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的狂欢》里馒头

2、太阳花福利院

　　“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好了，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准备动身吧。”吴向北说完看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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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7号上午八点四十，支三路交叉口。
　　远处立交桥上的车辆交错的鸣笛声吸引了车内几人的注意。
　　“嚯哦，老大。”庞勇坐在主驾驶双手把握着方向盘，缓慢的朝着另外一辆局里的车靠近。
　　稳稳的停靠后，他和对面车上的卢远打了个招呼。
　　庞勇的车窗内逐渐透露出对面男人的面容。
　　卢远正抽着烟，他侧坐在副驾驶上。另一边的车门是敞开着的，两辆车停在路边。
　　他朝着庞勇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
　　吴向北从庞勇的副驾驶上下来，他瞭望了一眼四周，目测大概还要再往前面开几公里，他们现在还没到村口。
　　章启也跟着吴向北下了车，他抬手推了下眼镜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地图。
　　庞勇打开了车门，他和卢远面对面的闲聊了几句后，庞勇开口问道。
　　“老大。”
　　寒风吹起，
　　路边的树木簌簌作响。
　　“咱们停在路边做什么？”
　　风止，
　　声停。
　　庞勇抽了几下眼，有种灰尘进了眼的异物感。
　　卢远没有当即回答他，抽了口烟后才说：“让他俩都过来，车停在这，我们坐三轮车走小路。”
　　此话一出，
　　庞勇瞪大了双眼，一愣一愣的。
　　三轮车？
　　走小路？
　　眼看还有几公里就要到村口了。
　　还有这穷乡僻野居然还有小路？
　　真是小刀喇屁股
　　开了眼了。
　　庞勇此刻的内心戏蛮多，但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随后，他气势冲冲地朝着对面的两人喊了句：“都过来。”还顺带招了两下手，生怕他们两个人看不见。
　　等到两人走过去时，三轮车也缓缓停在了他们的对面。
　　是村里的一个大爷，和卢远有些缘分认识到的。
　　这次外出，卢远并不打算“按部就班”，反而想走“旁门左道”。
　　专门找了以往在办案中偶然认识的人来——就是这个大爷。
　　大爷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帽子沿边上沾了些许白色的面粉，大爷说是刚在家里帮老伴烙完韭菜饼才出来的，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边搓边和他们说了说目前村里的情况。
　　几句话结束后，大爷热情的招呼着几人上车，他走到三轮车的前头，坐好，手握上方向盘。
　　“走咯！”
　　三轮车启动，其实车速并不算快，只是小路狭窄颠簸。
　　四人挤坐在三轮车的后面，车上只有两个木板凳，一个给卢远占了，另外一个吴向北坐着了。
　　剩下的庞勇和章启只好蹲着了。
　　蹲了一会儿后，庞勇最先受不了。
　　他微张着嘴，虚喘着和吴向北商量：“哎，大哥，咱俩换换呗，我坐一会儿行不？”
　　吴向北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庞勇见他答应了，嘴角咧着。
　　过了几分钟后，庞勇估摸着吴向北也坐够了，该换换他了。
　　他上前再次问道时，只见吴向北一脸正经：“马上，别急。”
　　“啊.....?”
　　“我们到咯！”大爷脚踩下刹车。
　　……
　　原来，
　　吴向北口中的“马上，别急。”是这个意思。
　　下了车后，卢远和大爷让了根烟。
　　大爷摸着手里的利群乐呵的笑了笑。
　　他说：“嘿嘿，俺就好这口。”
　　“家里的老伴管的严，偷摸抽两口还是好的，哈哈。”
　　卢远没有说话，手里的打火机给大爷递过去后，嘴里叼着烟顺口问：“这边有没有什么福利院之类的？”
　　“唔嗯……福利院啊….好像有这么一家。”大爷点完火后吸了口，又把打火机还给卢远。
　　“就在这附近，走个几步路，有个收养孩子的地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福利院吧，俺都不太懂嘿嘿。”大爷摸着脑袋憨笑了两声。
　　“行啊，我们逛逛。”卢远朝大爷抬了抬下巴示意，大爷抬起拿烟的那只手，和他说有什么需要的再喊他就行，然后他就先走了。
　　大爷走后，庞勇和吴向北他们就凑上来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那两张照片上的方向，几人是正对着一片花丛的，章启手里拿着照片比量。
　　“就是这了。”他说。
　　只不过，从前的花丛早已变得荒芜一片。
　　不细看倒是有几抹绿色。
　　卢远手里的烟还没吸完，转身撂了句“转转”后就独自走掉了。
　　剩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秒后，就开始往两边走走了。
　　转了不过十分钟左右，他们这才弄明白了。
　　在花田的后面，几人看见了一条小路，并不是很宽敞，杂草丛生。
　　穿过小路后，他们这才终于看见了照片上那家所谓的联喜超市了。
　　门头早已换新，蓝色的背板上，黄色的四个大字被焊在上面，门口的卷帘门被拉上去，不过玻璃门内倒是挂了把锁。
　　从玻璃门往里面看去，室内昏暗一片。
　　吴向北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贴在玻璃门上，他随意的朝里面望了几眼，就是普通小超市的模样。
　　九点三十二分，吴向北看了看时间。
　　他家楼下的超市都是七点左右就开了门的。
　　庞勇敲了敲玻璃门，喊了两句：“有没有人？”
　　沉默了几秒后，里面无人应答。
　　庞勇转身和章启说话，“要不走吧？我看里面也没有人。”
　　章启看了他一眼，又往超市里面瞅了一眼。
　　点点头表示同意庞勇的话：“嗯，先和老大汇合吧。”
　　庞勇离开超市门口，晃着身子走到章启的身边，他说：“咋的，你知道老大在哪？”
　　章启白了他一眼，正当要开口说话时。
　　超市里面传出一阵响声，有人从里面走来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吴向北往玻璃窗里再次看了一眼，随后叫另外的两人过来。
　　从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大锁落地，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
　　几人一看，开门的是个女孩。
　　她带着眼镜，十一月份的天气身上穿着单薄的卫衣，下面大概是保暖裤外又套了件毛绒的睡裤，显得格外臃肿。这上半身与下半身整体看来，很是滑稽。
　　女孩哆嗦着嘴巴，她揉了下眼睛，一开口就是本地话：“你们肿么着的（干什么的？）”
　　“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吗？”吴向北最先开口。
　　女孩愣了下，然后点点头，神情间透露着一丝烦躁。
　　她再次开口催促他们：“是要买烟吗？还是酒？”
　　一旁的庞勇看到这一幕后，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掏出证件，向女孩解释道：“警察，你这边的营业职照等相关证件呢？我看了一周，没有发现。”
　　庞勇说完话后，女孩瞬间愣了神，而后带有一丝慌张，磕磕巴巴的说了句：“额…..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得问问我二姨奶。”
　　庞勇点了点头，女孩低头急忙拿起桌子上面摆放的黑色座机，播出号码后，眼珠不停的转动，纤瘦的指尖扣着座机左侧的蜂窝小孔处。
　　庞勇和吴向北往前台一站时，章启已经悄悄往超市里头走了。
　　还是没有开灯，室内一片昏暗。
　　越往里面走越是，章启抬手触碰了一下手表，下一秒，手表亮起白光，被开启了手电筒模式。
　　货架上的零食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摆放的零零散散的，章启随意的拿起一个查看。
　　没有过期，还在保质期中。
　　整个屋里，左右两侧都是大型的货架，在中间还堆积着几十箱还没拆开的货物。
　　章启抬手摸了一下箱子的顶部，不意外，食指上一层厚灰。
　　他往里面走了两步，
　　突然，
　　被人喊住。
　　“哎！.....你不能往.....”
　　是前台的那个小女孩，电话还未被接通。
　　她一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原本余光瞥到了章启的身影，在抬头验证时果然发现章启正要往里走的动作了，这才急忙打住。
　　吴向北一脸的淡定，他转回头看向女孩，质问她：“为什么不能往里面走？是有什么东西吗。”
　　女孩被他的眼神慑住了，她低着头眼睛朝他望，“没….没有…就是那儿是俺家做饭的地方…..”
　　后面的章启没有被女孩这一声打断，他转回去看女孩的脸，举着手表继续朝里面走。
　　一直走到后面了，他的左手边居然堆落了许多的货物，上面是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而下面则是由巨大蓝色塑料布包裹的烟花爆竹。
　　章启掀开发现是烟花后，竟也没意外。
　　他偏头往右手边望去。
　　那是个用砖块搭起的简陋做饭的地方，用十几块砖头堆起，上面架着一块长条深色地砖。
　　灶台上积攒了厚厚的黑色油垢，章启关了手表，改用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
　　右侧的货架与这做饭的地方之间的空隙有点狭窄，一眼望去，章启发现后面的四周都没有窗户、后门、通风口。
　　那着女孩儿是怎么从里面来的？
　　在睡觉吗？
　　还是，
　　这里别有洞天。
　　疑点重重，
　　章启思绪万千，按耐不住怀疑一切的心情。
　　他往回走，回到了前台的位置时，发现那个女孩还在打着电话。
　　庞勇和他说，这女孩打给她二姨奶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这才好不容易接通，女孩解释说是估计在睡觉，昨天晚上家里聚在一起吃饭，可能打麻将打的很晚。
　　“二姨哎，有人来了。”
　　“…..不是，就是那个警察，说是来查证件的。”
　　“哎哟，我哪知道嘛，你就来一趟…..”
　　“那我咋说？…..昂，知道了，挂了。”
　　一通电话，女孩的面部表情极为精彩。
　　挂完电话，女孩捋了下耳边的碎发，吞咽着口水，她低着头说：“我二姨奶说今天有事来不了，你们过几天再来吧，我也不知道证件她放在哪里了。”
　　她弯下腰，不停的翻箱倒柜。
　　无奈，杂物太多，女孩也没有再仔细找的心情。
　　“什么事来不了？”吴向北追问。
　　“….她说回老家处理了（吃席）。”女孩随手在空中一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彩青。”
　　“多大了？”
　　“…十八了。”
　　“身份证报一下。”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身份证报一下。”站在身边的庞勇替吴向北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
　　站在对面的女孩小声嘟囔着，“肿么还让报身份证啊，又没穿衣服，你们真的是警察啊。”
　　“说啥呢小姑娘。”
　　吴向北也没有听太清楚，倒是明白了个大概。
　　“我们是港海市海头区公安局的，我的警号是153062，随时可查，证件你也看清楚了。现在我问你什么，都如实回答。”
　　“这个超市是你二姨奶的吗？”
　　女孩点点头，但没有再说话。
　　吴向北正打算再问问话时，章启走到他的背后拍了下他的肩，眼神示意他往外走。
　　吴向北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女孩报完身份证后，叮嘱了她几句就和庞勇走了出去。
　　推开玻璃门，庞勇双手插在腰间，眯起眼眸问章启：“咋这就出来了？还没问完呢”
　　吴向北没有说话，和庞勇一同看向章启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疑惑，“去哪？”
　　“还能去哪？”
　　“去挨骂。”
　　章启的自问自答证实了吴向北的猜想，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
　　“啊？”只剩庞勇一人呆在原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超市内，
　　吴彩青关了灯。
　　她从口袋里掏出小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联系人，按下按键后，没有多久就被对面接通了。
　　她先于对方一步开口，“他们刚走。”
　　-
　　卢远给章启发了个定位。
　　章启看着导航带着另外的两人离开小路，穿过茂密的杂草丛，见到一排自建房后，他停了下来再次看了看地图。
　　原来还要穿过这排自建房才能到达目的地，章启他们一行人就这样走着，穿过后又上了两道斜坡。
　　等到终于到达目的地时，
　　章启他们已经走在一条小路上了，这可比刚才在联喜超市那边的小路宽敞多了。
　　走了一路，庞勇的后背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他都想把外套脱了，早晨的风让他冷的有点微微哆嗦，这会儿又让他有种想要穿短袖的冲动。
　　可真折磨人，
　　他喘着气这么想。
　　几人越往前走不见卢远的身影，继续在这条路上往前走了十几步后，看见了一座院子。
　　还是类似自建房那样的，
　　不过，这次的门头上面焊着，太阳花福利院六个大字。
　　章启眉心间轻微皱起，给他发来的定位上并没有看见太阳花福利院的字眼，包括周围也并未发现。
　　“太、阳、花、福、利、院。”庞勇一字一句的把门头上的字给念了出来。
　　吴向北很诧异，他也没有想到在联喜超市后面
　　仅仅隔了两条路就是福利院的位置，而且还是这么偏僻。
　　几人停留了一会儿后，心里都藏着疑点，又向前径直走去。
　　快要走过福利院时，看见了卢远的侧影。
　　章启不由得在心里扶额，几乎每次见到卢队时，他都是一个人在默默抽着烟，总是带着一股忧郁文艺男青年的味道。
　　这次果不例外，卢远的指尖还是夹着一根细烟，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又换烟了。
　　几人无言，默默走过去，最后都改成小跑。
　　在卢远的面前，三个人倒是默契，一声不吭站成一排。
　　卢远吸了口烟，最近烟量增大。
　　叹气的同时，白烟从鼻腔缓缓冒出。
　　他眯起眸子，眼尾被折起。
　　一句话也没说，抄起手里棕色棒球帽就是对着面前三个人的头一个个的拍打下去。
　　下手不重，不轻不痒。
　　但对三个人来说，是种羞耻。
　　卢远接着抽烟，还是没有说话。
　　队长没有说话，他们三个哪敢张口。
　　不过一会儿，“都是蠢货？”卢远开口骂道。
　　三人齐齐摇头。
　　“警证都给我漏出来了？”
　　“…….”
　　“问点话都不会？怎么招的你们？”
　　“…….”
　　半个小时前，
　　卢远带着棕色的棒球帽，左手攥着手机。
　　已经从超市前面绕到后面周边一大圈的他，在看见屋里的几个人时停下了脚步，在超市门口斜对面的小路上望着里面。
　　没过多久，就看见昏暗的屋内，庞勇正从衣服
　　兜里掏出警证来，接着，对面的女孩一阵慌乱。
　　看完这一幕，
　　卢远偏过头，不再看了，径直朝前面走去。
　　现在，
　　三个人愣是一个屁也没敢放。
　　走神时，恍惚间听卢远说道：“超市的后面有个后门通向条小路然后可以直达这个福利院，往超市的东面走，有假山掩盖的后面是个水库。”
　　水库
　　日头大，
　　卢远走在水库的边上，绕了一圈。
　　走回了来时进水库的地方，他站住。
　　卢远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大的庄里居然还有个水库。
　　往水库下面看去，水很清澈。卢远抬脚走下水库的台阶。
　　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卢远背着手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风景。
　　此刻，除了吹过来的寒风就只剩下脚边水花拍打在边壁的声音了。
　　转头时，卢远冷不丁在身后的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男人，从外貌上看似不大，估摸着四五十的样子。
　　对方好似察觉到他回头了，男人踮着的脚走了过来。
　　他没有走卢远下来时的那个阶梯，虽然可以勉勉强强站下两个人，但是台阶太窄了。
　　男人选择从水库的边壁慢慢的磨蹭下来，直到站在卢远的身旁。
　　卢远没有先开口，男人略显尴尬的笑了两声。
　　他说：“俺看你站在好久了，这地方不让人进来，你是来钓鱼的吗？”
　　卢远看了他一眼，回答。
　　“没有，随便转转，看见这边有个水库进来瞧瞧，马上就走。”
　　“你是这儿的管理员？”卢远指了下地，又从口袋摸出烟盒，掏了两根，一根递给男人，一根自己夹着倒是没着急点火。
　　见到卢远递烟的动作时，男人没有先接过。
　　他摩挲着手掌，缓慢的蹲下身来，粗糙的大掌伸进水里，撩拨了两下水花，从水里抬起来顺手抖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