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至村，共赴白首》里予心li

5、告别城市

　　晨曦的微光，艰难地透过窗户的缝隙，怯生生地洒落在陆家略显清冷的餐桌上。这是陆之宴下乡前的最后一顿早餐，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父坐在餐桌的主位，面容憔悴，一夜未眠的疲惫清晰地刻在脸上。他的眼神游离，手中的筷子机械地在碗中搅动着，却始终没有夹起一口饭菜。他望着陆之宴，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还是一言不发。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强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减轻儿子即将远行的沉重，也无法驱散自己心头的担忧。他只能将所有的情感，都深埋在心底，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陆母坐在陆之宴身旁，眼睛红肿，一看便知哭了许久。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不停地往陆之宴的碗里夹菜，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之宴，多吃点，到了那边，可就吃不上妈做的饭菜了。”她夹起一块陆之宴最爱吃的红烧肉，轻轻地放在他的碗里，“这肉，你多吃点，在农村干活累，得补充点营养。”又赶忙盛了一勺汤，“把这汤也喝了，热乎的，暖暖身子。”
　　陆之宴看着母亲，心中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湿润了。他强颜欢笑，说道：“妈，您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您也多吃点。”说着，他夹起一块肉，放进母亲的碗里。
　　陆母却像没听见他的话，继续不停地夹菜：“这青菜也得多吃，补充维生素。之宴啊，到了农村，要是吃不惯那儿的饭，你就跟妈说，妈给你想办法寄点吃的过去。”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话语里满是不舍与担忧。
　　陆之宴放下碗筷，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妈，您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您和爸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老为我操心。”
　　陆母抬起头，看着陆之宴，泪水又夺眶而出：“你这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家，妈怎么能不操心呢？到了那儿，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了。要是生病了，可一定要去看医生，别拖着。”
　　陆之宴重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妈。您就别担心了，我会经常写信回来的。”
　　一直沉默的陆父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之宴，到了农村，要听贫下中农的话，好好劳动。别偷懒，要对得起国家对你的期望。”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家里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妈会照顾好自己。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坚强。”
　　陆之宴看向父亲，坚定地说：“爸，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你们和国家的期望。”
　　陆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我相信你。”
　　陆母又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要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回来，家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陆之宴心中一暖，眼眶再次湿润：“妈，我知道了。”
　　这顿早餐，吃得格外漫长，每一口饭菜都饱含着家人的牵挂与不舍。
　　早饭过后，陆之宴提着行李准备去车站。本来他想自己走，可陆母一定要去送他。“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妈妈多陪陪你。”陆母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没办法，陆母陆父一起将他送到了楼下。
　　陆之宴提着沉甸甸的走在父亲和母亲俩人的中间。一路上，陆母不停地叮嘱陆之宴：“到了那边，要听领导的话，和乡亲们好好相处。干活别偷懒，但也别太拼命，注意自己的身体……”陆之宴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他知道，母亲的这些唠叨，都是深深的牵挂。陆之宴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街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这座小城的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他的回忆。那些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小巷子，他常去的书店，还有学校的操场，都像是一部部电影在他脑海中放映。
　　很快就到了车站。车站里人来人往，嘈杂声不绝于耳。陆父帮他把行李拿到候车室，找了个座位让他坐下。
　　“之宴，东西都带好了吧？”陆父问道。
　　“带好了，爸。”陆之宴拍了拍口袋。
　　陆母在一旁不停地整理着陆之宴的行李，把一些常用的东西放在最外面，方便他拿取。“这个感冒药你拿着，要是生病了，记得按时吃。还有这个胃药，你胃不好，别吃太凉的东西……”陆母唠唠叨叨地说着，眼睛却有些泛红。
　　陆之宴看着母亲，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母亲舍不得他，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母亲的担忧和牵挂都写在了脸上。“妈，你别担心，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陆之宴安慰着母亲。
　　这时，广播里传来检票的通知。陆之宴站起身来，提起行李：“爸，妈，我该走了。”
　　陆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到了那儿好好照顾自己。”陆之宴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到了期许和鼓励。
　　陆母走上前，紧紧地抱住陆之宴：“儿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想家了，就给家里写信。”陆之宴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妈。”
　　松开母亲后，陆之宴转身朝着检票口走去。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父陆母还站在那里，不停地向他挥手。陆之宴也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加快了脚步。
　　检票后，陆之宴上了车。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的父母。陆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陆父在一旁轻轻安慰着她。车子缓缓启动，陆之宴看着父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中。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火车疾驰在铁轨上，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陆之宴的思绪也飘回到了过去。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带着他去河边钓鱼，教他如何识别鱼漂的动静，如何甩竿。每当他钓到一条鱼，父亲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母亲，总是在家里做好丰盛的饭菜等他们回来，无论多晚，家里的那盏灯总是亮着。还有那些和同学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如今，他要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他既充满了期待，又有些许不安。他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人生必须要经历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