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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那不勒斯阳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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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3月29日,那不勒斯,早晨——
“缺乏野心的人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欲望膨胀、贪求过度的人死路可以预见。他们的存在不除,将会是“Passione”成长的绊脚石,这事就交给你了……”
露天咖啡馆,金髮青年脊背侧倾,左手小臂倚着玻璃桌沿,想了什么而蹙起的眉头,在精致的五官上添了不耐烦之意。
电话挂断后,拇指在电话键上几次随意按下,发送了一封邮件出去。
室内,黑发青年操纵滑鼠点开萤幕右下角的提示图标。
——帮我调查个人,组织的……——
后面是目标的照片。
熟悉的语气,哪怕不用看他也能猜到,寄件人那栏上是哪串数字,他在键盘敲下:
——20000里拉。——
青年撑着桌子站起,握住挂在衣架的礼帽按在头上,便开门走出了屋子。
“目标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等对方扫视完电脑上的内容,少年将电脑转回面前,被橡胶手套包裹的一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里苏特手进入口袋中拿出有些厚度的信封,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那双独有的红色瞳孔静静注视着少年,即使萤幕的遮档,让他无法看全眼前之人的面部。
少年动作一顿,移开目光落在信封上,眼睫不知究竟眨了多少下,才终于抬起头,冷淡的眉眼和男人相对。
“梅洛尼,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里苏特神情慎重。
少年湖泊似的双眸睁大,愣怔的看着他,似乎很是意外他会插手这种事。
他一低头,肩上的紫色长髮也跟着垂落“我知道了。”少年接过了信封。
里苏特闻言,总是紧抿的唇角,少见的舒缓开,伸手越过电脑,轻拍了拍少年的头,不再多说什么。合作至今,他认识到的梅洛尼,是个想法独立的少年,只需要为他提供一条道路,剩下的对方能做好决定。
“哈,你找我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荒谬至极的指责?”
“还真是蠢到没边了!如果我真的有了你说的那种叫作『替身』的能力……”
“谁还会继续待在你们这个劣等的队伍里啦!”
年龄大概在17、8岁的少年,姿态随便的站着,丝毫不顾及对方难看的神色,张扬的五官上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嘲笑。
少年自刚加入时就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仅违逆前辈们的『教导』,此刻还嘲讽起了自己待的队伍,他这种作风,几乎将队裏得罪了个遍,眼前这人就是自认为抓住了少年的小辫子,来兴师问罪的。
碍于身型差距,破口大骂或动手教训显然是行不通的,男人只能用因为压抑着情绪,而不稳的声线放狠话“等队长知道这件事,别说我们队伍,就连『Passione』你都别想再待下去!”
少年还是不以为意的自大神情,男人只能眼神不善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不曾意识到背对着自己身后的少年,眼中的不屑正逐渐转换成忿然杀意。
男人一把推开豪宅大门,扯着少年的胳膊将他甩了进去“Maledetto moccioso(该死的小鬼)!再像今天一样拒绝记者的采访,你就别再想参加任何比赛了!”
“我可以培养其他比你更愿意听话的选手,你给我滚回那个破烂的孤儿院去!”
少年跌了一下,回头恶狠狠的瞪着男人,正处于变声期,有些低哑粗糙的嗓音回骂“谁稀罕你的施舍啊!你这瞧不起人的垃圾!”
男人并不是个经得起激的,怒火窜上了脑,他的胸腹剧烈起伏着,眼看着拳头就要砸下,对方却不做防卫动作,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
电光火石间,男人心头一悸,动作堪堪顿住,理智回笼后身上冷汗直冒。
这该死的小鬼是故意的!要是被那些多管闲事的记者看到他身上有伤痕,自己一定会被取消领养资格!
高举的手狠狠挥下,男人转而向一旁佣人们发泄怒气,此时他身上全然没有半点“上流社会”该有的样子,嘶吼着命令“还在看什么?把这小子给我关回房间,直到下次比赛前都不许出来!”
少年漆黑的瞳仁中流露出的不屑如一根钉子死死钉进男人肉里,即便两位佣人走近架住他的胳膊往后拉,漆黑瞳仁仍旧一瞬不眨的牢牢锁定,直至视线被房门完全隔绝。
“嘁。”他脱开佣人们的手,曲着腿坐在床上,死寂的眼底是烦躁与不甘,可恶啊,就差一点!那个蠢货竟然没上当!
伴随鞋底践踏响起的“噗滋”声,在他耳边如同恶魔的低吟……他甚至能想象到血沫飞溅的样子。
来人脚步不停的靠近。
手心感受着那几乎要突破胸腔的撞击,下意识用力捂紧,害怕那回荡不散的猛烈响动会将猎人引来,心底疯狂祈求它能小声点、再小声点。
他甚至推翻了原来的无信仰,崩溃的心理无所谓的想着:上帝、耶稣或圣母玛利亚,还是释迦牟尼?
什么教都随便,如果世间真有神的话,眷顾他吧!
说来讽刺,人的心跳声再急促,声音也远没大到能让五米开外的生物听见,但他的喘息声可以,尤其是对于听力好、对气息敏感的猎人来说。
“真是的,总于找到你了啊……小老鼠!”
“砰!”
如想象画面中的幽红沾染了视线,也是他尘埃落定的最后一抹色彩,若问自己是否后悔做出的一切?可这早已毫无意义……
“喀嚓”一下,现象被瞬间定格于两掌之中的机械内,成形为一张张单薄图象,而青年的工作,便是赋予这些画面定义——衍生出各式各样的“真相”。
在这个圈子里,他们可以仅凭一张照片胡编乱造、道听涂说,当然,永远有那种善人,从不肯扭曲或掩埋事实,努力去挖掘社会上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面……青年也这么做——不过他自认没那些高尚品德,干这行当只求地位名利。
一张张的报纸印刷后,批发送往各个城镇,商店、报童、信箱,凭这些还不能做到家喻户晓,加上网路上的报道、居民间的口耳相传……情报无处不在,整个社会,就是个巨大的情报网!
有传言,就会有证据,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给人们他们想要看到的,他们就会深信不移,并且自发性的宣传开来……就象这样,掌握住人探寻的渴望,金钱就会源源不绝的涌来。
——不久前,青年就是靠着这寥寥几句获得了老板的看重。
然而,人性的卑劣之处便是:有了金钱就开始渴求名声地位,为了“创造”出足够轰动的大新闻,青年开始将目光瞄准了上流社会的富豪官员们。
不得不说,青年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可以说是异常顺遂——瓶口怎么也转不到他、随便选的路总是能走到终点、遇到危机也往往化险为夷等。
就是不知道,这份幸运能够延续多久了……
这片老城区住的多是被社会遗弃之人,这几天,稀奇的搬来了新邻居,是一对可怜的母子。
搀扶腿脚不便的母亲缓慢行走的男孩身型瘦弱,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甚至还没有他母亲高,两人仅仅拎着几个袋子,搬入了偏僻巷子旁的那个矮房。
周边邻居,看人家孤儿寡母,难免会起恻隐之心,可是能沦落到这儿的人,要么穷困、要么孤老,又帮的了多少呢?
隔了一条街有块空地,被孩子们弄成了简陋的足球场,放学后,几个少年聚在这,踢着捡来的球,玩耍了起来。
“那、那个,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少年怯怯的开口。
几个孩子互相对视,看着彼此眼中的不情愿,其中年纪最大那个站出来替大家讲出心声“你那么瘦,一看就不能踢球,我们才不想跟你一起玩!”
对方摔坐在了地上,手心被碎石划破,疼痛让眼眶顿时冒出了泪,他们见此反而嘻笑了起来。那天,少年哭着跑回了家,而后他明白了一些事:弱小是有罪的,不想让母亲担心,就要变得强壮;要融入他们,就必须凶狠。
少年成长的决心暗自种在了心里。
观察室,术后第七小时——
负责监控的研究员,终于等到床上的人睁开双眼,立即告知身边人“她醒了。”
她坐了起来,目光直直落在前方白墙,不作反应,显得十分呆愣,虽说她十几年来几乎都是这个状态,可今天刚做了手术,她的大脑应该还在处理晶片传输的内容。
研究员瞥向画面角落的时间,将近十分钟,观察对象眨眼频率明显加快,结束“恍神”开始动作。
她先是偏头发现放置在右侧的运动鞋,坐到床缘套上鞋后,动作略缓慢,在他看来十分笨拙的系完鞋带。
『术后成果初步观测,第一项——完成』另一位研究员纪录。
四个监控,视角涵盖她的前后两侧,她站起后,研究员清晰看见她唇瓣间的启启合合,没有声音,但身为义大利人,他完全能肯定,那是语言,人类的语言!他们的研究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还没等他兴奋的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他人,其中一个监控猛然对上他那观察对象的正脸,仿佛他和对方隔着机器对视……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可她直直注目了好几秒,不似以往那样一晃而过,他当下一愣,她发现了监控?
也对,为了打造出完美的“利刃”,侦察的相关知识是必要的,如果在执行任务时被拍下,会造成鬣狗追绞般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将他们供出来…研究十几年,好不容等到了成果……
!
突来的黑屏与一侧爆裂开的巨响相映,强硬地阻断了他脑内的无章抱怨,视线下意识寻着声音传自的方向。
那个地方是……事态的糟糕性不亚世界毁灭,两人反应过来立即拍响警铃,一前一后赶往事发处查看情况。
警报声的轰鸣极富穿透力,同时惊动了包含武装队和上层在内的所有基地人员,不等他们做出应对,周围的一切、脚下所踩地面开始摇晃塌陷,很快的,崩灭砸毁的果,将逃窜、追捕的人们以及无数造就的因,一具埋藏在了命运之地。
而在废墟相临的几米外,金瞳少女与之背后幽影独身立于那不勒斯金黄色朝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