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穿成丫鬟后》叶杞容

57、第五十七章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客栈房间内便有了细微的动静。季令宜悠悠转醒，头脑虽仍有些昏沉，但意识已然清晰。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是陌生的客房，但哥哥季令潇就趴在床边守着她，睡得正沉，脸上虽带着伤，呼吸却平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被堂姐季芷柔设计陷害、卖入青楼的屈辱与恐惧，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以及后来……哥哥和一个戴着帷帽的神秘女子闯入救她的混乱画面。尤其是那女子被她因药性失控而扑倒……想到此，季令宜脸颊不禁微微发烫，心中满是羞愧与感激。

　　她轻轻推醒季令潇。季令潇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妹妹醒来，立刻露出傻呵呵的笑容，含糊地喊着：“小宜……小宜醒了……”

　　通过季令潇颠三倒四、词不达意的叙述，季令宜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是那位戴帷帽的姑娘，不仅从柳少轩手中救下了被为难的哥哥，更是在那虎狼之地将她救出，还击退了季芷柔等人的纠缠。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她心中感激难抑，仔细替哥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便带着他走出客房，想去寻那位恩人当面道谢。刚走到廊下，恰好见到星一房间的门被打开，瞳瞳正拉着星一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要下楼用早膳。

　　“谢谢姑娘救了我们兄妹二人！”季令宜毫不犹豫，上前便是一个深深的鞠躬，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真诚。

　　星一脚步微顿，帷帽轻纱晃动，平静的声音传出：“你醒了？举手之劳。”他身侧，早已醒来黏在此处的瞳瞳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兄妹。

　　“想必你们也应该饿了吧，一起下楼吃饭吧。”星一并未在此事上多言，自然地发出邀请。

　　季令宜连忙点头，拉着哥哥跟上。下楼时，她走在星一身侧，轻声自我介绍：“我叫季令宜，我哥哥叫季令潇，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炽雪，她叫瞳瞳。”星一的回答简洁明了，并无多谈之意。

　　季令宜看出星一性格清冷，虽有心亲近恩人，却也懂得分寸，不再多言，只是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客栈大堂，清晨人不多。几人寻了张桌子坐下，白殊果然如常不见踪影。早点很快送上，清粥小菜，包子馒头，简单却热气腾腾。季令潇饿得狠了，抓起包子就狼吞虎咽，季令宜则吃得斯文，但速度也不慢，显然体力消耗巨大。席间，星一除了必要的回应，几乎不再开口，只是偶尔会为凑过来的瞳瞳夹些小菜，气氛略显安静，却有种奇异的平和。

　　用罢早饭，星一起身，对季令宜道：“我们准备去武林盟看看，你们兄妹有何打算？”

　　季令宜闻言，眼中立刻燃起希望的光芒，连忙道：“炽雪姑娘，我们也要去武林大会！我带着哥哥来洛川，就是希望能遇到鬼医，或者别的能人异士，看看能否治好哥哥的痴症。”她语气恳切，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神医谨翊和毒医缪蝎近年来几乎销声匿迹，鬼医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希望。

　　星一微微颔首，并未多问。

　　于是，一行人便朝着武林盟所在的方向行去。

　　越靠近武林盟，人流量越是惊人。待到那气势恢宏的广场映入眼帘时，即便是星一，隔着帷帽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喧腾热浪。

　　不仅仅是武林盟内部的广场，就连外面通往山门的漫长石阶，乃至周边的空地上，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从各地赶来的江湖人士。客栈早已爆满，后来者甚至只能幕天席地，或是在树上寻个稳妥的枝桠栖身，放眼望去，抱剑而眠的侠客比比皆是。

　　这里仿佛汇聚了整个江湖的缩影。有衣着华丽、斯文有礼如同书生的名门子弟；有袒胸露乳、肌肉虬结的粗犷大汉；有意气风发、跃跃欲试的年轻少侠；有沉稳持重、目光锐利的中年大侠；亦有英姿飒爽的女侠和清冷出尘的仙子。甚至一些平日深居简出的老一辈高手，也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们的踪影。

　　有人是为那象征着江湖至高荣誉的武林盟主之位而来，摩拳擦掌，志在必得；更多的人则是来见识高手对决，凑一场难遇的热闹，或是借此机会结交豪杰，扬名立万。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整个江湖的精气神仿佛都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汗味、尘土味、脂粉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刀剑铁锈味，混杂着鼎沸的人声，形成一种独属于江湖的、躁动而蓬勃的气息。

　　广场尽头的高台上，武林盟主陆伯山似乎刚刚结束发言，浑厚的内力将他的声音传遍四方，无非是些“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匡扶正义”的场面话。紧接着，便有盟内执事宣布大会流程，重点便是分组事宜。欲参赛者皆可报名，随后分为甲、乙、丙、丁四组。因参赛者众，近千人之数，故每组需先在中央那巨大的圆形斗兽场内进行首轮筛选——混战夺锦囊。

　　“阿雪姐姐，你不是也要参赛吗？走啊，我们去报名啊！”瞳瞳兴奋地摇晃着星一的手臂，她对复杂规则一知半解，但牢牢记得星一“想”当武林盟主的事，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星一：“……”他此刻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那个瞳瞳，比赛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试图委婉拒绝。

　　“可是我想看阿雪姐姐赢。”瞳瞳眨巴着大眼睛，里面盛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期待。她见星一犹豫，还以为他是担心打不过，立刻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献计，“如果阿雪姐姐真的打不过的话，可以让琥珀姐姐上去替你打，反正阿雪姐姐戴着帷帽，没人知道是不是本人。”

　　一旁的琥珀嘴角微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季令宜也忍俊不禁，觉得这小丫头天真可爱得紧。

　　星一被瞳瞳这“绝妙”的主意和充满期盼的眼神弄得骑虎难下，心中无奈叹息。看来这浑水，是不蹚不行了。也罢，参加就参加吧，反正第一轮混战，他一个“弱质女流”，被淘汰也是理所当然，到时瞳瞳也不会太失望。

　　在瞳瞳殷切的目光和季令宜略带好奇的注视下，星一最终还是走向了报名处，领取了一块代表甲组的木牌和一个空空如也、用以计数的小小锦囊。

　　“我就知道阿雪姐姐最好了！”瞳瞳欢呼雀跃。

　　等待入场的时间里，斗兽场外围人声鼎沸。各色人物摩拳擦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因子。季令宜担忧地看了一眼身形纤细、似乎毫无内力的星一，低声道：“炽雪姑娘，场内混乱，务必小心。锦囊事小，安全为重。”

　　星一点点头：“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很快，高台上执事高声宣布甲组参赛者入场准备。星一随着汹涌的人流，通过特定通道，走进了那由巨石垒砌、充满古朴蛮荒气息的圆形斗兽场。场内地势略低，四周是高高的看台，此刻已是人山人海，欢呼声、助威声震耳欲聋。

　　场中已有四百余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自占据一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可能的对手。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息，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按照规则，每人腰间都系着那个代表自身资格的锦囊，比赛开始后，需在半个时辰内，尽可能抢夺他人的锦囊，同时保住自己的。最终，手中锦囊总数排名前五十者，方可晋级下一轮的组内淘汰赛。

　　“铛——！”

　　一声洪亮的铜锣敲响，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点燃了整个斗兽场！

　　“开始了！”看台上，瞳瞳紧张地抓住身旁琥珀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那个戴着帷帽的纤细身影。

　　混战伊始，场面便极度混乱。呼喝声、拳脚相交声、闷哼声、倒地声、锦囊被夺的惊呼声不绝于耳。气劲纵横，尘土飞扬。有人一开始便结盟互助，有人凭借高超身法游走偷袭，更多人则是漫无目的地攻击身边任何人。

　　星一甫一入场便想找个边缘角落降低存在感，然而在这乱局之中，无人能真正置身事外。很快，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便盯上了他，伸手就要探向他腰间锦囊。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锦囊的瞬间，一道身影如风般掠过！

　　“哎哟！”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只觉腰间一轻，回头一看，自己的锦囊已落入一个眉眼清秀、笑容带着几分顽劣的少年手中。

　　“你的锦囊，本公子笑纳了。”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利落的灰白色劲装，笑嘻嘻地朝那男子晃了晃刚到手的战利品。

　　男子大怒，立刻舍弃星一，扑向那少年欲夺回锦囊。然而少年身法灵动异常，步伐诡谲，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自如，那男子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反而被少年戏耍般引得撞了好几个人，惹来一片骂声。

　　这少年显然是个惹事的主，他不仅戏弄那男子，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凭借超绝的身手和敏捷，顺手牵羊，眨眼间又多了好几个锦囊在手，引得一片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星一得了片刻喘息，心中却无多少庆幸。他知道，在这弱肉强食的斗兽场，没有实力，锦囊被夺是迟早的事。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无能，让瞳瞳失望，但也绝无可能真的去与人争抢。只盼着时间快些过去，或者再来几个“好心人”将他淘汰出局。

　　然而，麻烦总是不期而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在这儿遇到了你。”一个充满怨气的女声自身侧响起。

　　星一转头，只见季芷柔不知何时已靠近，她手中握着两三个锦囊，脸上带着新仇旧恨交织的冷笑，目光死死锁住他腰间的锦囊。

　　“好巧啊。”星一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敷衍的寒暄意味，这态度更是激怒了季芷柔。

　　“少废话！把锦囊交出来！”季芷柔娇叱一声，五指成爪，带着劲风，直取星一腰间。她打定主意，不仅要抢锦囊，更要趁机让这碍眼的女人吃点苦头。

　　眼看那凌厉的手爪即将触及，一道灰影再次闪现！

　　少年如同鬼魅般插入两人之间，一手揽住星一的腰带他后撤，轻巧地避开了季芷柔的攻击。他朝季芷柔做了个鬼脸，语气满是嘲弄：“怎么，抢不过就欺负不会武功的？”

　　季芷柔一击落空，又见是这坏她好事的少年，气得柳眉倒竖：“你是谁？少多管闲事！”

　　少年将抢来的锦囊在手中抛了抛，目光看似天真无邪，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气人：“弱者不配知道我是谁。”

　　“你！”季芷柔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胸中怒火瞬间爆燃，再也顾不得星一，娇叱一声，运起内力，掌风呼啸着拍向少年面门。她季家堡的武功虽非顶尖，但也算刚猛一路，这一掌含怒而发，声势不小。

　　然而少年的身法实在太过滑溜，他甚至没有防守，只是脚下微动，身形如风中柳絮般飘忽不定，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季芷柔的攻击，嘴里还不闲着：“哎呀，慢了慢了！”“这招力道还行，就是准头差了点！”“打不到，气不气？”

　　季芷柔连攻十余招，连少年的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反而累得气息微乱，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更是让她羞愤难当。她心知再纠缠下去只是徒耗力气，耽误正事，万一自己的锦囊被他人觊觎就麻烦了。她狠狠瞪了少年和星一一眼，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悻悻转身，重新投入混战，寻找更弱的目标。

　　“啧，没劲。”少年撇撇嘴，似乎还没玩够。他转头看向被自己救下的星一，好奇地打量着他那遮得严实的帷帽，随手将从别处抢来的几个锦囊塞到他手里，“喏，这个给你，拿着玩吧。小心点，别再被人盯上啦。”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分糖豆。

　　星一握着那几个还带着他人体温的锦囊，一时有些无语。他在意识中问小千：“这是攻略对象吗？”

　　“不是哦，主人。”小千回答得干脆。

　　“好吧。”星一心中那点刚升起的好奇和“受宠若惊”瞬间消散。既然不是目标，那这少年的特殊关照，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意义。

　　有了少年无形中的庇护和他赠与的锦囊，星一接下来的时间过得相当安稳。他只需尽量待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偶尔做出些闪避动作，便无人再来找他麻烦。那少年则像条滑溜的游鱼，继续在人群中兴风作浪，所过之处，哀鸿遍野，他手中的锦囊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显然晋级对他而言毫无压力。

　　半个时辰在喧嚣与激斗中飞快流逝。

　　“铛——！”

　　又一声锣响，宣告首轮混战结束。

　　所有参赛者停止动作，场内执事开始迅速清点每人手中的锦囊数量。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垂头丧气，更有人受伤倒地，被盟内弟子抬出场外救治。

　　星一凭借着少年赞助的锦囊，有惊无险地卡在了第四十八名，勉强晋级。而少年，则毫无悬念地高居甲组榜首。

　　众人陆续退场。巫九经过星一身边时，停下脚步，笑嘻嘻地问：“喂，戴帽子的，你叫什么名字？”

　　“炽雪。”星一答道，出于礼貌反问，“你呢？”

　　“巫九！”少年爽快回答，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下次比赛再见咯，希望你别那么快被淘汰！”说完，也不等星一回应，便挥挥手，蹦跳着消失在退场的人流中。

　　“阿雪姐姐！”星一刚走出斗兽场，瞳瞳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就知道阿雪姐姐一定能通过的！”

　　星一隔着轻纱，都能想象出她此刻闪闪发亮的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着她的话说：“那还得谢谢瞳瞳在心底为我祈愿了。”

　　“嗯嗯！”瞳瞳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那瞳瞳每天都要祈愿，让阿雪姐姐夺得魁首！”

　　星一闻言，帷帽下的嘴角不由微微一抽。这丫头的期望值，看来是降不下去了。他看着远处即将开始的乙组混战，以及更后面漫长的淘汰赛，心中暗叹，这“武林盟主”的梦想，对此刻的他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麻烦了。接下来的组内淘汰赛，看来必须要想个“合理”的方式落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