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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珺王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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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被指婚而封王立府虽是惯例,但如恭王府这般门庭冷清的倒也很是少见。大约这便是将不受宠明晃晃的刻在了牌匾门头上。
这素来的冷清,温和晏受伤之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同于七皇子殿下那里流水般的补品,和轮守的御医。温和晏自从猎场被人抬回来后,皇宫里内侍也是带着御医来看过,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只交代了要好生静养,又留下几副汤药后便再没来过了。
永清听到消息时,目光平静无波,只扯着嘴角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垂眸浅淡的看了一眼夹在汤药上的方子,复又折好了夹回那药包的绑带上。
那如何算是有大碍呢,左右死不了人都是没什么大碍的,是吧?
“公主不用日日过来,府中小厮下人还是有的,更何况......”
温和晏背上伤的厉害,只能趴在床上,里衣也是不太能穿,薄薄的素色绸缎从下摆处剪开露出大片后背的皮肤。原本该是光洁的背脊上此刻是上了药后虽结痂却依旧渗血的狞狰伤痕,伤痕外围连着的是大片的瘀血青紫。
这般衣衫不整,虽两人已有了婚约,但她终究未曾出阁,温和晏自是觉得不好的,他勉强扭过一点头来,只看到永清尖而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唇。
话还没说完,又被她按着脸重新趴了回去。
“别乱扭,会扯到伤口,你们这些南陵皇子个个身娇体弱,细皮嫩肉的,一个养不好再落下什么病根儿来,日后还不是要我给你调理。”
永清说的淡淡的,只有她自己直到在看清他背上的伤时,牵着心尖的跳疼是多么剧烈的一下子。
七皇子的鞭,是特制的,鞭身上遍布倒刺,显然不是用来打马的。
他平日里并没跋扈到虐打宫人的地步,可见秋狩那日,他是故意的,
故意带的那条鞭子,故意寻了机会抽打恭王。
“没有伤及心肺,我心里有数。”
无奈,温和晏只能乖乖趴伏在床上,沾着药粉的笔刷随着她轻柔的动作扫过背上的伤口。尖头细微的拉扯着新长的皮肉,令他有些难受的蹙了蹙眉头。
永清为他敷药的手故意在伤口上戳了一下,温和晏吃痛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
她心想,没有伤及心肺,是七皇子没那个本事力道,并不是他手下留情。
但她又不能讲出来,毕竟温和晏以为她并没有看到自己被抽打的现场。
他们三人对外的口径都是,七皇子想帮温和晏打马,但距离有些远,鞭子使得又不是很好,所以失了准头,抽到了他的背上。
明明温和晏是苦主,他为何要配合着扯这个谎呢?
还不是因为温和暄杀了七皇子的马,又纵马踩断了人家的腿,温和晏左右也不指望着七皇子会因此受什么苛责,便借着由头要七皇子也扯个说辞来替温和暄圆场。
最后事情传出来时,就变成了七皇子失手打了温和晏之后,又惊了自己□□的马。
温和暄从后面赶来时,七皇子的坐骑已然发狂,他无奈之下只能杀马救人,那马倒下之后又把七皇子的腿压断了。
“皮肉伤也是伤,还是要养养好,先不急着包扎,让伤口晾着透透气。”
永清端着盛满血水的盆子从门口走出时,远远的就看见和暄跟在什么人后面,从花园旁的曲径处朝着宁神居而来。
她定睛自此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正是几次宫宴和秋狩时仅有面缘的珺王温寒醑。
永清没有多做停留,自顾自的去做自己的事。
恭王府下人大多做些洒扫整理和采买做饭的活儿,并不进到内院来。
而温和暄很小就出宫了,宫里也没给他派什么很体己贴身的随侍,因此王府如今能贴身照顾他的几个侍从侍女都是从珺王府带出来的。
永清本也不打算管很多,只想着带药每日来看一看,左右胡张氏的药要送,她总归要来的。
可真看见温和晏孤零零的趴在那儿,她又做不到不理会他。
她实在有她无法对温和晏视若无睹的理由,她自然也知道那无关男女之情。
永清端着药回来时,远远就听见紧闭的房门种,温和暄的说话声尤为洪亮,大有几分恨不得吼给所有人听的架势。
“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在北境打仗的时候,他还在他母妃怀里撒娇呢!如今倒是会跟兄弟逞凶斗狠了,有本事去战场上试试看,他凭什么?阿兄和他都是皇上的皇子,难道就凭他娘是王贵妃?!”
短暂沉寂后,有人慢条斯理的继续说话。
“喊的再大声些,站到府门前去喊,最好喊的这安都之中人尽皆知。”
珺王的嗓音低醇,沉而不闷,厚而不浊,虽尾音轻缓,却有着让人无法质疑反驳的力量。
恰到好处的慵懒,让他每每说话时都显得气定神闲,很难让人看出他时至今日仍被北鄢唤作杀神。
永清见过他几次,只觉得他骨相凌厉却皮相温润,眉眼间疏离清冷,只有清雅贵气,不见血腥杀气。
温和暄是个急躁性子,丝毫也不像他的父王,反倒温和晏倒真有几分他的气度。
永清端着托盘走回到不远处的石桌旁,随手一搁坐了下来,垂眼看着地上的树影,在心里估算起时辰来。
药要趁着温热喝下去,如果一刻钟后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她便打算敲门进去了。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七皇子在禁足,你也该在家反思,你非闹着来看恭王,为父如今也带你来看了,还要吵什么?我不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出去候着。”
门被“啪”的一声推开,温和暄堵气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刚踏出门槛没几步,又转身回去“砰”的一声把门关好。
“他禁足?他禁足个屁,就算不禁足,他那个腿走的了么?罚了跟没罚一个样儿!”
温和暄被珺王训斥了几句,倒像是惯常般的无所谓,继续咧咧骂道。对温和晏他是抱不平的,一个皇帝,爹没爹样,一个皇弟,弟没弟样。
忍没忍住还是嗤了一声。
永清撑着下巴歪头看他,见他终于抬眼看过来,面无表情的抬起另一只手冲他摆了摆,算勉强打过招呼了。
“北鄢女子,就是不知礼数。”
他声音其实不大,但奈何永清自幼就耳聪目明,还是听了个清楚。
“北鄢女子,就是这个礼数,如今本就秋燥,气大更是伤肝,我劝少将军你别火气那么大,还是坐下歇会儿吧。”
温和暄看她如此气定神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不是气永清当时没赶上去护着和晏,他气的只是这人脸上看不到半点儿关切和紧张,好像伤的那个是她无关紧要的人。
“就算北国蛮夷,都是如此不知礼节,你就没受过我们这里管教嬷嬷的教习?”
永清用手摸了摸药碗,嗯......还挺烫的。
“我若是真按你们南陵的规矩,我如今就该老老实实呆在行馆里闭门不出,只等着大婚那天再坐着轿子被送到恭王府。”
温和暄语塞,坐到一边的石凳上扭头不再搭理她。
“我就算只按着北鄢的规矩,也没有公主随意给别人诊病煎药的道理,如今你带回来的胡张氏,是我日日亲自煎药,你那趴在床上的兄弟,是我日日前来换药......”
温和暄“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转回头看她。
“你有完没完?非要追着人杀?”
永清双臂撑在石桌上,十指交叉后又将下巴垫在上面,面无表情的继续补刀。
“有本事你自己亲自来伺候,反正我今日被指给这个,明日被指给那个,最后指不定又被指给谁,倒是你......他们一个是你的证人,一个是你的兄弟,这点板上钉钉,但却未必真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和暄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脸憋的通红一片,一直红到耳朵脖子。
他伸出手指了永清半天,一句话也没能再说出来,气的扭头靠着树干再不理她了。
永清看了看地上的树影,又摸了摸药碗,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端起托盘向门口走去。
温和暄只瞟了一眼,也并未拦她。
她刚好走到门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珺王垂眼看了她一眼,显然是认出了她来,竟侧身先将她让了进去。
“有劳公了。”
永清微微欠身回礼,目送他离去之后又将门掩好,重新坐回温和晏床前。
“喝药,喝了药之后睡觉。”
温和晏挣扎着起身,将药一饮而尽后,又沉默的趴回了床上。
他目光丝毫没有与永清碰触,但永清却敏锐的感觉出他情绪有些不对。
因为惹了事,受到训斥了吗?
她没有听到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以她的耳力,定然是有意不让她听到对话内容才会如此,
无论如何,这终究只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不好多说什么,也不能多问什么。
她刚起身要走,温和晏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两人第一次有身体上的接触,对北鄢女子而言虽不算什么,但对温和晏而言,却是逾矩的。
永清没有说话,任由他拉拽着,又重新了坐回来,另一只手抚过他被薄汗浸湿的额角。
“不会再让你被指给别人的,你安心。”
“嗯,我知道,我同少将军只是随口一说,你听到了也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稍微顿了顿,又想好措辞继续道:“我是愿意来照顾你的,不是因为被指给你才来,真的。”
其实指婚这件事上,温和晏说的根本不算,他的承诺也自然没什么价值。
但事到如今,南陵皇帝适婚年龄的皇子,且合适的人员,也仅剩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