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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死啦死啦出现得有些突然,至少孟烦了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钻进人堆的,并且与此同时他开始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在迷龙磕第三个头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死啦死啦环视着这一切,似乎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他开口问,“这干什么呢?”

      迷龙看着他——他似乎从未躲避过来自死啦死啦的目光,不管是何种深意,“办喜事儿。”

      “哪儿来的?”死啦死啦问。

      孟烦了怔了一下,他很清楚死啦死啦是那种一眼就能从丘八群里找出谁没上枪栓的人。很显然所有人都早就看见了这两母子,他在装傻,并且端着官架子。孟烦了惊讶的正是这——死啦死啦竟然摆出了官架,这是不祥之兆。

      迷龙便顶着回,“娘生出来的呗,那你哪儿来的你?”

      死啦死啦不动声色,“谁来说个明白啊?”他环视了一圈,很快便从一片沉默之中找到了突破口,“林营长,你是军官,如果我死了就是你带他们。你做错过事,你曾经让孟烦了替你受过,你对不起军官这俩字——你又打算再来一次?”

      孟烦了心一沉,他知道要糟,但是阿译已经开口了,“迷龙替这个女人做了口棺材,然后要这个女人嫁给他。”

      孟烦了看向死啦死啦,而死啦死啦看向迷龙,他又在微笑了,让人看着便觉得不舒服的那种把微笑叼在嘴上的表情,但是迷龙却似乎全无所谓地补充着,“他没说明白,我不光找个老婆,我还认了个儿子呢。”

      死啦死啦半点儿不含糊地命令道,“绑起来!”

      人渣们愣着,孟烦了扫了他们一眼,没人动换,但死啦死啦几天来自然建立了威信,那帮一脸冷酷的小孩儿跟得他是形影不离,呼地便扑了上去,迷龙挣开他们,站起来让到了死啦死啦身边,压低着声音,“我说我说,那个,挨军棍挨鞭子我认了,我儿子在这儿呢。”

      死啦死啦目不斜视地吼起来,“毙了!”

      气氛陡然发生了改变,人渣们惊着了,迷龙自然也愣住了,但是小孩子们全无感觉,他们只会拿出一种令出如山的架势扑过去趁势把迷龙绑了个结实——挨了绑的人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哎哎!你个小屁孩子你给我松开!老人还没入土呢干啥玩意儿你!……我吓大的?!”

      所有人都开始明白过来这是玩儿真的,孟烦了咬了咬牙盯着迷龙默念着闭嘴,但是迷龙明白过来的反应只能是越吼越大声,“死啦死啦!我们他妈没早整死你!……快看卸磨杀驴的好戏啊!——一折子叫……叫卸磨杀驴!二折子叫那个,炖完肉就砸锅!有一个臭不要脸的戏子,叫死啦死啦!……别名,叫该死不死的!——你们在那儿看啥玩意儿呢!”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所有人渣喊的,小屁孩儿们已经快把迷龙拖出了林子,人渣们反应过来惶惶地跟上,死啦死啦扫了一眼那空地上的棺柩,随在后边出林子。

      林子里只剩下迷龙的老婆和雷宝儿跪在棺柩边。孟烦了回望了一眼,心里一紧,似乎是不由对那女人有些恨恨——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孟烦了发现五花大绑的迷龙正在做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他开始往无人处狂奔——那货在逃命,并且一边逃一边扯着嗓子吼,吼得孟烦了简直想上手抽他几耳光。

      死啦死啦叫:“丧门星!”

      他们中间最擅长追逐砍杀的丧门星拿出了一个狂奔前发力的架势。

      孟烦了回过神来,赶紧小声叫住他,“丧门星!……回来!”

      丧门星明白过来,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死啦死啦毫不磕巴地抬起了枪,一边拉枪栓一边瞄准,“丧门星!”

      孟烦了回头正看到那个随迷龙的背影移动的枪口,只能咬牙切齿地转回头跟上去,“……追追追!”

      丧门星应了一声后发力狂奔,而迷龙仰着头喘着气,被绑着的手也无从借力。丧门星没怎么费力地追上去,一脚踹在他背上,迷龙滚进了路边的草窝,一群死小年轻的冲上去把他拖了出来。

      迷龙挣扎着,不歇气儿地喊,“你给过我们什么啊!别在那儿装了你!你拿个破枪,一脸挨揍的样子,就你那扮相,你还不如回禅达你娘们儿那给你娘们儿看去!这里就我老婆一个女人,用不着你在这儿装男人你!你爹个尾巴你没事儿趴水边儿照照你自己去,你以为我们看不着啊你?你跟我说死说活,你跟我说兄弟,你他妈的臭不要脸你!”

      孟烦了被迷龙的不消停顶得脑子发胀,他看了一眼死啦死啦,不得不承认,迷龙喝得死啦死啦那一脸的刚毅坚忍、沧桑忧患多少有点儿难堪,也不得不承认死啦死啦其实是个比较注意自己扮相的人——尽管作为一个领袖者外观上的说服力确实很有必要。于是死啦死啦扬了扬下巴,尽量说得轻松,“别废口水了,快挑个地儿。”

      迷龙冲他大吼,“我不挑!……你现在是不是身边有人了?啊?有成百上千的蛋子包着围着……那些没打过仗的蛋子好哄是不是?你让他们死就死,你让他们活就活,用过我们了啊?!你当初有我们的时候那脸呢?啊?你咋说的?你说用裤衩子杀鬼子……我们现在连里子带架子啥玩意儿都有了,我现在求求你!你带我们杀回去啊!”

      这显然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孟烦了自知此时此刻不管自己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闭嘴那厮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一般,死啦死啦阴沉着脸色吐出了一句话,“就地枪决。”

      迷龙瞪着他,徒劳地拒绝,“……我还就不就地儿!我……我挑最远的!我挑……我挑大兴安岭!!”

      死啦死啦半点儿不耽搁,“崩了!”

      迷龙又开始挣扎,“别别!不是!我挑那,那那!那儿!——老子光天化日之下站得高看得远!……我累死你们这帮瘪犊子玩意儿!”

      他挑的是南天门的顶峰,身在南天门不可能不注意到南天门的顶峰,它是一块孤峰兀起被藤蔓树根完全缠绕的巨岩,一棵巨大的树根本是从石头里钻出来的,在这里看着它很小,但到它跟前时会发现它巨大得让人窒息。

      死啦死啦看了看那个地方,说:“会挑地方。四天王守着南天门,神石神树神庙神江,现在又多你一个小鬼。”

      这表示允许,于是迷龙被拖拖拉拉地拽向那里。

      人渣们瞪着死啦死啦,一直在瞪着这件事发展成一个死局。

      孟烦了狠踹了阿译一脚,阿译现在是一脸悔之晚矣,他没敢看孟烦了,只能嗫嚅着开口,“……团座儿……那个,像敲诈勒索啊,发死人财啊,顶多就是一百军棍,就够了嘛……”

      死啦死啦回过头扫了阿译一眼,然后看向孟烦了,“他搜刮敛财,源出无粮无饷,我们不能替他受过。可溃兵如山,落井下石鱼肉百姓,胁迫同胞姐妹,是做人做到死有余辜——你是说我用军棍把他刑罚至死吗?我不喜欢苛刑,但非常时日,可以考虑。”

      阿译立刻就歇菜了,“我……也不喜欢苛刑。”

      孟烦了冷笑了一下,靠在树旁慢悠悠地抠着树皮,“说了那么多,无外乎就是猴子忒多了,只好杀只鸡。”他瞪着死啦死啦,以一种绝不是下属面对上司的目光。

      死啦死啦看向他,顿了片刻之后便开始乐,“哎,猴子和鸡比得好啊!”

      孟烦了冷冰冰地撇开目光,继续抠树皮,死啦死啦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也靠在了树旁,“哎,你惹过峨眉山的猴子吗?”

      孟烦了抬起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哟喂,我哪儿去过四川啊。”

      死啦死啦敛了笑意,“那个瘪犊子玩意儿刚才杵在那儿磕头,给谁磕头呢?磕给一个他根本不敬重的人,就为点儿淫乐之心——我瞧不上这种人!”

      孟烦了眯细了眼睛直视着他,死啦死啦接着笑起来,他又凑近了些许,拿捏起一种只够两个人听到的音量,“我倒有一件事儿真想不明白了,照你的性子,居然能这么安安静静地旁观他这么一出儿,我赞你一句深明大义还是高风亮节?”

      孟烦了扬起一丝讥诮地的笑意,也放轻了声音,“团座儿,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劳您费心,再者说白了,我和迷龙之间到底怎样,关您屁事?”

      死啦死啦仍笑着,却已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笑意——带着点儿不容忽视的尖锐和暗讽,“你们这档子破事儿我没兴趣管。还有,孟烦了,从始至终你跟我说的每句话语气都像是我欠了你的——你觉得耐性耗尽和习惯默许之间,我会选择哪一个?”

      孟烦了扬起眉,“那您觉得我又为什么要对一个赝品低三下四?”

      死啦死啦不以为意地轻哼,“但现在这个赝品能让那个混蛋死。”

      孟烦了最后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语地拔腿便走。死啦死啦转过身来对着他的背影喊了起来,“你上哪儿去!”

      孟烦了回过头对他冷笑,“所以我去行刑啊!——我去给迷龙来上壮烈的一刀,就此斩断他苟且偷生的脖子!”人渣们回过神,赶紧跟了上去,那几乎是收容站出来的全部人,连阿译和后来者的丧门星也犹犹豫豫跟着。

      死啦死啦笑意不歇地吼回去,“好!若私刑纵放你们把你们自己的六斤半砍了!”

      孟烦了顿住了脚步,现在死啦死啦的笑意里又掺上了些许的得意。孟烦了重新回过身,他看着死啦死啦,而死啦死啦竟然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的直视盯得渐渐笑不出来——他笑不出来孟烦了便笑,“团座儿真是心思缜密啊,您那么缜密干嘛不去看看迷龙造的那口棺材?!您试试用您的淫乐和苟且之心造那么一口棺材啊!!”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他不想看对方的表情——他一直想伤害这个人,现在终于做到了,但他不想看,因为真的很难看。

      人渣们沿着陡峭的小径,去追上峰顶的迷龙他们,每个人都沉默着不想说话。愤怒是因为曾经很在意,实际上现在仍然在意。其实有几天,死啦死啦只要一挥手,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做他的炮灰。

      孟烦了永远没法划着他的火柴,因为那个时候已经过去。

      现在他又在玩他的火柴,用火柴梗在自己的伤口附近划拉着。

      郝兽医盯着他,“别老捣。会烂的。”孟烦了不说话,于是兽医接着开口,“额真是不明白,你娃心思重,道理说那么多,到现在落得这么个样子……烦啦,团长跟你说的啥?他就非要枪毙了迷龙?”

      孟烦了看了看兽医,然后他笑了,不发一语地搀着老头儿继续走。

      人渣们在将近峰顶时才看见迷龙一行,那帮死啦死啦新收拢的家伙推搡着他,用枪托杵着他,以免他走得太拖拖拉拉。那帮家伙在发现有人跟上来时,便警惕地看着,像是狱卒面对一帮要劫法场的。

      孟烦了推了阿译一把,低声地附耳:“请你今天说句有用的话。”

      于是阿译尽可能让人看见他是个少校,“团座有令,犯人改由我们行刑。”

      阿译的半吊子官架对小屁孩儿还是管点儿用场,那帮家伙一边狐疑着一边回了半个礼,一边让开。而迷龙回过头来就吐出了句让人气结的话,“你们咋才来呢?磨磨蹭蹭的……快给我松开来……来!来啊!”

      郝兽医咂了咂嘴,“哎呀额说你这个家伙……你看你一天到晚都干了些啥嘛!”

      迷龙梗着脖子,“我干啥了?我干啥了啊?我这一肚子丧气我不泻出来我不憋出病来了吗?!我这打一打闹一闹吵一吵,我要出这口气!……王八犊子的别在这儿幸灾乐祸了,没事儿了,快快给我松开!”

      孟烦了觉得此时此刻有一口丧气要出的更该是自己,他拨开人堆儿往前上了两步,盯着那颗惹祸脑袋,“哟喂,合着您就是怕憋出病来是吧?您真不知道自个儿马上要被铁花生米给噎死了是吧?”

      迷龙微怔了一下——他尝试着让自己重新适应这种疏离的口气,然后他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扯犊子啦!……咱跟死啦死啦啥交情啊?咱们一块儿都敲脑袋踹屁股过来的,就这也要崩?他吓唬我儿子雷宝儿呢他?……快点儿来来来……”

      孟烦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开始想究竟还要不要把道理讲下去,“啥交情?你以为啥交情?……哦他说兄弟就是兄弟,你那么容易就把他的话当真那你现在怎么就不把他命令当回事儿了?……我告诉过你我不信他的,我告诉过你他会害死我们,结果呢?!——去去去……”他最后冲不辣抬了抬下巴招呼着。

      不辣走到迷龙身边,二话不说上手就拍,拍完了就踹,完全不吝惜自己的力气。

      迷龙被他这突然一下子揍了个扎实,只能往后边闪边骂,“死湖南猴子你!你干啥玩意儿你!”

      人渣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凿着,踹着他的屁股,迷龙惨叫着想躲,只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无论也逃不过一群人的围殴——新入伙的家伙们看得眼都发了直,人渣们下手可比他们狠多了,而且迷龙逃避着爆栗和脚踹,也跑得比原来快多了。

      康丫叫得最欢,“锤死他算啦!”

      蛇屁股跟着叫:“省颗枪子啊!”

      豆饼鼓舞地附和:“没错没错!”

      迷龙在奔逃中对中间的一个尤其义愤填膺,“豆饼你个牲口嚼的货!小人!老子命里犯小人!忘恩负义……哎哟!死湖南猴子你手够狠啊!”

      不辣闷声斜刺里插出来又给他劈头盖脑的一记。迷龙不再骂了,加速逃跑,人渣们倒开始骂了,各地的土骂七嘴八舌地追在他后边。

      迷龙在奔跑中看了一眼前方,山顶的空地,一整块高如楼房的火山石突兀而起,一道裂缝从巨石底座延伸到顶端,让你觉得它是由两道飞来巨石伴生而生。那石头的质地也不像石头,它被藤蔓和树根缠裹得象一株硕大无朋也怪异无比的植物,它的顶端也真的不再是石质,而是从裂缝中生出的,一棵古老而巨大的参天之树,树冠延伸开来,几乎覆盖了这山顶的整块方圆。巨石之下有一个高不过两米的小小神龛,里边供奉着一尊恐怕在任何典籍中都无法查到的神祗和凌乱的香火甚至野花,雕工也是极其古怪,更像是出自当地土民的狂想。

      一切都让人觉得陡然回到了上古洪荒,没有铜和铁的那个时代,人们还在用石头和树棍与洪荒怪兽打拼的时代,这就是所谓守南天门的四天王,神庙神石神树,加上南天门下伴流而过的神江——怒江。

      迷龙一看便知道不是路,他显然不可能攀上那山峰一样的巨石,于是往岔里跑,他站在路头愣住,往下看去怒江小成了一条线,这面山峰客观地说也是大于七十度的,一个双手不自由的直立行走动物冲下去只能是高山滚鼓。

      人渣们慢慢悠悠地跟上来,不辣扬了扬手,笑得尤其欢,“王八盖子,跑内,跑内!”

      于是迷龙回头跑了两步,伸着脑袋冲着追上来的人们,“来来来!打!打!老子头任你们打!来来来!打!”

      孟烦了冲不辣和蛇屁股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不说二话地端起了枪。

      迷龙赶紧撤了几步,“王八犊子……真打呀?!”

      郝兽医从后头好不容易赶了上来,正忙着顺气儿,“你说你这个家伙……一路过来你惹了多少麻烦你自己掰开手指头算算!”

      迷龙居然真的顺势想了半天,“我咋掰手指头?啊?你告诉我这咋掰手指?……豆饼,来来来,给我解开!”

      豆饼下意识地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动手,孟烦了的喝止从后头传了过来,“豆饼!”

      不辣拿枪杵着迷龙把他顶回了原处,孟烦了看着刚退回来的一脸茫然的豆饼,“你想知道你脑袋上是不是六斤半是吧?你解开他要不跑我是你孙子——你说呢营长?”

      阿译刚要从人群里挤出来,迷龙就咋呼开了,“你你……你少提那个瘪犊子营长!就是他害得我!”

      “他没害你。”孟烦了叹了口气,放下枪立在树旁,随即瘸到了迷龙的眼前。

      迷龙下意识地向后撤了一步,但是他一抬眼撞上了孟烦了的目光,只觉得一种力量生生把自己钉在了原地。

      孟烦了垂下头,开始为他整理起衣服来,“你别恨他,也别恨我们……愿意恨的话那就恨我,你可以恨我一开始没拦着你。我也后悔,但没什么用,估计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懒得拦你……”他索性不再说了,只是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他将那些散开的衣扣一颗颗扣好,将腰带摆正别好,甚至连衣服口袋上的扣子都扣上,他做得很专心,专心得似乎入了神。

      迷龙没有开口,事实上他也入了神,他直愣愣地盯着慢条斯理为自己整理着衣服的人,心底泛起一丝窸窸窣窣的疼痛。

      ……
      ——烦啦,烦啦?你知道你现在瞅着像啥吗?
      ——啥?
      ——……就像个小媳妇。
      ……

      有些怔忡的人渣们终于在等待带来的不耐烦中回过了神,不辣歪了一下头看着那两个沉默的人,“烦啦?你干么子喏?”

      孟烦了回过神来,最后展平了迷龙的衣领,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块温润光泽的玉坠——他将它拢进了迷龙的领口中,“……我们是来送你上路的。你说吧,要我们还是他们?”

      迷龙醒过来,欲哭无泪地憋了半天,“……被他们崩了我就阴沟里翻船了。还是你们吧……”

      孟烦了点了下头,转身回去。

      迷龙怔忡了一下,接着吼起来,“你们也是阴沟!……不行!我不要你们!”他盯着孟烦了的背影,“我要你……”

      孟烦了顿住了脚步,他知道迷龙说的是谁,他觉得心口发痛。抬起头他发现不辣们正盯着自己,于是便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上前两步压下了他们的枪管,“……我来。”

      孟烦了拿过自己的枪,然后便被郝兽医拽住了胳膊,他侧头,看到老头儿皱着脸,“烦啦……咋就闹成了真的啊……还是再求求情吧?啊?求求情吧……就当是为了你自己?”

      迷龙本来下定决心闭起来的眼睛立马重新张开了,“烦啦……”

      孟烦了也不顾老头儿的拉扯,端着枪猛地转过身来吼,“闭嘴!为了我自己我他妈就趁早儿崩了你!……留着你干什么?留着你堵心我是吗?小太爷怎么就他妈这么犯贱?!”

      不辣们一脸茫然地看向突然爆发的人,郝兽医抖抖索索地赶紧拦,“哎呀你娃又在说啥呢……咋都比死人好啊……他那个啥,他还是使机枪的,打仗也能用的上啊……你,你还是去给求求……”

      孟烦了甩开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我凭什么去求啊?!谁官儿大谁去!”

      人渣们齐齐看向后头的阿译,阿译嗫嚅了半天,咕哝起来,“……你,你要真想让迷龙死,那就我去……就团座儿那张嘴,只有你能挡两回合的……”

      人渣们又齐齐地看向孟烦了,奈何孟烦了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那张脸就觉得头疼,“我腿疼啊我……我都快疼死了我。”

      蛇屁股插话,“我背你去啦……”

      孟烦了瞪了他一眼,“你跟这儿呆着吧你!好好瞄着他吧你!——全他妈不是东西!”他拖着自己的腿下山,人渣们推推搡搡着把蛇屁股也踹了出去跟他一道儿往山下走去。

      郝兽医盯着站在原地的迷龙,那家伙正一丝不苟地望着越走越远的人,以一种几乎称得上虔诚的表情。郝兽医很想开口叫孟烦了回头,哪怕只回头看一眼——他只是觉得,那样的眼神,如果孟烦了回头看到了,也许曾经的现在的或许将来会出现的所有心结都将不复存在了。

      但是老头儿没有开口,所以他只能看着那远去的人影渐渐消失在山的另一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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