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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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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来那天。
白英的检查数据异常,出现短暂昏迷,癌症中心打来电话,离市医院不远,陆辞周就直接开车往那边赶。
所幸是抢救及时,白英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白英躺在床上:“其实没事的,这么多次抢救我都挺过来了,你来不来我都活着,大不了就是一死,都醒过来了,他们非要打电话给你,叫你过来。”
陆辞周掖了掖被子:“这个无妨,打电话叫我,我就会过来。”
白英满脸不屑:“我都熬过去那么多次了,还怕这一次?”
“不怕不代表不会发生。”
陆辞周总是有把天聊死的技能,和她一模一样。
还没说几句话白英就嫌他吵赶他走,可明明说话的人一直是她。
癌症中心休息区,陆辞周用手机写了一份英文邮件,内容包括当前白英的检查报告和颅内肿瘤切片,收信人是剑桥大学脑神经医学领域的教授,目前正针对恶性肿瘤治疗进行研究。
这个时间,医院都会要求病人休息,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人,其实白天也不见得有多热闹,但落地窗前还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模样。
陆辞周摁下关机键,朝病房走去。
三个人在房门前徘徊,抬起手正要敲门,却看见走廊尽头的高大人影。
“你好啊弟弟!”
看对面的人没作出反应,陆沉嘴角扯着嘴角笑:“这么久没见面,也不打个招呼?”
“让开。”
陆沉也不矮,一米八五的身高,陆辞周比他还要高一截,说起话来气势很强,这个弟弟能长这么高,也有他的功劳,当初没有让他死在国外,也算是大恩大德了,可他来了,陆辞周居然都不看他一眼,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让人很不爽。
陆辞周还是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带着警告:“有什么事去其他地方说。”
陆沉面无惧色:“这里不行吗,我也想看看阿姨。”
“滚。”
陆沉对着身边两个保镖,笑道:“你们看,真没家教,怪不得是外面生出来的野种。”
陆辞周眸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我说了去旁边说。”
“不去,我来看望阿姨的,和你没有关系,你在这儿蹦哒什么?”陆沉作势要去开门。
陆辞周握住他的手腕,渐渐发力。
“你干什么,放开我!”陆沉晃动手腕。
话音刚落,一拳落在右脸上,火辣辣地疼,陆沉甩了甩脑袋,指着陆辞周,踢了保镖一脚:“你们两个来打酱油的?”
“你们在干什么!”白英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出现在陆辞周身后,声音带着颤抖。
陆沉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阿姨,好久不见!”
白英先是一愣,视线从陆沉脸上的伤痕掠过,再到地上的两个人:“这么晚了,这是……”
陆沉换了个语气,但完全不是受委屈的样子,倒有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弟弟啊一见我面,跟发疯似的,你看这脸上都是他打的,我们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白英听到“同父异母”这四个字,咬紧了牙关,手止不住地颤抖。
“啪”地一声巴掌,响彻整个走廊,清脆又响亮。
陆辞周的左脸渐渐泛红,指尖刮过脸颊,密密麻麻的血珠从脸上冒出来,顺着锋利的轮廓滴落。
睫毛垂下来,一层阴影笼罩了整个眼睛,看不清神色。
这下不止陆辞周,陆沉也是噤了声,愣住的脸上过了几秒,扯出笑容,诡异又充满戏谑。
“真有意思。”
白英叹出一口气,但也没给陆沉好脸色:“我儿子我自己教训了,你们请回吧。”
她都这么说了,陆沉也没为难,毕竟这么一出好戏,那可太少有了,他甚至都忘了来这儿的目的,只记得父亲提过,他对这个许久未谋面的弟弟感兴趣,就主动应下,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场面,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陆沉仿佛忘记了脸上的疼痛:“下次再见,亲爱的弟弟。”
寒风在走廊里穿梭,良久,白英推着输液架回到病房,陆辞周要跟上去,白英拦住他:“早点回去,以后不要和陆沉起冲突。”
陆沉的母亲早就去世,因为那个那个男人的谎言,两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原来应该大吵一架,但还没等到见面,陆沉的母亲就因病去世,白英性格洒脱,但唯对这件事有歉意,这份歉意也落在陆沉的身上。
陆辞周没答应。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陆辞周在病房门口伫立了一阵子,最后才转身离开。
……
开车到家以后,陆辞周背靠椅子坐了会儿,才侧身按下锁扣,安全带“蹭”地一下缩回去,后座阴影里,黑色布偶蜷缩在真皮座椅缝隙间。
陆辞周下车,从后座拿起布偶挂件,仔细打量了一番,只有一个想法——太丑了。
眼眶中间是两个叉号,粗麻线缝合的唇瓣扭曲成蜈蚣状,这里看起来还算诡异,但偏偏头上有个莫名其妙的蝴蝶结。
他突然笑出声,手指勾起挂件,进门以后随意放在沙发面前的桌子上。
水汽碰到冰冷的磨砂玻璃,变成水汽沿着重力轨迹落下来,金属门把手“咔哒”一声,陆辞周穿了一身浴袍,从里面出来,头发还是湿答答的,水珠顺着发尾落在睫毛上,眼中是一片氤氲。
他扯起挂在架子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摊开腿,坐在沙发上。
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不断地振动,上面显示一个名字——林胥南。
陆辞周接起电话,对方开口就是暴击,语气平和但极具杀伤力:“我还以为你死在东南亚了呢?”
陆辞周笑了笑:“辜负你的愿望,我活的好好的,再说我死了,你来给我验尸?”
林胥南和他高中相识,目前是一名法医在江城的司法鉴定中心工作。
林胥南只觉得无语:“别说验尸了,那地方我可不敢去给你收尸,所以你自己好好活着。”
结束了地狱笑话,林胥南正经问道:“你要待多久?”
“看心情。”
林胥南顺着他的回答问下来:“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陆辞周手指勾起那个丑玩偶,拇指按下去,捏了捏它的脸:“不好不坏。”
电流声滋滋作响,提醒通话中,林胥南先开口:“沈枝意也在江城。”
“我知道。”
林胥南有些意外:“你这么多年没回来,怎么知道的?”
“偶然就遇到了”
林胥南继续追问:“然后呢?”
问到这儿,陆辞周莫名有些烦躁,感觉手上的娃娃越来越丑,随便丢在桌子上,但力气太大,还是掉了出去,他又起身捡回来:“还能怎么样,客气得很,就像不认识一样。”
玩偶正面咧着个大大的笑容,陆辞周却莫名品出一丝嘲笑的异味。
林胥南沉默了一阵子,转移话题:“有时间出来喝一杯?”
陆辞周眉头紧蹙,目光一沉,给娃娃翻了个面:“嗯,你安排地点。”
挂完电话,陆辞周把手机甩在一边。
鞋底碰撞台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但很快就消失了,陆辞周稍微抬起眼皮,身侧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消息在页面中心滚动。
【你走后,沈枝意生了很大一场病】
【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林胥南不放心,又补充道:【你不要和她斤斤计较。】
陆辞周:【?】
——
便利店。
陆辞周低下头,刚好就落入一双受惊的眸子里,灯光透过,琥珀色的瞳孔仿若一片汪洋,此刻被阳光铺满。
真的都忘了?
不是在装作不认识他?
双目相接,他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陆辞周里面穿的是灰色卫衣,外面套了间带帽冲锋衣,蓝色牛仔裤宽松,却被他穿出修长的感觉,左脸青一块紫一块,上面还有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痕,与前几次见到的样子不太一样,但分明都是同一个人。
第一次,他穿着黑色的皮衣,感觉像□□。
第二次,大衣里面搭衬衫,一派成熟模样。
……
这次,像打完架的高中生
沈枝意侧身和他拉开距离。
陆辞周把沐浴露递过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沈枝意怯生生地接过来:“谢谢。”
结账时,沈枝意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陆辞周前面摆的全是棒棒糖,各种口味的都有。
没想到他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陆辞周板着脸,一副“你是不是觊觎我棒棒糖”的样子,沈枝意里收回视线。
前台货架上摆有创可贴,沈枝意想起夏日雨夜的那个少年,额前的头发被淋湿,湿哒哒地盖住眼睛。
这次又是在哪儿受伤?
她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创口贴,放到陆辞周面前:“这个一起,我来结账吧。”
陆辞周上次将她送去医院,到现在也没接收转账,当时生病没好好道谢,会不会是在计较这件事。
怕他误会,沈枝意补充了一句:“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礼尚往来。”
陆辞周一边划着手机,一边拎着袋子走出去,突然望向身后的她':“一起回去……邻居?”
“啊?”
这个称呼非常的生硬,不过沈枝意还是应下,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得把邻里关系搞好。
一路相对无言,沈枝意用看手机缓解尴尬,却发现陆辞周已经接收转账了,她从小到大都这样,欠了东西就很不舒服。大学毕业以后也是兢兢业业工作一年,存下来的钱先把助学贷款还了。
“你刚才看到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吃惊?”
陆辞周的声音不远不近,其实他在人群中就是很扎眼的类型,而且一开始她确实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高中生,也算是可以当个冷笑话讲,缓和一下气氛。
“我看到还以为是高中生呢,没想到是你,有点意外。”
“……”
对面没发出任何声音,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仔细想想,这么说确实有点冒犯,看来这个冷笑话似乎并不好笑。
陆辞周轻声问道:“那要我叫你姐姐吗?”
沈枝意咳嗽了一声,满脸通红,头侧过去,整个脸埋在黑暗里。
陆辞撇了撇嘴,皱起眉头,这个玩笑不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