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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第十三章
      人群散去,山间的晨雾渐渐被阳光驱散。南屿拎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跟在吕临身后,石昧架着南流景走在最后,能感觉到身旁之人正逐渐恢复。
      “别装。”石昧压低声音,“体力,恢复。”
      南流景低笑一声:“被你发现了,可是我真的好累。”
      话虽如此,南流景的步伐越来越稳,等到李叔家门前时,已不需石昧搀扶,自己就能站稳。
      李叔家虽然空屋多,但常年无人,早已落满灰尘和蛛网,西屋床铺够宽,足够四人同住。
      一进屋,南屿把行李箱放到墙边,落地时,发出“咚”的闷响。石昧扶着南流景坐下,小心翼翼托起他脱臼的右手腕。
      “忍着。”石昧的指尖轻轻按在肿胀的关节处。
      南流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仍维持着笑意:“你轻点,我……”
      “咔”的一声脆响,石昧利落地将关节复位。南流景闷哼一声,喉结上下滚动,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声喘息。
      南屿打开行李箱,箱盖掀开的瞬间,里面的物品呈现出鲜明对比。左侧整齐码放着各类药品、注射剂和医疗器械,金属材质反射出冷光,右侧满满登登全是零食,五颜六色的包装袋鼓鼓囊囊,几包软糖从缝隙中滚落出来。
      “活该。”南屿捡起软糖,冷笑着扔过一卷绷带和夹板,“让你逞能。”
      石昧熟练地用夹板固定好南流景的手腕,仰头看向男人:“疼吗?”
      南流景试探性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脆响。他原本想皱眉装痛,好博取少年的怜惜,却在抬眼的瞬间,对上少年满是担忧的眼眸,心头一软,改变了主意:“没事,小伤而已。”
      “李叔!”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王二病又加重了!”
      闻言,李叔和老陈连忙往院外走去,脚步声很快远去,屋里顿时只剩下四人。
      南屿确认门窗关紧后,突然一把抓住南流景的衣领,恶狠狠道:“解释一下。”
      “离魂症而已。”南流景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离开本家超过十二小时就会昏迷,只有接触到契约道路才能解。”
      南屿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扫向石昧,一脸凶神恶煞:“所以族老们才不让你出门。马德,你知道在荒山野岭看到你突然昏迷不醒时老子有多害怕吗?我连遗书都写好了,要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群老古董不得活撕了我!”
      听到那流景昏迷时,石昧想起齐城初遇,他也是昏迷不醒的状态。那时初遇,又因为刘畅的事情,自己竟未曾深究南流景昏迷的缘由。想着这里,石昧心中不禁涌上一丝愧疚。
      这边石昧还在自责,那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南屿正抱臂靠在墙边,活像只炸毛的黑猫。
      “差不多得了。”南流景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你八百万。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弟南屿,喜欢研究苗疆巫蛊之术,这次把他带上或许会有用。”
      他朝门外偏了偏头,“走吧,南大医生,该去会会那些病人了。”
      “你倒是心大。”南屿冷哼一声,还是利落地拎起药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问清王二住处后,石昧等人行走在清河村中,村子原本还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如今空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
      王二家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子里杂物、农具随意摆放。一进屋,就看到李叔和老陈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得吓人。里屋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像是有人正被掐着脖子喘气。
      “王二看样子是不行了……”李叔在门框上敲了敲旱烟,“他哥没的时候也是这样。”
      村医从里屋里走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泛黄的白大褂上沾着黑褐色污渍。见石昧等人也在,村医瞥了眼李叔,见李叔没说什么,才叹了口气:“没救了,后背已经烂穿了。”
      李叔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老人抽了口烟,半晌后缓缓抬头,用烟杆指了指里屋:“几位不是来救人的吗?进去瞧瞧吧。”
      屋里光线昏暗,唯有床头那扇糊着油纸的小窗透进些许天光。微弱的阳光照在土炕上,映出床上的身影,原本正值壮年的汉子此刻却像风中残烛的老人般蜷缩在脏污的被褥间,脸色灰白,嘴唇乌紫,喉咙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来。”南屿挤到前面,戴着医用手套,掀开王二身上的薄被,一股更为浓烈的腐臭味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王二后背已经完全溃烂,黑色的黏液不断从腐肉中渗出,浸透了身下的床单。见状,南屿从药箱中拿出一根淡绿色线香,将线香立于床头点燃,一缕青烟升腾而起。
      很快,男人溃烂的皮肤开始蠕动,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凸起。
      “退后!”吕临突然厉喝。
      南流景不知何时已经穿戴好防护器具,走到床边,用镊子拨开一处溃烂的皮肤,夹起一只通体漆黑的甲虫,六条腿还在不停挣扎。
      “尸蛊。”南流景声音冰冷,“已经孵化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病人的后背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无数细小的凸起在皮肤下游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急于破体而出。病人的眼睛猛然睁大,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按住他!”南流景厉声道,同时从药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器。
      李叔和老陈齐齐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恐惧。石昧只得上前,死死按住病人乱蹬的双腿。掌下的皮肤冰冷黏腻,让人不由背后发麻。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石昧几乎要被掀翻,就在这时南流景将针头精准刺入病患颈侧。
      随着药液推入,病人的挣扎明显减弱,但皮肤下的蠕动却更加剧烈。
      “没用的。”南屿冷眼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母蛊不除,子蛊会一直繁殖。”
      话音刚落,病人的嘴角突然渗出黑血,皮肤下的细小突起“噗”地破皮而出。
      通体漆黑的甲虫,背部泛着油光,六足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们从溃烂的伤口中蜂拥而出,转眼间就覆盖了整张床。
      “退!”南流景一把拽住石昧的衣领往后拖。
      病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很快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而那些甲虫在啃食完宿主后,竟然相互撕咬起来,黑色的□□飞溅到床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死……死了?”老陈的声音发颤。
      南屿收起线香,满脸不耐烦:“这不是废话吗。蛊虫离体,宿主必死。”
      石昧看向南流景,男人盯着床上的尸骨,眸色幽深。
      “能治吗?”
      李叔声音沙哑,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将皱纹映得更深了几分。
      南流景沉默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能。”
      李叔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却在听到南流景的下一句话后瞬间熄灭。
      “但要先清点人数。如果中蛊者超过二十人,”南流景顿了顿,“恐怕不等全部清除,下蛊之人就能完成屠村。”
      “屠村”两个字像一柄重锤砸在众人心头。老陈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李叔的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烟灰撒了一地。
      “你…你确定?”李叔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南流景。
      “南家世代流传预言血脉,我是这代预言血脉的继承者。”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我看到的清河村,只剩一片焦土。”
      虽然石昧平日只专注于剑术,对玄门异术涉猎不深,却也曾听闻过预言世家的传说,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南流景竟出身于那个南家。
      据传,南氏一族能窥见三界因果,上观星象更迭,下察人世浮沉。但这种窥探天机的能力每次施展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轻则七窍流血,重则折损阳寿。传闻南家族上就有山主为预言一场劫难,最终双目尽盲,呕血而死。
      李叔的脊梁佝偻得更加厉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能救下多少人?”
      “尽力而为。”
      李叔还未说话,站在一旁的老陈一脸惊恐地问道:“这、这虫子会传染吗?突然想起来,我上个月还来这吃过饭……”
      “陈主任不必担心。”南流景指了指病患干瘪的尸体,“蛊虫不是病毒,只有被种下子蛊的人才会发作。”
      老陈这才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紧张追问:“那要怎么知道谁被下了蛊?”
      “这个嘛……”南流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叔,“就要看各位配不配合了。”
      “你们先回我家。”李叔突然站起身,卷起烟袋,“这件事事关全村,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给我们半天的时间。”
      从王二家出来,一行人沉默地走在回李叔家的路上。石昧看着身旁南流景略显苍白的侧脸,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预言,代价?”
      南流景闻言勾起唇角,露出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谁知道呢?每次都不一样的。”他随手折了路旁一根野草把玩着,“有时候可能打个喷嚏就过去了,有时候……”
      “南流景。”石昧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
      南流景对上他担忧的目光,笑容渐渐淡去,他轻声叹道:“三日阳寿,右眼的视力也有些减弱。”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石昧心头一紧,还想追问,却被南流景揽住肩膀:“别这副表情,你看那边——”他指向远处被阳光覆盖的山峦,“清河村的日出,很美吧?”
      石昧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但看着南流景在晨光中微微眯起的右眼,终究没在追问下去。
      老陈突然指着远处:“祠堂起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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