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和他做兄弟》尾山雀

86、第 86 章

　　无聊的社团活动办到晚上九点，结束活动后多事的社长提议大家一起去唱歌，易从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晚上不回家睡觉，有病。

　　学校离公寓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易从安踩过焦黄的梧桐落叶，走在寂静的人行道。

　　走出校园，门口聚满了小摊，刘迹爱吃土豆，易从安打包了一份炸土豆带回去。

　　快走到家门口，看见路边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女孩在卖花。

　　手推车剩下的几朵雏菊皱巴巴的，像刚出生的婴儿爱哭的脸，包装也丑得很，难怪没有人买。

　　小女孩远远看到易从安，本想叫住他，但是等易从安走近，瞧见了他的脸，小女孩又恢复了原来的鹌鹑样，在小凳子上缩成一团。

　　她有潮人恐惧症。

　　“多少钱？”

　　“十五一束。”

　　“全部多少钱？”

　　小女孩看着车里的花，喜上眉梢：“全要四十给你，还可以给你包成一个大花束，小哥哥你要吗？”

　　易从安皱眉：“不用了，包装太丑了，撕掉，我只要花。”

　　小女孩埋着头把撕掉包装的花递给易从安。

　　易从安走远后，小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吐槽。

　　“原来网上说帅哥脾气怪是真的。”

　　脾气差本人今天心情不错，在电梯里还有空看屏幕里夸张变换的Ai广告，怀里的雏菊在昏黄的灯光下恢复生机，翠绿的叶如水般搭在易从安的胳膊。

　　他抱着花开了门。

　　玄关的灯亮着，客厅房间一片黑暗，刘迹大概是睡了。

　　易从安把土豆打包盒放在餐桌，抱着花小心翼翼推开房间的门。

　　还是想给他看看花。

　　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人。

　　刘迹不在家。

　　易从安下意识就要给刘迹打电话，他一手抱着花，一手伸向口袋拿手机，低着头往书房走。

　　循着记忆找到书桌后的长椅，正要坐下，易从安看到椅子上多出来的相册。

　　还有他的烟盒，火机，和其他与刘迹有关的小物件。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地摊开在桌面，就像他本人。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方建奥趴在病床上嗷嗷叫。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拜拜神佛，最近点儿咋这背呢，昨天昨天吧，喝水把我呛个半死，今天呢，好不容易点了个外卖，还没走到家门口呢低血糖把自己摔晕了。”

　　刘迹说：“还好智商没摔掉，知道给我打电话。”

　　方建奥托着自己的下巴：“打给别人也背不起我，还是打给你保险，被我家里人知道我减肥低血糖晕倒了要说我说到过年。”

　　刘迹剥了一片橘子塞方建奥嘴里：“上次你救我，这次我救你，一报还一报。”

　　方建奥说：“上次可不是我救你的，我到医院的时候你和骑摩托那小子已经躺病床上了。”

　　刘迹迟钝地转过头：“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后你再打的救护车？”

　　方建奥摇头：“不是，正确的顺序是你出车祸，有人喊了救护车，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以后再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刘迹问：“医生有没有说谁给的你的电话？我的紧急联系人是我爸妈，不是你。”

　　方建奥说：“没有。事情都过去那么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是有好心人救了你不想被你知道。”

　　刘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方建奥扶着腰侧身对着刘迹说：“你去给我找个护工，今天我肯定只能在医院住了，你找完护工就回去。就你上次那个护工就可以了，不晓得他还在不在。”

　　刘迹说：“我上次的护工不是你给我找的？”

　　方建奥说：“我是想给你找，第二天一来我看你都找好了。”

　　刘迹说：“我醒来护工就在照顾我，说有人叫他来的。”

　　方建奥说：“护工和你说的多少钱一天？”

　　刘迹说：“两百。”

　　方建奥说：“这个价格要什么自行车，你别琢磨了，给我找个护工你就回去休息，不用在这儿陪我耗。”

　　刘迹打电话给上次照顾他的护工，对方正好有空，就是谈到价格的时候出现分歧，对方要四百。

　　刘迹好脾气地提醒对方：“您上回说的是两百。”

　　对方说：“上回有人先付了一半，晚上还和我轮着来，你这次还和上次一样吗？”

　　刘迹答应了对方的价格，让护工先过来。

　　病房里，刘迹问方建奥有没有付过钱，方建奥说没有。

　　方建奥猜测：“会不会是撞你那孙子替你给的？”

　　刘迹否认：“不可能，护工第一晚就来了，那时候撞我那人还没醒。”

　　方建奥说：“见鬼了，现在这个世道还有活雷锋。”

　　护工到了以后，方建奥催刘迹回去，刘迹却说等一等，不急。

　　待方建奥休息后，刘迹把护工叫到走廊。

　　“你好，胡师傅，你电话里说上次我住院有人替我付了一半的费用，请问你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吗？”

　　胡师傅说：“记不得了，他扫码给的，他说叫我不用和你讲。”

　　“长什么样子您还记得吗？”

　　“高高瘦瘦的，话也不多。”胡师傅努力回忆，“哦哦对了，那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头发都白了，每天好晚了还来看你，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每天都来吗？”

　　“每天都来。”

　　以前，刘迹很讨厌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和银灰的不锈钢座椅，会让他觉得医院太像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人就是齿轮中间悄无声息滑过的润滑油，有的留下，有的挥发，有的成为阻塞的化合物。

　　但是现在，他很感谢这座冰冷的机器，让他能够理智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重组一些他曾忽略过的事情。

　　他打开手机，登录很久没在意过的ig账号。

　　当时注册账号也是因为社交工作需要，周围的同学用ig的比较多，他就也注册了一个。

　　发的内容大同小异，生活，学习，团队得了什么奖。

　　刘迹没刻意关注过粉丝列表，这是他第一次点进去看。

　　一百多个人翻完，没有任何收获。

　　刘迹转而去翻点赞列表。

　　他上一次发帖是在大半年前，通宵写完论文，他发了凌晨的日出照。

　　点赞人数13，在点赞的13个人里，有一个很陌生的纯白头像，昵称是一串乱码。

　　后面的每一个帖子都有这个纯白头像的身影。

　　只点赞，不关注，也不评论。

　　刘迹点进对方的个人列表。

　　关注1，粉丝0，动态一片空白。

　　刘迹鬼使神差地，点了关注键。

　　下一秒，空白的主页被各种各样的内容填满。

　　许多背影。

　　许多侧脸。

　　许多个刘迹从未关注的瞬间。

　　和许多许多许多的刘迹。

　　最新发帖时间是昨天，刘迹提着包走在丹桂树下，镜头对准了两人交握的手。

　　sjhdgow2781：今天的我和他【太阳】

　　上周六晚上，他发了一张刘迹睡着的侧脸照，他的手挡住了刘迹的脸。

　　sjhdgow2781：偷亲

　　再往前翻，去年冬天，刘迹准备毕业论文那会儿，他发了一张初雪照。

　　sjhdgow2781：自私地希望他会回来，哪怕不是为了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没有我他也过得很好

　　去年秋天，他发了一张红色的平安符。

　　sjhdgow2781：悄悄放了一张纸条进去，希望你看到又希望你看不到，晚安

　　前年盛夏，他发了一张切了一半的冰镇西瓜。

　　sjhdgow2781：还是和你一起吃的比较甜

　　前年春节，他发了一张麻将桌前的照片，手指拿着一张红中。

　　sjhdgow2781：胡了，麻将好像没那么难，你呢，今年有没有赢到钱

　　不知不觉滑到了他发的第一篇帖子，是一张侧脸简笔画，刘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

　　sjhdgow2781：我很擅长等待

　　墙上电子屏的时间由九变成十，刘迹的手机嗡嗡震动。

　　他接起，讨厌的甲方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

　　“刘总，你发我看的图我看了，还是有些地方有点问题，有问题的地方我标出来了，因为明天我们要开会，老板要看，麻烦你这边加个班改改，十一点之前给我就好了……”

　　刘迹还没来得及回怼，手机因为电量告罄黑屏关机了。

　　是该回去了，易从安还在家等着他。

　　偌大的电梯只有刘迹一个人，头顶右边的灯柱坏了，溢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刘迹身体其实很困，一整天忙得没停过，但是大脑异常地兴奋，很多问题挤在他眼前。

　　要回原来租的房子一趟，把易从安送他的平安符找到。

　　明天有雨，要提醒易从安带伞。

　　刚才关注了易从安的账号会不会给他发通知，是不是取消了更好些。

　　下次长假他先回去把事情和爸妈说，再带易从安回家。

　　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不能让他没有安全感。

　　想着想着，电梯叮咚一声，提醒刘迹到达了一层。

　　电梯门开的瞬间，刘迹看到了易从安愠怒的脸。

　　他就站在电梯门口，发梢滴水，唇色发白。

　　狂风将玻璃门吹得吱呀作响，稀里哗啦的雨声搅碎了棕榈树斑驳的树影。

　　头顶的灯丝没能熬到下一场风到，哒哒一声脆响后，灯光熄灭。

　　刘迹赶在电梯门关之前快步走出电梯，拉住易从安的手。

　　他的手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