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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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雨不喜欢骑马，她的性子偏静，受不了这样的颠簸。只是骑了这一次，林沐雨昏昏沉沉睡了好些天才缓和过来，而封沛云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
关于那日的骑马，林沐雨再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受了封沛云的哄骗，起伏颠簸她倒是能够接受，但是那忽然的深浅交织，这就让她受不住了。
双目涣散失神，犹如来到了汪洋之中，飘飘荡荡的，习惯了却又很舒服。后面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剩下的事情全都是封沛云做的了，她感觉得到封沛云完全护在她的身边，为她放低了姿态，全身心地为她低头。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是好，林沐雨觉得身子全都重组，焕然一新了起来。也有些红酒助兴的缘故，林沐雨喜欢这样，她喜欢红酒，喜欢封沛云，喜欢这样的日子。
看清了彼此心意的日子比从前都有了许多的盼头，没有他人干扰，他们的生活变成了每日在轨道上呜呜开放着的火车，奔鸣而来，把日子过得轰轰烈烈。
而南城的日子并不是那样好过的。
封沛云越来越忙碌，就连陆呈祥也很少来找封沁云了。学堂也没人去了，潦草地发了毕业证，封沁云就在家中学也不用再去了，她知道眼下时局是什么样子，她也听陆呈祥说过现状，她有担忧，她害怕自己的哥哥出事，自己的未婚夫出事，她也害怕嫂子在家没人庇佑。
所有人都闭口不提这些，林沐雨也不会主动提，她在等封沛云先和她提起这件事情，但是封沛云总是沉默地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窗外的景色。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封沛云却什么都不说。
林沐雨从身后抱住了封沛云：“最近很难吗？有什么事情如果烦心解决不了的话，可以和我说。”
“没什么，我还能应付的。”封沛云握住了林沐雨在他腰间的手，安慰她。
“是你说的，只要回家就能看到我，有再多的疲惫都能够消除的。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帮你这么多，你总不能这点我能为你做的事情都要剥夺吧？”
封沛云听了林沐雨的这些话转过身来，他展开了双臂把林沐雨拥入怀中，相拥许久后他才开口：“眼下的时局我们不能控制，南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连我也不不能保证什么。”
林沐雨心中早有铺垫了，她闭上双眼，抱紧了封沛云：“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有人醉生梦死，觉得南城能是一个极好的庇佑之所，但是天地浩荡，南城也不是天神，也不会庇佑许多的人。我不知道这来日会变成什么样子，燃起来的希望是不是真的能够拯救苍生，但是我相信事在人为。”
“什么？”林沐雨问。
“有那些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就有希望，我相信他们，更相信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人们的炽热之心。我不能为南城做什么事情，还要保障你和你家人，我和我家人的安全，这些是我要做的事情。”
“你有什么打算？”林沐雨知道了，这是一个大决定，封沛云为此为难，所以才迟迟没有开口，没和她商量。
“离开南城，我带你去留洋好不好？”封沛云故作轻松地对林沐雨道，“弥补你未能出国的遗憾，我陪你去感受新的天地，等到一切胜利了我们再回来。”
林沐雨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留洋的机会，她当然喜欢啊，可是这背后需要花许多的钱，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她问封沛云：“只有这一条出路吗，如果我们留下来在这里呢？”
“会死，”封沛云斩钉截铁道，“我虽然有些地位身份，但是这些也不过是浮云，抛却了这些我们也只是洪流之中的蝼蚁，尽我们自己所能，这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了。”
不能死，封沁云和陆呈祥还没有结婚，他们是未来的希望，保住性命就是最最要紧的事情。林沐雨想了想，她郑重地看向封沛云：“好，我都听你的，等我明天就和沁云她说。 ”
“我已经说过了，”封沛云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他拂过林沐雨的发丝，“我和沁云说我们不能做什么，但是我会带着她和陆呈祥去外头看看世面，学习新的知识再回来。”
“本来陆呈祥是不想要走的，可是留在这里也是送命，不如学一些有用的回来，他也答应了。你娘家那边我还没有去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是不放心的。避免夜长梦多，我把我这边能为南城留下来的处理好，我们就走。”
这不是含糊的事情，林沐雨点头。封沛云把一切都安排处理得很好，面面俱到，甚至想到了要保全她父母的性命。留洋，她是想要去的，阴差阳错，最后竟然是封沛云给了她这个机会，封沛云带她圆满了这唯一可能被称作的遗憾。
要去哪里遇到封沛云呢，这个在任何时候都能很好地护着自己身边的人的人，林沐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抱紧封沛云。
没关系的，他们一定可以看到封沁云和陆呈祥的婚礼，他们会执手并肩看到南城风和日丽，熠熠生辉的样子。
他们一定会的。
从林家出来，一切顺利，天上的云高高的，遮住半轮太阳，说来也奇怪，总是下雨的南城这时候却不再哭泣了，没有雨，只有吹拂过来的热，闷干的热，林沐雨挽紧了封沛云的手臂：“你要处理什么事情？”
“把能留给南城的军需、物资、还有一些为了没饭吃的难民修建的粥铺的仓库填满。我打算留下来我们出国的钱，剩下来的全捐给需要用钱的人，保护南城。”
“沐雨，大概还需要一周，一周之后我们就坐上船票走。”
林沐雨点点头，她看着街道中人来人往仓皇逃窜的人，不远处还有报童拿着报纸，在街上吆喝着卖报，分析当前局势的。人心惶惶，这些报纸刚卖完就被扔在空中，来回飘荡，像是动荡的时局，仓皇的人们，和一颗不知所措的心。
在这些来来往往之中，林沐雨和程远洋定睛一看，看到从一处宅院之中，公馆里被扔出来的一个人。林沐雨定睛一看，这人她认识，不是程远洋还是谁呢，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封沛云。
程远洋怎么被人从公馆中扔出来了呢，林沐雨不懂，她和封沛云远远站着，看着程远洋下一步的举动。
程远洋的脸上都是血迹，浑身上下也都是伤痕，像是被人打了。为什么被打显而易见，公馆里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有很大的愤怒，听着是为了男女之情争论的。有女声的凄厉嘶鸣，但不多时，从公馆里头又抬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程远洋没去看，而林沐雨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截被撕扯开来都已经拢不上的华贵旗袍，她从前和这位太太打过麻将。这位太太提起来程远洋还是神采飞扬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毫无生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程远洋连最后的一眼，都没有看过去。
有钱的时候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当没有了好处，只带来痛苦的时候，却怎么都不再理会了。现实如此，人心如此，没什么好看的，这也是程远洋应该得到的报应。如果不是他贪恋本不该属于他努力得来的奢靡，如果他坚持本心不掉落这样的深渊，他明明可以过得更好，此刻也可以实现他的理想了。
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毫无尊严地跌在地上，被人殴打，看不清楚前路，口腔耳鼻之中都是血腥。
“走吧，”林沐雨对封沛云说，“他的选择，他就应该承受。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不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停留。”
执迷不悟的人，永远都不会醒来。
封沛云握紧了林沐雨的手，要继续往前后，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响亮的枪声。
起初没人以为这里会响起枪声，没有人会相信太阳之下也能有冰冷的雨携着乌云而来。林沐雨浑身僵硬颤抖，甚至出现了耳鸣的症状，那一声枪响现在还在耳边回荡，让林沐雨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要回头看，可是封沛云却对她说：“别回头，别回头看。”
封沛云回头了，他看到了不适合林沐雨看到的那一幕，他抬手捂住了林沐雨的眼睛，在林沐雨耳边道：“我不想你做噩梦。”
“沐雨，我们回去吧，要下雨了。”
南城总是多雨的地方，如果有着恼人却又可爱的丝雨倒还好，但是连夜的滂沱大雨总像是要颠倒了世界，走向故事的结局的。
南城，一直在下雨，一直在坍塌，世界一直在颠倒。
下雨天是要离别的，有人在雨夜中离去了一次，离去了两次，人生似乎永远都在离别。
林沐雨拎着箱子站在码头，回头想要再看南城最后一眼。她想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如果她乘船离开了，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生呢？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之前她没有选择的那条路，如今她带着正确的人重新踏上，像是在轮回，这像是注定好了的。
可是有些人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相遇又告别，物是人非，那些欢乐场，那些摇曳的霓虹和舞厅，还有浸透在半新不旧的墙上的那些画，全都要沉默在这样的一场雨夜之中，等着燃起新的一轮野火，重新烧亮这一片天了。
这一回，家人在侧，封沛云也在林沐雨的身边，他走过来，揽住林沐雨的肩膀，轻轻安慰道：“会好的，沐雨，一切尘埃落定了。”
林沐雨转头看着封沛云：“会好的，对吗，雨会停下的。”
是的，雨会停下的，而那咿咿呀呀的欢乐场也没了声息，让人遗憾，让人感叹这样的收场。但是洪流向前，人也要向前的，远去的归来的，都是希望，那才是故事生生不息，往前继续流动着的唯一希望。
坚定自己的本心，懂得自己心中所想，然后向前，再向前。
好在封沛云的身边有林沐雨，林沐雨的身边也有了自己心中所爱之人。他们并肩而立，十指紧扣，私奔在一场雨夜之中，凄惶、神秘、又动人。
封沛云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对林沐雨说：“此刻，我像是带着你私奔。”
林沐雨说：“今夜我只会和爱人一起私奔。”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雨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