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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rter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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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连退数步,避之不及的模样,女人却笑了,笑容分外真挚。
她歪了歪头,似是疑惑地问:“玉良,你忘了吗?这是你们的孩子呀,你们不喜欢吗?”
“为什么要逃跑?是因为它不好看吗?”
她蹲下身,极为珍惜地将那胎儿尸体从地上抱起,小心翼翼地哄着拍着,就好像怀里的,是一个真正的,会哭会闹的孩子。
她抬眼看着白斐,脸上是依旧笑着的,眼睛却蓄起了泪。
“玉良,我知道错了,我把你们的孩子从地狱救回来了,你不要讨厌我了,好不好?”
“这个孩子和我一样不好看,不讨人喜欢,我喜欢它,以后我们一起养它好不好?”
白斐冷声道:“当年你是对怀孕的淑兰动手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被季玉良撞见了。”
“可淑兰的孩子没有流掉,成功生下来了,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
女人猛得大吼:“我不过是把她关起来了一会!我不过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你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凭什么让我偿命!”
“好啊!我偿命了,我还给你!可是凭什么孩子生下来了!凭什么她也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凭什么我都有她的脸了,你还是不喜欢我?!”
她状若疯癫,将怀里的胎儿尸体重重摔在地上,拎起西瓜刀就直直冲了过来。
白斐提剑迎上,与她缠斗了几个来回。屋内刀光剑影,利刃撞击声不绝于耳。
女人力道极大,招招致命,步步紧逼,砍得白斐只能被动防守,眼看着就逐渐落于下风。
“砰”得一声,虎口震得发麻,白斐的剑被生生劈开一个豁口,她重重咳了一声,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几分。
女人大笑:“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会放火吗?你的火呢?看来所谓白无常也不过……”
话音未落,她带着得意笑容的脸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狠狠扣了个严实。
仔细一看,居然是个陶制的汤锅!
随着汤锅扣下,仍在沸腾着的汤汁,连着香糯的排骨莲藕一起落下,噼里啪啦洒了她一身。
女人怒极,摘下锅猛得一转头,就看见那不知何时绕至她身后的少年还保持着扣锅的姿势,眉尾微挑,手边甚至还摆了壶热腾腾的莲子茶,预备一起浇下。
见女人怒气冲冲,他还含蓄地笑了笑:“你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费了不是?物尽其用。”
“小兔崽子,当年我要是把你爸弄死了,哪还有你!今天我就杀了你!!”
女人拎着刀飞扑过去,季行也迅速转身,狼狈地四处逃窜,嘴里还不忘道:“还是叫我嫂子吧,姐夫也行啊。”
他自出生起就没这么运动过,已经是竭尽全力,奈何两人实力实在相差悬殊,不过几秒,季行也就被女人揪住了衣领。
眼看着西瓜刀就要捅进心口,女人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停在了原地。
她的头顶正中间,直直插下了一把黑铁重剑。
重剑之上,少女握着剑柄,双眼锋利如刃,用力一拔!
女人顿时瞳孔涣散,双手垂下,西瓜刀掉落在地上,而她恍然未觉,瞳孔疯狂震颤,屡屡黑气溢出。
等黑气散了个干净,女人身子一歪,径直倒在了地上。
季行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愣了神,直到冰冷的剑尖自上而下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
才看见少女皱了眉:“季行也,过来扶我一下。”
季行也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已经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身体也虚化几分,就好像快要消散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想要撑住她,触手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体重。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严重?”
白斐避而不答,“我们得尽快找到良叔,离开这个幻境了。”
她这么一提,季行也这才想起,他们在这个幻境里还完全没有看见过爷爷。
可明明爷爷当时就站在他旁边,这女鬼为什么不找爷爷来扮演这家家酒呢?他现在该不会已经……
白斐低声道:“走,去卧室。”
季行也没问原因,扶着她快速向卧室奔去,而与此同时,客厅的四周墙壁开始坍塌,地板开始萎缩,原本只在大门外的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向内扩散。
白斐忍住咳嗽,片刻不敢耽搁,一进卧室就径直踩上双人床,一把撕开了那幅巨大的婚纱照!
温馨甜蜜的婚纱照之下,却还藏着另外一张婚纱照,同样的背景,同样的姿态,却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两张面孔。
新娘笑得眯了眼,一双眼睛向下弯着,满脸的幸福甜蜜,正是刚刚的那个女人。而新郎,目光惊恐而凄婉,嘴角向下,双眼含泪,神态老迈,脸庞却是光滑的,就好像脸上的皱纹被贴满了透明胶带,强行抚平。
“爷爷!”
季行也好像听到了什么,“他在叫我!白斐,我爷爷好像就在这幅画里面!”
白斐一把扯下这张照片,厉声道,“你去把那个女人扛起来,走大门!”
“啊?!”
幻境的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时间争辩了。
季行也只好跑过去拖起女人,又在下一刻被白斐死死拽住手腕,两个人一起冲出了大门。
跌入黑雾的那一瞬,季行也浑身顿时陷入一阵刺骨的剧痛,整个人像是被浸泡进一种浓稠的液体之中,耳边似有千百只鬼怪在同时喊叫,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深陷地狱。
可他知道不是,因为手腕处始终有一道用力的,冰冷的力道在抓着他,不让他下落。
白斐会带着他逃出去的。
季行也几乎是盲目地相信着。
即便逃不出去,有她在的地狱,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疯狂震颤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割裂灵魂的剧痛终于消退,耳边也安静下来。
季行也睁开眼,第一时间往旁边看去。
少女托着腮坐在一旁,膝盖弯起,百无聊赖地盯着他。
“你真的该锻炼了。”她眉眼认真地揶揄,“你爷爷都比你醒得快。”
爷爷?季行也恍惚一阵,顺着她的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自家向来体面严肃的爷爷,此刻也毫无形象地坐在一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以为,我以为陪我这么多年的魂魄是淑兰,可怎么,怎么会这样……”
“起初,你招来的,拘禁的鬼的确是许淑兰,可是那位李小姐大概也是死在这附近的,她因为你的阵法也被一同阵在了这栋楼里,她的怨气大,鬼力也强大,轻而易举地就把许淑兰囚禁在了自己的幻境中,取而代之。”
“这么多年,你们相依相伴,同吃同睡,也算做了回夫妻了?”
季爷爷没回话,极为痛苦地垂下了头。
季行也问:“爷爷,当年,你们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爷爷长长叹了口气,“当年,我带着淑兰离家结婚后,有一天晚上,李桃来了,其实我和她还算熟悉,她做的菜是家里的厨子里最好吃的,尤其是酥鱼,离家后我就再未吃过了。”
“可那天她来,说从我家辞职了,新租的房子恰巧在我们隔壁,想和我们互相帮衬,做个朋友,希望我不要嫌弃她。”
“我离了家自然就不是什么大少爷了,何谈嫌弃,淑兰也很喜欢她,我们便关系越来越好,时常一起吃饭。”
“可是后来,她突然开始有一些奇怪的举动,经常穿和淑兰一样的衣服,说一样的话,还总是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我便下意识想远离她,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表白,说凭什么是淑兰不能是她,不介意三个人一起生活,我一气之下说了重话,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淑兰怀孕,我也就渐渐忘记这件事了。可是……可是那天,我有事深夜才回到家,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一个和淑兰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迎上来抱我,可我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妻子!尤其是我掀开她的衣服,发现她的肚子也是假的!”
“我快疯了,逼问她淑兰在哪,她却只是说一些奇怪的话。我急疯了,把家里砸了一遍,才在橱柜里找到了淑兰,她身下都是血……”
季爷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缓慢地闭上眼睛,像是不想再回想当年的惨状。
“后来的记忆太混乱了,我抱着淑兰去医院,幸好,淑兰还活着,孩子也早产生下来了。但是我还没抱到孩子,警察找到我,说李桃,她在我们家走后,在自己家自杀了……”
“后来我去求了父亲,回了家族,也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淑兰因为这件事落下了病根,很年轻就……”
房子里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季行也突然问,“白斐,你刚刚说我奶奶的灵魂被李桃囚禁了,那她现在……”
季爷爷顿时看向白斐,眼里隐隐有微弱的光芒。
“她……被囚禁这么久,早就魂飞魄散了。”
那道光灭了,转瞬又变为了另一种更为浓烈的情感。
他急切地,踉踉跄跄地过来按住白斐的肩膀,“那李桃呢?小斐,我做下错事,魂飞魄散我认,但让我亲手灭了她吧!那样,我死而无憾了!”
白斐没说话,余光瞥向一边。
面目模糊的灰白女鬼蜷缩在角落,怔怔地看着手里那张婚纱照,像是在看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季爷爷,你的罪过,死后十殿阎罗会审判,不是我管辖的范围。至于李桃……活捉的恶鬼要带回酆都统一处理,这是规章制度。”
季爷爷的眼神恢复了死寂,他慢慢松了手,极为沉默地,蹒跚着回了卧室,轻轻掩上了门。
季行也思量再三,也跟了进去,以防他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而白斐转身走向女鬼,拿出手机扫了她一下。
一千功德值到账提醒响起,她却头一次没有那么开心了。
女鬼仰脸看她,嗓音很虚弱,“我……魂困此处,却也听说新来的白无常爱接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