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陈三眼珠子一转,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饼子,递到姜昭眼前,皮笑肉不笑:“饿不饿啊?吃个饼子。”
姜昭知他定不安好心,只得举起双手去接,口中学着蓝月恭敬道:“多谢三爷赏饭。”
岂料陈三猛地举起饼,劈手就照着姜昭头上砸下去。“不是拿壶砸我么?一群贱民怎么敢!”
姜昭侧头,准备迎接这雷霆一击。
一个饼子,按理砸不死人吧。
一旁李四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没让他真砸下去。
又用身子挡在姜昭面前,劝道:“三爷莫要动怒,何必和个女囚过意不去。”
陈三不知他何意,见他阻拦更是气恼,推开李四就要再砸:“闪一边去!老子的事你少管。”
李四索性双手抱住他的腰,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好兄弟,砸不得呀,头儿对着丫头甚是上心。”
“那又如何,一个女人罢了,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头儿还能为了她杀我不成。”陈三压低声音挤出话来,眼里却闪过一丝犹豫。
“此言差矣,头儿那惊雷银鞭都多久没出过手了。昨日救她亲戚,今日又救了她,接连两次出手,可见是真上心。” 李四苦口婆心道:“既是兄弟就别让头儿为难嘛。”
“哼!”陈三不言,心内也是信了。
他自十二岁就跟在谢无归身边,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在他身边出生入死多年,自知头儿功夫深不可测,且平日不轻易显露。
这两天接连为这女囚出手,看来头儿对她,确实不同。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头儿,这口气他忍了。
陈三想着,手中饼子缓缓放下,递到姜昭跟前:“爷又不是小气之人,开个玩笑罢了,拿去吃吧。”
姜昭依言顺从接过,见他热切的目光追随着她手里的饼子,出于礼貌送到嘴边打算吃上一口。
可一想到这饼子是从他贴身衣物里拿出来的,还有刚才两人调戏蓝月之言,实在是令人作呕。
僵持之际,正厅竹帘忽地掀起,谢云归迎着月光踱步而出,李驿丞卑躬屈膝跟在他身后,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话。
谢云归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落在姜昭身上。
见她手中拿着个脏兮兮的干巴饼子,放在嘴边进退两难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可一想到那暗处之人,旋即正色道:“李驿丞已为大家安排住处,都去歇着。”
转向姜昭时声线稍缓:“你随我来。”
李四闻言,对着陈三一顿挤眉弄眼,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陈三无语,心道还好那一饼子没真砸下去。这丫头长得倒算是清秀可人,可头儿在天京城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何至于看上一个小小绣娘,还是个疑犯。
姜昭则是如获大赦,手中这饼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穿过爬满藤萝的月洞门,踏着夜色一路行至后院。
“你今晚就暂住这里。”谢云归指着树影里一间亮着灯的厢房道。
“谢过官爷。”姜昭不敢多问,行过礼后独自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正对的窗户糊着新纸,左侧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右侧摆着张圆桌。
圆桌正中是一道热气腾腾的清蒸鲫鱼,边上一盘油光光的蕨菜炒鸡蛋,还有一大碗让姜昭馋得不行的菜肉粥。
初见这满桌吃食,本是雀跃的,可仔细一想,又立刻清醒过来。
她姜昭何德何能,凭什么同为阶下囚,有这般特殊优待?
如果说豪华囚车是巧合,而谢云归在山间救她是职责。
那这独住的厢房,满桌的吃食,又是怎么回事?
是官差将她同其他打点过的女囚弄混了?
还是先给她点甜头,之后便打算让她去给别人当替罪羔羊?
难道一切全是阴谋?
她越想越心惊,连最爱的鱼也不香了。胡乱扒了几口饭菜,便早早躺在床上歇了,脑子里不停推测着各种可能。
一夜浅眠。
姜昭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惊醒。
紧接着外面嘈杂起来。
姜昭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坐起身,胡乱套上外衣就往前院跑。
符锦瘫坐在柴房门口,一见她就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腕,手指冰凉发抖:“蓝星……蓝星她死了……”
符锦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出什么事了?”姜昭心头一紧。
“昨晚我们四个都睡在这里,早上醒来她就...... ”
符锦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干呕起来。
姜昭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强撑着独自走进柴房。
几个官差正围在一旁小声嘀咕。
蓝月哭得岔了气,昏死过去,秀云在一旁抱着她,也是浑身颤抖满脸泪痕。
姜昭鼓起勇气走近了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蓝星仰面躺在草堆上,眼睛瞪得老大,嘴角、鼻孔、耳朵里都渗着黑血,整张脸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指甲缝里都是血。
“头儿来了,都让开!”陈三粗鲁地拨开人群。
谢云归带着一个男人走过来。
那人穿着粗布短打,头上戴着布帽,脸上蒙着块灰布,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这是张仵作,让他验尸。”谢云归简短地道。
张仵作蹲下身,动作麻利地检查起来。
“哎呀呀,这脸色紫得跟猪肝似的。”他一边翻看蓝星的眼皮一边念叨,“七窍流血,血都流干了,啧啧啧...... ”
又从怀里掏出根银针,小心地刺进尸体脖颈的皮肤里:“这银针可是花了三钱银子新买的……哎呦!黑了黑了!”
他皱着眉头仔细瞧了瞧:“中毒!绝对是中毒!”
姜昭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这仵作怎地这般聒噪,任谁都能看出蓝星是中毒身亡吧。
谢云归却礼貌问道:“那依你看,是因何中毒?”
张仵作又掏出三根银针,分别扎进尸体的小腿、腹部、胸口,又与先前脖颈处那根仔细对比。
“几处银针里,颈间的颜色最深,毒性最大,可见这毒是自上而下在她体内发作的。”他看着手中银针道。
“他昨夜吃过什么?”谢云归问。
“昨晚女囚们吃的馒头。”有差役答话,“可馒头每个人都吃了。”
“她还吃了陈爷给的饼!”另一个差役脱口而出。
“胡说!那饼她姐也吃了,你这厮是想诋毁我不成。”陈三怒骂。
吵闹间,李驿丞跌跌撞撞冲进来大喊:“我的大黄死了!我养了七年的大黄啊!”
“是院子里那条大黄狗么?怎么死的?”旁的差役问。
“死得好惨啊!七窍流血,跟这姑娘一样!” 李驿丞捶胸顿足道。
“大黄昨夜吃过什么?”张仵作问。
“我昨晚路过时,见它在舔半块饼子。” 李驿丞回忆道,“那饼不像是驿站里的,好像是……是押解队伍的口粮!”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陈三。
“你们看我作甚?这饼兄弟们人人都有。”陈三急得直跳脚。
蓝月此时幽幽转醒,一睁眼看到妹妹的尸体,整个人又瘫软下去。
“昨晚你们姐妹俩都吃了陈三给的饼?”谢云归望向蓝月。
“回官爷,是的。”蓝月颤声答。
“头儿你看,我没乱说吧!她也吃了,可是她没事,肯定不是我的饼有毒!” 陈三立刻喊。
谢云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陈三一激灵:“闭嘴!让她说。”
“昨晚之事,仔细道来。”
蓝月抽泣着,断断续续道:“昨晚……我们很饿,跟官爷讨饭吃。三爷将自己的饼赏给我们,先给了我和妹妹两个,后来又给了姜昭一个……”
“你也吃了?”谢云归锐利的目光转向姜昭。
“回官爷,没吃。”姜昭忙摇头,“您当时唤我跟您走,饼就顺手搁在地上了。”
谢云归这才转回蓝月:“你接着说。”
“后来妹妹……把姜姑娘的饼也吃了……”蓝月哭得喘不过气,“吃到一半时差役送来热乎的馒头……我们便去领馒头了……等再回来时……地上的饼就不见了……妹妹心疼丢了吃食,还找了一会儿……没找见就去歇了……”
“定是我的大黄叼走了那半块饼!糊涂啊大黄!” 李驿丞拍腿大哭,“平时没少给你吃肉,你去谗那干巴巴的毒饼作甚啊!”
张仵作站起身,拍了拍李驿丞的肩膀:“节哀啊!大黄跟这姑娘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倒也不算孤单。”
也不管李驿丞气得瞪他,又转向陈三道:“三爷这毒下得讲究!大黄和这姑娘吃的都是最后那个饼,可见前面两个都没毒,唯独最后一个有毒。”
“放屁!”陈三暴跳如雷,“我与他们无冤无仇!要毒他们作甚?”
“怕不是毒错了人?”张仵作幽幽道。
谢云归脸色骤变,字字如刀:“陈三,你是想毒杀姜昭?”
周围差役窃窃私语起来,几个胆大的交头接耳:“昨儿陈爷确实要拿饼砸姜姑娘……”
“听说在姜家被下了脸面,还遭了头儿训斥。”
“这是要报复啊……”
陈三急得满头大汗,脱口喊道:“头儿!我冤枉啊!我怎么敢动你喜欢的女人!我……”
“押下去!”谢云归厉声打断,不再让他多说一句。
“即刻启程,将尸首和陈三一并押回天京再审。”
差役们立刻收拾好行装,众人聚在前院正待出发,一个小驿卒连滚带爬冲过来,脸色煞白。
“大……大人!不好了!所有的马...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