验，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推进度，做出名气来，才能解困。
　　直到有人通风报信，蒋惜梦带着一大家子人杀过来，打破了热火朝天的群聊氛围。
　　陶如琢才被迫回魂思考现状。
　　大伯带着镇民们出去会一会。陶如琢紧跟其后。
　　夜间，灯火通明。
　　蒋惜梦带着蒋家村的人浩浩荡荡地走来。这种时候，是要拼硬实力，拼靠山的。人多，气势足，才不容易被对手拿捏。
　　看见大儿子在人群中，便大声喝问“你们扣着我儿子是要干什么。”
　　她刚接到大儿子短信，立马去摇人。及时召集人手来搭救。
　　大伯：“我们请阿琢吃饭。你们想干嘛，这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再这样，我报警啦。”
　　蒋惜梦一脸假笑：“你们要给我儿子介绍对象，理当问问我这个做母亲的意见。”
　　蒋家村的人起哄：“就是，就是。”
　　蒋惜梦：“走亲访友的，礼数不能少。我为大伙准备了礼物。
　　说着，让人把一车外地土特产推过来。
　　“来来来，阿琢你帮忙发一发。”
　　陶如琢立马配合母亲发起礼物。
　　虽然双方都心存不满，可此时矛盾升级，只会让陶如琢的婚事更难推进。
　　最终两伙人又找了个地，坐下聊天。
　　母亲首先问：“你们到底要把哪家姑娘介绍给我儿子，我可得掌掌眼。”
　　大伯：“自然是杜家小姐，杜雅言。以我们家阿琢的人品、样貌、身世，也只有杜小姐配得上。弟妹你也别太挑剔，人家姑娘只不过是有前任而已，现在社会开放，谁都不会放在心。”
　　母亲：“杜小姐了不得，我们家阿琢也不差啊，你看他表舅……”
　　母亲开始全面介绍起自家亲戚的硬实力，表面上在说他们背景不比杜小姐差，实际上是在说，他们不比你们姓陶的这群亲戚差。婚姻大事，必须娘舅家同意。
　　两伙人各自吹嘘、炫耀直到大半夜，伯伯们仍不让陶如琢走，于是母亲跟一大家子亲戚便住下了。
　　当夜，陶如琢睡得正香，却被人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