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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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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迷龙有了他的竹躺椅,孟烦了死命玩着自己手指头的次数增多了,那不仅仅是无聊,他只是在思考。
以往没有那架躺椅的时候,人渣们和迷龙照面的时间总还是小于吃喝睡的,所以偶尔应付一下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抗揍就行。
但现在,那架躺椅显然比屋子受宠的多,人渣们必须适应着在不远处戳着一个牛魔王式人物的威慑下努力继续自己正常的插科打诨。不过这显然有些困难。
所以就连孟烦了都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他想的是怎么样让自己和迷龙的相处显得既不做作又不尴尬。因为很明显,迷龙与他的关系不像与人渣们的关系一样那么单纯,他们的关系很微妙,微妙的平衡着。迷龙从来不会不挑时候地给孟烦了一顿揍来打发时间,孟烦了也没把迷龙当做过刻毒的对象来调侃解闷,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们更像是彼此平行且透明的,默契地忽视着对方的存在,直到最近这些时日,这种自打认识以来就建立的平衡似乎摇摆了起来。
孟烦了正是在为此烦恼。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是曾经的迷龙弄个躺椅回来躺在顶上生根发芽,他路过走动肯定会自然当做没看见,而现在不行了,现在他觉得他与迷龙处在认识与熟识之间的尴尬阶段,本心里又确实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所以他必须先看一眼迷龙,如果对方正巧也转过了眼神看向他,那么他必须有所反应。
关键就在这,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以在他几次和迷龙对上眼神,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用他的话说那是做作而讨好的笑——之后,终于换来了迷龙的一嗓子回应,“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你咧啥嘴啊你?咧得,咧得我他妈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你!”
孟烦了瞬间还原了自己的面皮,继续自己的路程,往收容站大门的方向瘸——他这个觅食组副组长又该工作了。
孟烦了走出巷口,空落落的两手摸了摸自己残破的衣袋。他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但是现实给了他惊喜——他摸出了一盒火柴。
事实上孟烦了并没有觉得惊喜,他开始顺手玩着这盒火柴,在他看来,火柴似乎快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找到。
找得到,但划不燃。
孟烦了兜兜转转一通,全无所获,转身的同时遇到了同样全无所获的康丫,于是他们一道儿回收容站。
走进收容站大门的时候,孟烦了发现迷龙没有像平常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里扇不必要的扇子,他在院子里殴打着李乌拉。
这让孟烦了有了正当理由绕过迷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地坐在了郝兽医身边。
破旧的军车从收容站外拖泥带水的驶过,喇叭声在做着鼓舞士气的宣读。禅达因为充斥了太多的溃兵而正在成为一座混乱的军事化城市。
“……倭军之三十三师团使用迂回穿插之战术,以两连队兵力攻占拼墙河南北,而我远征之军以寡击众,披肝沥胆,做浴血之战,解救同盟之英吉利军七千余众,夺回记者教士五百余众……”
人渣们拉了个开小会的架势,不耐烦地看着阿译在木板上写着字。郝兽医摸出他的破烟袋锅子,孟烦了头靠着兽医的大腿习惯性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伴以完全跑飞得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思绪。
阿译在絮絮叨叨地坚持着说什么,孟烦了没像人渣们一样搞出各种动静来表现自己的不耐烦,他干脆从一开始就没听进去,直到——
“肯定个腚!你打的呀?!”迷龙打天井那边吼过来的一嗓子,孟烦了回过神,抬眼扫了一下阿译,阿译完全噎住了,他惹不起迷龙,只能一个劲儿的哆嗦着嘴唇晾在原地站着。
孟烦了没浪费更多的时间观察他,他继续低下头,狠命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郝兽医动了一下大腿,又因为手里拿着烟袋锅,只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孟烦了的脑袋,小声嘀咕,“你是副组长啊!”
孟烦了撇了下嘴,“直说吃什么成吗?”
阿译猛醒了,腾出手去指已经写好的木牌,木牌上用精致的工笔书写着:白菜猪肉炖粉条。
康丫努力认字,“日——肉——米。”
孟烦了直起身子从围拢过去的人缝中看了看牌子上的字,然后重新靠回兽医腿上继续玩手指。阿译的反应突然快了起来,开始喋喋不休地扩大自己的攻势,离得如是远,孟烦了都已经听到了人渣们翻滚的唾液与胃液的声响。
人渣们争抢着微不足道的份额一下子作鸟兽散,孟烦了停止折磨自己的手指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空空的院子里被人渣们踢踏起来的暴土扬尘,郝兽医似乎学到了孟烦了的本领,开始低着头狠命地鼓捣自己的破烟袋锅子。
迷龙在躺椅上翻了下身,算是制造出了打破空旷的动静。
阿译不再愣神,他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兽医和孟烦了,孟烦了错开目光,一边尽量把自己往小了缩一边捅了捅兽医,“你岁数大你说句公道话啊……”
兽医也不抬头,沉着嗓子,“啊,我那儿还有些油呢……”
场面又静下来,迷龙从躺椅上挪过头看了看院子里仅剩的正在对峙的三个人。
孟烦了讶然地瞪着兽医,瞪得对方老脸有些赧红,说话都开始磕巴起来,“你,你听额说……不不是滴……额那里还有那么多伤病员捏……”
阿译又要急得跳脚了,“难道说你们都让我一个人去搞猪肉啊!”
孟烦了猛醒,“粉条子!我粉条子!”
他急着起身,兽医顺手拉了一把,“上我那儿,看看你那腿。”
孟烦了又瞪了他一眼,瘸着自己似乎真的更加疼痛难忍的腿跟上,他扫了一眼阿译,阿译已然一脸放空,只是在自言自语的念叨,“……二十五年前,今天,我出生了……我今天二十五……”
错身而过时孟烦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阿译更加委屈起来,他一脸求助地看着孟烦了,“猪肉,真的不好弄啊!”
孟烦了没说话,拖着腿跟着兽医绕过了迷龙,瘸进丝毫不会遮风避雨的草棚子里。
郝兽医闷头收拾台子,随后洗手,孟烦了扶着门框干等,无聊起来便回头看了看院子,阿译正一脸的战战兢兢,一边揪着自己的衣袖一边闪闪烁烁地往迷龙的方向看。
迷龙自然知道阿译在欲言又止地瞄他,所以他干脆选择扭头无视,毫无悬念地看到了正靠在门框上满脸写着“看热闹”的孟烦了。
孟烦了突然很想笑,这次是真的想笑了,但是考虑到没多久之前才收到过迷龙关于“不准咧嘴”的警告,他便抿着嘴憋着。
迷龙眼看着孟烦了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我实在很想笑让我笑出来吧”,一时憋气,顺手就把手里的扇子朝着孟烦了扔了过去。
也许是躺着不便施力,也许是反应太急,总之那飞出去的扇子没有命中目标,在孟烦了的脚边便掉落下来。
兽医拾掇的差不多,招呼孟烦了进去,孟烦了转身瘸进去,他这次确实没有冲迷龙咧嘴,他直接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迷龙瞪着那晃晃悠悠的人影直顺气儿,“瘪犊子玩意儿……”
兽医刚洗好手,一边擦干一边看着孟烦了大笑着瘸过来,有点儿纳闷,“笑啥嘛?脱了。”
孟烦了点着头收声,解着裤子往台子上爬。
兽医帮手让他趴好,拆开旧绷带,没急着动作而是盯着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咂了咂嘴,“一直在烂,再不手术就要高位截肢了。”
孟烦了没搭茬,上次兽医就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有什么用呢,话只能被说出来,而没有条件被践行。
兽医举着他珍贵的酒精,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拖不得也,孟少爷哟。”
孟烦了刚想回话,兽医的酒精就下了瓶,这让他欲出口的话直接变调成一嗓子尖叫。
兽医皱着眉处理伤口,“你说你多大的人咧,咋就忍不得疼嘛……”
孟烦了还在叫,“……兽医你个王八蛋!!!”
兽医放下酒精瓶子去取草药糊糊,“哎哟哟杀了猪咧……”,他尽量轻地开始包扎,“哎哟好……我的爷呀,真滴是……生娃都木你这样喊滴。”
孟烦了自然不买账地扒着台子继续他的尖叫和咒骂,为了无视和打发阿译而一直装睡的迷龙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始吼起来,“孟烦了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你再嚎嚎嚎嚎我整死你我!!!”
孟烦了丝毫不被影响,或者说他压根没工夫受影响,继续自己的鬼哭狼嚎。
兽医系好了绷带,然后将孟烦了扶起来,看着他穿好裤子往外瘸,便转身坐下来开始洗用过的旧绷带,“烦啦,你有钱吗?没钱的话,有能换东西的东西吗?”
孟烦了有点儿虚脱地扒住门框,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要钱?”
兽医摇摇头,“东市祁麻子那有黑市药,你跟他换点儿磺胺,多少能拖拖,我要有东西早就跟他换了,我这里好几个伤员也缺磺胺。”
孟烦了顺了口气,“什么也没有了。”
兽医顿了顿,冷不丁地答,“阿译那还有块表呢。”
孟烦了撇撇嘴,“别惦记别人东西啊。那是他爹留给他的。”
他一低头看到了依然落在门边的扇子,于是费劲地弯腰拾起来,然后瘸回空旷的院子。
迷龙仍然摊在躺椅上装睡,阿译不再戳在原地,而改成了以迷龙为圆心进行圆周运动,他手里正捏着那块表。
孟烦了拖过去的动静引来了阿译的目光,阿译的圆周运动被打乱了,立刻友好地看着孟烦了,这种友好是为了表示他们之间有关联而他和迷龙这种人渣绝无关联,因此显得有点儿做作。
他没来得及说话,因为他看到孟烦了拖着腿停在了迷龙的躺椅前。那一瞬间阿译突然产生了一种被害的妄想,他捏紧了手里的表,似乎生怕那边两个人勾结起来夺去他唯一的希望。
不过下一秒他又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孟烦了只是把手里的扇子扔回迷龙身上,又向他这边瘸了过来。阿译紧着露出友好的笑容,“腿没事吧,烦啦?”
孟烦了又要被他那样子逗乐,但是这次他真真忍住了,假装不经意,“没事。猪肉好弄吧,阿译?”
阿译简直要哭出来,连忙抱怨,“不好弄!你有办法??”与此同时他仍紧捏着表,顺带小心翼翼地瞄着迷龙。
孟烦了猛把话顶回去,“没办法!那帮人渣欺负你的!你就说弄不到!他们太不厚道了!”
阿译想表示感激,但是他发现孟烦了一直盯着他手中的手表,于是赶忙把手表缩进了袖子里。
孟烦了移开目光,“兽医让我去换点儿磺胺,我不知道拿什么去换。”
阿译咧了咧嘴,“哦,真不好办。”
一时无话,孟烦了发现阿译仍旧锲而不舍地瞄着迷龙,很明显,迷龙是阿译认识的唯一一个黑市老板,他想用他的表换钱,他在尝试说服自己去办成这件事。
这给孟烦了带来了一点儿启发,他也扭过头看向迷龙,他觉得他好好动动脑子,大概可以诓得迷龙再上一当,不过同时他又觉得,债是越欠越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境况,这么做也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
孟烦了选择了除抢阿译的手表和拿迷龙下手的第三条路,他拖着腿往收容站大门方向挪。
羊蛋子刚巧从大门跑回来,怀里抱着一堆的柑橘,估摸着是迷龙吩咐办的,他跑到躺椅旁边,把怀里的橘子放在了旁边的台阶上。迷龙不再摊着装睡,他一骨碌坐起来,捡了个橘子开始剥,顺道儿撇了孟烦了一眼,“你这德行的干啥去?挣吧出去死外边儿啊?”
孟烦了冲他咧嘴,突然反应过来之后又装回端正,幸而迷龙这次没以此冲他发作,他在心满意足地嚼着橘子。
孟烦了知道迷龙的意思,刚换过药的刺激和疼痛感让他不再是瘸着,干脆变成了拖着一条腿在移动,残上加残的境况要满怀斗志英勇无畏地去搞吃食确实有些困难。不过孟烦了只是咧了那一下嘴表示无所谓,随后便拖出了收容站。
后来,当他强抢加智取粉条未遂,身体的虚脱达到了顶点,两眼一黑栽下去之前,他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在想:迷龙没准真是一个有着可怕预见性的人。
再后来,当他从救了他的小醉家席卷了钱财和粉条子狼狈地一路瘸着逃到了东市,在一家路边摊歇脚缓神等着祁麻子和磺胺的时候,他又在想:迷龙是有预见性,但是他小太爷的生命力也是值得称道的。
正想着,一只大手猛地拍上了他的后脑勺,这一下直接拍掉了他手中的筷子。孟烦了一惊,赶忙扭头。
迷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四周,“你在这干啥呢?”
这真可称得上是和蔼可亲的语气,孟烦了没在迷龙与任何人渣的对话中听到过,于是他又咧着嘴笑,顺带掩饰着心虚,不过他也发现,迷龙对这一点已经不再追究,“我……走累了,歇会儿呗。”
迷龙点了点头,低头看到孟烦了腰里别着的一捆粉条,顺手抽出了几根放在嘴里嚼,“你们要吃猪肉炖粉条子啊?”
“啊……是。”孟烦了犹豫着答应,继续带着掩饰心虚的笑,哪怕这份心虚是因为自己恩将仇报地偷了小醉的东西,和迷龙没有半点儿关系。
迷龙仍嚼着粉条,“我来上点儿货。”
孟烦了心想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仍是心虚地笑着点了点头,“哦。”
迷龙也不再说什么,只嘟囔着“来来来,挤挤,挤挤”便闷头坐了下来。
虽然他说着“挤挤”,但是却完全没有凑合坐的意思,只顾自己坐了个舒服,于是孟烦了只能缩着身子往桌子边儿和凳子之间的缝儿里挤。
孟烦了猜测也许是他离开收容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此刻迷龙已经一反常态地开始跟他平心静气聊起来,“你还行,你不装犊子。跟你在一起那个少校,那犊子让他装的,老子要了他的表。”
孟烦了一下子有点儿醒悟。这就像是——举个例子说,有时候你总觉得粘豆包难吃,直到有一天咬到了一块发霉的烧饼,你就会立马转过头来对粘豆包亲切。
孟烦了觉得用发霉的烧饼形容阿译有些过意不去,但道理似乎是说的通的,于是他没回迷龙的话,只是点了下头。
幸好祁麻子的及时出现填补了沉默,孟烦了下意识地看了迷龙一眼,迷龙扭过头假装没看见,于是孟烦了直起身子挪了过去,用极快的速度和祁麻子完成了交易,捏紧手里的药——那是他的腿。
孟烦了转过身打算赶紧回去,然而没瘸出两步就被迷龙一把拽住了衣袖,被迫转回了身。
还没有反应过来,迷龙已经扯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孟烦了有些不详的预感,“喂……”
没等他“喂”完,迷龙只一把将他的手往背后一扭,孟烦了实在怕他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只能吃痛地顺着劲儿又背过了身,下一秒,左手中的药已经被迷龙抄走了。
迷龙并没有刻意用力,所以抢到了药便撒了手,孟烦了扶着墙看着他,眼前的事情在往他没有预计过的方向发展着。
迷龙叼着粉条子拆开纸包,看了看那些如今黑市上正值紧俏的磺胺,“你花了多少钱啊?”
孟烦了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张开了手,比了一个巴掌。
迷龙抬眼看他,举起自己的手来,“这个?”
祁麻子似乎也终于开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一时竟没想起来赶紧跑,只喃喃地插嘴,“军爷……”
话没说完,迎面招了迷龙反手狠狠的一巴掌,祁麻子整个人都被这力道甩翻了出去。
孟烦了显然也一惊,晃了一下身子,赶紧撑着墙站稳了脚。
迷龙也不说话,起身就来了个“撩阴腿”踹翻了祁麻子,任由他捂着□□疼得直哼哼,紧接着,迷龙两手抓起他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二话不说开始搜身。
祁麻子疼得够呛,却还忘不了他的身外之物,憋着气直叫唤,“军爷,军爷你干啥啊……军爷……哎呀……你想干啥呀军爷……”
迷龙掏过了他的每一个兜,还间隔着补上些拳脚来对付祁麻子的挣扎,没有片刻便把他的钱财抄了个干净。
孟烦了纳闷归纳闷,这一气呵成的明抢功夫却是看得他入了神,直到迷龙掂着手里的半开朝着他丢过去,孟烦了才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接住。不用细看,那显然比他原本给出去的还要多。
迷龙扫了他一眼,语气像是发表总结陈词,“这他妈才叫公平。”他接着揪起倒地的祁麻子,再次搜了一个来回。
孟烦了寻思着这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于是他拨拉了下多出来的几块半开,尝试性开口,“那什么,龙爷……”
迷龙没听他啰嗦,只专注在自己眼前的探索发现,他摊开手看了看新收获,“哟,瘪犊子玩意儿生意经越念越精了啊?要黑心也得掌握点儿火候,你这纯属找削啊?”
迷龙把玩着手里的小玻璃瓶,那里还有大半瓶的磺胺,他转手一并扔给了孟烦了,“完蛋玩意儿贼精,除了药片子啥玩意儿都没多带……你还戳着干啥玩意儿?这还有你啥事儿啊?”
孟烦了愣了愣,随即捏着玻璃瓶点了点头,转身往回瘸。
他突然觉得,迷龙的血性有的时候简单得让人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可不管怎么说他如今算是又欠了迷龙一笔,这份账目大有往天文数字发展的趋势,总而言之,现状反应给他的结果是,这一时半会绝对还不起的。孟烦了撇了撇嘴角,又一下子笑开了。
“笑啥玩意儿你?跟神经病似的。” 【老七穿越了……?= =
在近旁撩开的嗓音把还在走神的孟烦了惊得差点儿噎岔了气,他回过神看了看已经走到自己旁边状似心情舒畅的迷龙,于是仍笑着开口道,“龙爷嘿,小太爷真真儿是有件事想不通了。”
迷龙又去揪孟烦了腰里别着的那捆粉条子,顺道儿搭着茬,“啥玩意儿想不通。”
孟烦了回道,“您说嘿,您是克我的呢还是帮我的呢?要说您是克我的吧,这些日子没您我估摸着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但要说您是帮我的吧……龙爷,您帮人都兴用整死人的手段?”
迷龙噎了一下,顺过气儿就踹了孟烦了一脚,“嘿你个瘪犊子玩意儿,我真得整死你我……”,然而他才刚一脚扫到孟烦了的腿上,却又记起对方还属于他曾经不屑动用武力的“残伤”一类,于是迷龙反应极快地顺手拉了一把他的胳膊,成功阻止了孟烦了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上扎的趋势。
孟烦了稳住身子又笑了起来,“您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迷龙抄起手直想往孟烦了脑袋上招呼,这是惯性,但是他只挥了一下拳头表示威胁便又收了回去,“你个……哎对了,你钱哪儿来的?”
像是被一下子戳穿心事一般,孟烦了很失败地一下子僵硬了表情,随即赶紧低下头掩饰这不正常的反应,“我是……当,当了点儿东西……”
迷龙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你还有啥玩意儿能换钱的?”
孟烦了简直想把脑袋往地里扎,“嗯……有块,我爹留给我的手表……”
迷龙看了看手腕子上那块阿译的表,反问,“你爹也死球了?”
孟烦了直犯头疼,他想起他从小醉的屋里跑出来的样子,他想起那时候的慌乱羞愤和挣扎。他发誓那个时候他简直想死,只是想带着两条完整的腿去死。
迷龙没想到孟烦了会有这种反应,阴郁得像块沤了千万年的煤炭一样,一声不吭。迷龙肯定不会深入地去揣测孟烦了的心思,他只是吧唧着粉条子说得一脸的无谓,“真是啊?要真是你爹临死留的也没啥大不了,抢回来呗,这算啥,不叫事儿!”
孟烦了深深透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摇了下头,“没有……不是,我爹好着呢。”
迷龙睨着他,然后眯起了眼睛,“你又诓我是咋的?你是不是又诓我呢?”
孟烦了挤出一个笑脸相迎,“哎,我干嘛总这么给自个儿找麻烦啊?再者说了,现在这样儿,我诓您我能得什么好处啊?”
迷龙反倒听的有点儿茫然,“现在啥样儿?”
这下倒是把孟烦了也问得一愣,他看了迷龙一眼,咕哝着回道,“没什么,我奏这么一说……”
迷龙“切”了一声,也便懒得再问,只习惯性地又抽了几根粉条子嚼吧着。
“哟喂我说龙爷,再照您这么个揪法,等咱到了地方这捆粉条子也都让您给嚼么干净了。”
“几根儿粉条子你咋就这么磨叽!懂不懂啥玩意儿叫知恩图报?啊?”
“嘿,真不易,成语都用上了嘿~!我说龙爷,那您奏跟小太爷掰扯掰扯,这知恩图报是个啥意思,啊?”
“你还来劲啊你?啧……你信不信我削你?我真削你啊我告诉你!”
“得嘞,信,信还不成么。省得您这再一着急一上火气个好歹,往后生意没法做可不就赔大发了?”
“我说你,你能不能咒我点儿好?说句好听的你还能牙疼是咋的?”
“哟喂,不是小太爷说不出好听的来,是咱这二十四年看过来,没听谁说咒人还得说好话的,要不说龙爷您是咱这禅达城一霸呢,奏是这么脱俗~!”
“啥玩意儿一霸,一妈谁啊?”
“从站长到羊蛋子祁麻子,那个儿顶个儿的心甘情愿任您削,您瞅着哪个合适呗?”
“……我看你就是欠整死!”
“哎龙爷,龙爷,我这一重伤的爱国军人,您可别坏了您名声~”
“……得瑟啥啊你,个瘪犊子玩意儿……”
“嘿嘿嘿……”
“闭嘴!再得瑟我真削你我!”
人渣们怎样都没能想到,这顿让他们每个人都记了一辈子的猪肉白菜炖粉条,会是以这样两个人吵吵嚷嚷却并肩走进收容站大门而拉开了序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