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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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那个初冬，唐真鸣才六岁。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将唐真鸣父亲的书房烘得暖意融融。
小男孩蜷缩在橡木书桌下，红色暗纹的桌布垂落下来，丝绒质感的阴影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从这个隐秘的角落望出去，父亲锃亮的皮鞋在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让他的心跟着悬起来。
“让我想想……”唐凛故意拖长声调，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书架，“小鸣是不是躲在窗帘后面？”
皮鞋转向落地窗方向，唐真鸣连忙咬住下唇，小手紧紧攥住桌布边缘，生怕泄露一丝笑意。
脚步声又转了回来，越来越近。
透过桌布的缝隙，唐真鸣看见父亲的裤管停在了书桌前。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穿过红色帷幕，准确无误地捉住了他的腰肢。
“抓到啦！”父亲爽朗的笑声在耳边炸开。
唐真鸣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从桌下捞了出来。
他在空中踢蹬着双腿，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深褐色的胡桃木书架、闪着金光的黄铜地球仪、母亲捂着嘴笑的温柔侧脸，最后定格在父亲含笑的灰色眼眸里。
“爸爸作弊！”唐真鸣气喘吁吁地指控，小手不依不饶地拍打着父亲结实的肩膀。
林淑月放下正在整理的档案，款步走来。她身上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发梢还沾着厨房里带出来的肉桂气息。
“这次你爸爸真没作弊，”她轻轻捏了捏儿子通红的脸蛋，“是某个小笨蛋的脚丫子从桌布下面露出来了。”
唐真鸣低头一看，自己穿着条纹袜的小脚果然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他刚要嘟嘴抗议，父亲已经大笑着把他放进皮质转椅。
转椅立刻带着他滑出去老远，母亲惊呼着要去拦，父亲却狡黠地眨眨眼：“让他玩，我刚给滑轮上过油。”
这样的午后，在这个充满书香与甜香的家里，总是格外寻常。
唐凛——这位三十出头就通过海外经商实现财务自由的成功商人，此刻全然不见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模样。
而林淑月，这位能把书籍整理得比图书馆还规范的贤淑主妇，此刻也放下了平日的优雅，跟着父子俩笑作一团。
厨房里，她亲手烤制的司康饼正散发着黄油与红糖的甜蜜香气，将整个家都包裹在温暖的幸福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唐真鸣逐渐发现他的父母似乎不只是普通的商人和家庭主妇。
唐真鸣八岁那年的冬夜，一场噩梦将他惊醒。他光着脚丫溜下床，想去书房找水喝，却在半开的门缝里看到了不寻常的一幕——
父亲罕见地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制服，母亲正踮着脚尖，为他佩戴一枚银色徽章。壁炉的火光跃动，映得那枚徽章流光闪烁，上面刻着一座线条简洁的白塔。
“这次的情报可靠吗？”母亲的声音比平时紧绷，指尖在父亲肩头微微发颤，“三个邪客同时出现在商业区……太危险了。”
父亲刚要回答，忽然转头看向门口——唐真鸣还未来得及躲藏，便对上了那双锐利的眼睛。
母亲快步走来，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宝贝，怎么醒了？”
唐真鸣却顾不上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装束：“你们……是超级英雄吗？”
父母对视一眼，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终，父亲蹲下身，那枚徽章在炉火下熠熠生辉。
“这是爸爸妈妈的‘秘密工作’。”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分享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约定。
“等小鸣长大了，说不定也能得到这样的徽章。”
这个承诺让唐真鸣连续兴奋了一整周。
他开始以全新的眼光审视每晚的新闻播报，对那些离奇的“煤气爆炸”和“化学泄漏”报道格外关注。
甚至有一天，他在某个报道画面的边缘，捕捉到一个酷似父亲的背影。
当晚他辗转难眠，第二天清晨，他比往常更早地来到餐桌前。
就在母亲为他倒牛奶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她左手腕上多了一条细小的绷带，但执壶的动作依然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又过了几年，唐真鸣慢慢拼凑出了父母身份的真相。
他们隶属于一个名为“白塔”的国际联盟组织——由各国政府秘密支持建立的异能者联盟，专门协助警方处理普通执法部门难以应对的特殊案件。
那些新闻里报道的“工业事故”和“煤气泄漏”，往往就是他们行动的痕迹。
父亲是B级哨兵，主要负责外勤与机构联络；母亲则是他的专属向导，同级能力者，除了在任务中为父亲提供精神屏障外，还兼任部分文职工作。
据说他们年轻时便在“白塔”一见钟情，自新人时期两人就形影不离。
二十年来，从简单的邪客清剿到跨国联合行动，他们的任务记录上永远写着相同的出勤日期。
十二岁生日那天，烛光在唐真鸣的瞳孔里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蛋糕郑重许愿：“我想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哨兵！”
话音刚落，他突然瞥见母亲微微挑眉，赶紧改口：“或者……或者当向导也可以！”
父母闻言觉得好笑，唐凛宽厚的手掌揉乱他的头发：“无论觉醒成什么，你都会是白塔的骄傲。”
那天深夜，唐真鸣赤着脚溜进衣帽间。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父亲的制服帽上投下斑驳银纹。
当他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时，镜中的倒影仿佛突然长高了几寸——他看见未来的自己穿着笔挺制服，胸前的银质徽章在白塔的穹顶下熠熠生辉。
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父母的工作与救助相关，当唐真鸣在巷口遇见浑身是伤的阿赫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伸出了手——就像父母每次讲述如何救助其他普通人那样。
他本以为父母会反对，毕竟收养陌生少年不是小事。他甚至准备好了说服他们的理由，却没想到父母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点头同意了。
餐桌上，母亲将盛得冒尖的米饭轻轻推到阿赫面前。
“多吃点，”她眼角弯起细纹，“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很久以后唐真鸣才明白，父母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某个深夜，他忍不住溜进书房问母亲：“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阿赫会觉醒？”
母亲翻书的手指顿了顿，窗外的月光把她的轮廓镀得格外温柔。
“成熟的异能者之间，有时候会产生微妙的共鸣。”
她抬手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轻轻推给儿子。
“就像你爸爸总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战友——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但既然发生了，就证明阿赫注定要走进我们的生活。”
阿赫的到来，像一阵野性的风，给这个家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这个来自贫民窟的男孩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和猫科动物似的灵活身手。
唐真鸣最爱拉他在书房玩捉迷藏，尽管阿赫总嫌弃那块红桌布：“在街头这么藏，三秒就被发现了。”可每次他还是会配合地钻进去，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最精彩的一次，父亲翻遍整个书房都找不到他，最后才发现阿赫竟蜷缩在壁炉旁的柴火箱里——像只警觉的幼兽，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等我觉醒能力后，肯定能找到你。”唐真鸣有次对着空荡荡的书架发誓。
话音刚落，一本精装书后突然探出阿赫狡黠的笑脸：“那我要觉醒穿墙术！看你怎么抓！”
无数个午后，两个男孩在书房地毯上规划着未来：唐真鸣会成为像父亲那样强大的哨兵，阿赫则要当最敏捷的侦查员。
这样他们就能和父母组成完美小队，把那些扰乱社会安定的“邪客”统统赶出城市。
有时深夜，唐真鸣会听见父母压低声音讨论“精神屏障破损”或“活动频率异常”的话题，但他从不多问。他相信等自己正式觉醒后，白塔的所有秘密都会向他敞开。
十六岁寒假的那个清晨，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流淌进室内。
唐真鸣打着哈欠推开书房门时，看见母亲正踮脚整理书架，晨光为她浅褐色的发梢镀上金边。
父亲站在地球仪旁啜饮咖啡，黑色制服每一道折痕都笔挺如刀。
阿赫盘腿坐在波斯地毯上，灵巧的手指正组装父亲送的航模，零件在他掌心翻飞如蝶。
“早会？”唐真鸣揉着眼睛问，注意到父亲罕见的全套制服。
“例行汇报。”父亲放下咖啡杯，嘴角扬起那个熟悉的、带着秘密的微笑，“结束后带你们去试航空博物馆新开的飞行模拟器？”
“真的？太棒了！”阿赫像弹簧般蹦起来，险些撞倒身后摞好的书堆。
唐真鸣大笑着去扶他，手臂相触的瞬间才惊觉——这个曾经瘦小的男孩，如今竟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
母亲则静静地站在光影交错处，阳光穿过她手中的档案夹，在红桌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嘴角含着笑，目光满是温柔的宠意。
谁也没有想到，这帧温暖的画面，会成为唐真鸣记忆中关于“家”的最后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