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陻

5、薨星宫

　　薨星宫地底三百米，天元的结界泛起死胎般的青灰。
　　五条悟扯开绷带，六眼倒映着结界核心处蠕动的肉块，本该不朽的结界师，此刻正从眼眶里长出夏油杰的头发。
　　那些发丝末端串联着九十九由基的咒具残片，像一串沾血的念珠。
　　“比预期早了十年啊。”九十九由基踢开脚边的星浆体残骸，她的机械义肢沾满高层长老的内脏碎末，“当小杰吞下第三块九相图骨片时，天元的基因污染率就突破临界值了。”
　　五条悟的指尖凝聚出微型黑洞。
　　当他触碰到结界表面时，无数个夏油杰的虚影在肉块中浮现：七岁捏碎咒灵玉的夏油，十四岁偷穿硝子白大褂的夏油，还有在星浆体事件中浑身浴血、却把理子护在身后的夏油。
　　“真过分。”他笑着碾碎其中一片虚影，“用别人的青春当培养皿？”
　　九十九由基的咒力突然实体化成无数把手术刀：“是你允许他堕落的，神子大人。”她的机械眼闪烁红光，“当你在校长室放走被脑花寄生的杰时，就该预见这个结局。”
　　无量空处毫无征兆地展开。
　　在时间停滞的0.01秒里，五条悟的六眼穿透九十九由基的机械义肢，看见齿轮间卡着的星浆体皮肤碎片，与夏油杰体内滋生的诅咒同源。
　　“真希的咒具是你改造的。”他瞬移到九十九由基背后，苍蓝咒力抵住她脊椎，“去年的百鬼夜行，是你引导杰找到忌库位置。”
　　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当五条悟扯断她左臂时，爆出的不是电线而是星浆体的神经束，那些淡紫色的触须正疯狂吸收着薨星宫的结界能量。
　　“天元大人需要更完美的容器。”九十九由基的声带突然变成夏油杰的嗓音，“比起那个叫理子的小丫头，果然还是咒灵操使更适合承受千年的孤独......”
　　虚式「茈」贯穿她胸膛的刹那，整个薨星宫开始崩塌。
　　五条悟在坠落的结界碎片中看见2005年的夏油杰，少年蹲在女子中学的樱花树下，给濒死的咒灵喂食自己鲜血。
　　“你早就知道了。”五条悟对着幻影呢喃，“从吞下第一个改造咒灵开始。”
　　幻影的夏油杰抬起头，嘴角淌着黑血：“但是悟，你说过『我们是最强的』。”
　　硝子的反转术式突然包裹全身。五条悟在剧痛中苏醒，发现正躺在盘星教实验室的解剖台上。他的左眼被替换成天元结界的星空碎片，视网膜上刻满九相图的基因编码。
　　“欢迎来到人类进化现场。”脑花的声音从夏油杰破碎的喉管溢出，“让我们给这位特级咒术师先生，展示下杰君这十年来的研究成果——”
　　解剖室冷光灯骤然调亮。
　　五条悟的六眼自动解析出数百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夏油杰的克隆体。
　　这些浸泡在星浆体溶液中的复制品，有的额生骨角，有的背展蝶翼，最新的一具甚至长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惊喜吗？”脑花操控夏油杰的躯体做出拥抱姿势，“这些可都是用你珍藏的喜久福盒子培养出来的，连硝子小姐的反转术式都贡献了不少细胞呢。”
　　硝子的手术刀突然刺入五条悟颈侧。
　　当黑色血管顺着刀身涌入他体内时，五条悟在剧痛中看见她的左眼，那里跳动着与夏油杰如出一辙的紫色咒光。
　　“别动。”硝子咬断的薄荷烟滤嘴掉在他胸口，“你心脏里现在有37根我的咒力丝线，足够把无下限术式改写成自杀程序。”
　　脑花鼓着掌走近，夏油杰的指尖捻着五条悟的高专制服纽扣：“真是感人的重逢。接下来就请悟君亲眼见证，你拼命守护的同伴，是怎么亲手将人类导向新世界的。”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
　　当五条悟的六眼穿透三十层混凝土时，他看见地面上的东京正被紫色结界笼罩。
　　无数改造人从地铁站涌出，他们的额头上全都镶嵌着九相图骨片，口中高喊着夏油杰的名字。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五条悟听见自己十四岁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回响。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夏油杰把最后一块草莓蛋糕推到他面前，睫毛在脸颊投下青涩的阴翳：
　　【如果哪天我变成怪物，记得用无量空处给我造个美梦啊。】
　　血泪划过星空碎片构成的眼球。当五条悟发动术式反转的瞬间，他看见真正的夏油杰被封印在克隆体深处，二十二岁的咒灵操使蜷缩成胎儿的姿态，嘴角还噙着2006年那个暴雨夜的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