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圣火】 ...
-
埃琉西斯圣城的苍穹之下，巨大的圣火之柱燃烧着永恒的光焰。一个孤傲的身影如黄金雕像般伫立在圣火之柱的下方，那鎏金般的羽翼在圣火的辉映中流转着非凡的光芒，每一片羽毛仿佛都承载着太阳的碎片。
那一刻，尤莉娅手中均衡天秤第一次发生了倾斜。
“咳。”
米迦勒低沉的咳嗽声将尤莉娅从恍惚中惊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失神地盯着那身影走神了许久。
“那就是奥古斯都。”
仿佛感觉到了尤莉娅的注视，那个金色的身影忽然转过了身。湿漉漉的黑色卷发垂落在染血的长袍上，那双的金眸如同囚禁了两轮烈日，透露着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
“米迦勒大人。”
黑发天使微微欠身，身上的海腥味与血水的铁锈味飘来。米迦勒苍蓝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你回来得……出乎意料地快。”
奥古斯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尖的一颗珍珠，那是斩杀海怪带回来的纪念品：“不过是群海里的劣魔罢了，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随着米迦勒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将尤莉娅推向了火光交织的漩涡中心。
“这位是均衡天使尤莉娅，从今日起担任你的副官。”
珍珠在掌心骤然停滞。
“副官？”
尤莉娅主动走上前，向她简单地行了个礼。这反常的礼仪让奥古斯都眼底的金色流光微微扭曲，均衡天使何时需要向大天使低头？
“今后所有任务，必须由尤莉娅陪同执行。”
“我不需要——”
“这是主的谕令。”
空气在圣火中凝固，奥古斯都单膝跪地，长袍上的甲片碰撞声里带着压抑的爆裂：“奥古斯都谨遵神旨。”
没想到有人敢对议会七席之首米迦勒如此不敬，尤莉娅在心里震惊无比。
米迦勒展开羽翼：“你们先彼此熟悉，以后完成任务算作共同功绩。”
“等等——”尤莉娅有些迟疑地询问，"您是说我们以后不可单独……”
回答她的是漫天飘落的白羽。
“我一般不喜欢合作任务。”奥古斯都尖锐地说。
“均衡天使一般也不会做这种——”尤莉娅咬住舌尖把后面几个字吞回去。
讨厌的家伙。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又移开了视线。
“我叫尤莉娅。”她生硬地打破沉默。
“什么？”
“刚才米迦勒说，我们先熟悉彼此。”
奥古斯都的笑意带着嘲讽：“你的导师不是米迦勒吧？怎么这么对他言听计从？”
“七席之首有权命令所有天使！”尤莉娅的羽毛根根炸起。
一个书呆子。奥古斯都感到好笑，米迦勒想让一个书呆子来管我。
尤莉娅有点生气，但还是僵硬地伸出了手。
“干什么？”
“……握手礼。“尤莉娅干干地说。
奥古斯都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天使仪态与交往守则》第三章第二节？”
尤莉娅惊讶：“你怎么知道？”
奥古斯都无语地看着她。不，不仅是书呆子，而且是读傻了的那种。
“靠这种方法是交不到朋友的。”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奥古斯都耸肩：“何必做朋友呢？只是一起做任务而已。”
尤莉娅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她迅速扭头飞走了，卷起的风暴将圣火撕开一道裂口。
真是古怪的家伙。奥古斯都叹气，飞向了光尘广场。
“莱恩——！”
圣光如纱，笼罩着光尘广场的每一寸晶石地面。在光尘广场的北侧，流淌着如星辰般的圣水池。此刻，圣水池旁正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天使在擦拭长剑，他乱蓬蓬的深褐色卷发上，黯淡的光环如同蒙尘的月亮，剑刃与水面相触的反光，倒映出奥古斯都落下的身影。
“奥古斯都！”
那人跳起来，剑刃激起的水珠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虹桥。
“好久不见啊，莱恩。”奥古斯都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最近怎么样？”
本来高兴的莱恩一下子沮丧了：“上次的试炼我还是没通过。”
奥古斯都同情地说：“或许再多领一些任务，让苏利尔多记几笔就好了。”
图书馆“缄默回廊”的创建者苏利尔也是议会七席之一，负责记录所有天使的功过。一方面，这些记录是为了编写圣城埃琉西斯的历史，另一方面，它们也是每次天使晋升试炼的考核标准之一。
莱恩的剑尖无力地垂下：“我试过，但很多任务对我来说都太难了。”他艳羡的目光流连在奥古斯都的纯白光环上，“哎，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强大就好了。”
奥古斯都皱眉，“‘每个天使都有自己的秉性’，你忘了拉斐尔的教导吗。”
莱恩挠挠头，憨厚地笑了：“不过说老实话……我觉得像你这么厉害的天使，很快就能晋升为均衡天使了，说不定还能进入议会呢！”
“说到均衡天使……”奥古斯都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均衡天使里有一个叫尤莉娅的吗？”
莱恩眼睛放光：“当然了！”
“你认识她？”奥古斯都不可置信。
“那可是位大人物，”莱恩哈哈笑了，“听说她只用了七十七个天使纪就晋升为了均衡天使，是迄今为止晋升最快的，也是最有希望加入议会七席的。”
可怕的女人。均很天使的试炼是出了名的残酷，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去参加，奥古斯都回忆起自己唯一一次参加的经历，不禁微微战栗，如果是我可能会崩溃吧。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尤莉娅至少比她要小一辈。
“你问尤莉娅的事做什么？”
“她要成为我的副官了。”奥古斯都冷淡地说。
“啊？这么大的好事？”莱恩瞪大了眼睛，“均衡天使可是在你之上的，她却要给你打下手？”
“好什么好，她是米迦勒派来盯着我的。”奥古斯都叹气。
莱恩打趣：“你担心尤莉娅会把你拖去净化仪式？”
“谁要去净化仪式？”
一道绚丽的虹光迅速闪过，又迅速折返回来。伊莉丝，那位以彩虹为羽翼的天使，正笑吟吟地浮在半空中。她是埃琉西斯少有的信使天使，也是个热爱八卦和小道消息的天使，无论是七席的秘密会议，还是某位天使在领圣餐时多拿了一块光之面包。伊莉丝总能第一时间知晓，并以惊人的效率让整个埃琉西斯同步掌握情报。为此，她也成为了加百列禁闭室的常客。
“没人要去，”奥古斯都赶紧打断，免得她开始胡编乱造。
伊莉丝笑眯眯地凑过来：“听说尤莉娅阁下最近接了件‘脏活’呢。”
莱恩和奥古斯都对视一眼。
“这个嘛…”伊莉丝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信：“去加百列大人那里拿信时…‘不小心’听到的。”她故意在“不小心”上咬出甜腻的尾音，如同抛下一颗蜜糖炸弹。
“那你还…听到什么？”奥古斯都小心翼翼地问，努力让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据说——”伊莉丝故意压低声音，“米迦勒大人提议时，加百列大人当场把天秤往赞成席一砸，”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加百列冷峻的语调，“‘尤莉娅像她手里的均衡之秤一样，最适合管教某些……危险的异端。’”
话音未落，伊莉丝忽然惊慌：“糟糕！加百列大人的加急信！”她慌慌张张地腾空而起，洒落一串七彩光尘，“下次再聊！”
莱恩看着奥古斯都苦笑，奥古斯都无奈地耸耸肩。
危险的异端。
[议会说她是危险的异端，可是主为何会允许如此耀眼的存在？]
尤莉娅的羽毛笔突然在羊皮纸上停滞，缄默回廊的阴影中，这行无意识写下的字迹灼烧般刺痛她的眼睛。
奥古斯都……米迦勒的警告言犹在耳：仅次于七席的力量，千纪难遇的战斗天赋，却在诞生时因为一个小小的纰漏留下了瑕疵——尤莉娅摩挲着手中的羊皮纸，那是正在查阅的《埃琉西斯创造史》——究竟是什么样的“纰漏”，能让拉斐尔的净化仪式都无能为力？
异端，必须要进行严格的约束。
米迦勒说这话时嘴唇绷得比平时更紧，尤莉娅知道，是因为当年路西法的背叛。
“亲爱的尤莉娅，你在这里做什么？”
七弦琴般悠扬的声音地从头顶传来，尤莉娅抬头，看见哈尼雅正微笑着望着她，绿松石色的发丝间萦绕着好闻的梦香。
“在找一本书。”尤莉娅微微一笑，悄悄把日记隐匿了。
“整座图书馆的书不都在你的脑子里吗？”哈尼雅轻盈地转了个圈，羽翼扫过书架，“作为缄默回廊借阅记录第一的天使，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想知道，天使诞生的过程。”
哈尼雅突然捂住了尤莉娅的嘴，对上尤莉娅那双困惑的翡翠色眸子，她的表情很是头疼。
“我亲爱的，你怎么会想知道这种事？”
“难道你不好奇我们从何而来？”尤莉娅已经想好了理由，固执地看着她。
“神说——”
“神说我们生于光。”尤莉娅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可光从哪里来？”
哈尼雅的翅膀僵在半空。远处圣歌隐隐约约，像一场遥远的梦。
僵持了一会儿，哈尼雅叹气，四下扫视了一圈，“或许你可以去禁书区查查看，不过可千万别被苏利尔大人发现了。”
尤莉娅心下开了朵花。
“好了好了，让你担心了。”她温柔地挽着哈尼雅的胳膊，挤出一个笑容，“抱歉，我下次不会再提这种事了。”
哈尼雅若有所思地看她：“是出什么事了吗？”尤莉娅每次想掩饰什么，笑的都会有点过头，她再清楚不过了。
果不其然，尤莉娅叹气了。
“你记得奥古斯都吧？”
“米迦勒让我去做她的监督官。”
哈尼雅哈哈大笑起来。
“上次统计天使记录时，她的档案是最厚的。”哈尼雅笑道，“我还记得你边写边骂了三天。”
“一个把《天使准则》当草纸用的疯子。”尤莉娅从牙缝里挤出评价。
“可你现在要和她朝夕相处了？”哈尼雅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典籍，“《天使仪态与交往守则》试过了吗？”
“没用。”尤莉娅绝望地摇摇头。
哈尼雅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七弦琴——当然，作为音乐天使，这算不上什么戏法——清越的音符惊起一片光尘：“也许你需要的是这个。”
尤莉娅望着好友闪闪发亮的眼睛，绝望地意识到——又要忍受三个圣钟即兴圣歌了。
[希望和那家伙在做任务时能够和平共处吧。]
此刻，在埃琉西斯的另一端，光尘广场上的奥古斯都和她一样默默祈祷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圣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