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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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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鸢跑了很远,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肆意的策马了,清雅铆足了劲,奔腾了近乎一个时辰。
然,只一人独行的后果就是,她迷路了。
头顶的树木盖住了天,看不清日头,无法分辨现在是何时,地上杂草丛生,偶有野兔,蹦跳着路过又跑远,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入目皆是大差不差的景色。
周清鸢勒马回首,决意就着来时路返回,嗷嗷作响的肚子不允许她多想。
她迎风策马,忽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般矮身,整个人贴着马首,回首看去。
竟是顾思佑,他手持弓箭,一身湖蓝的骑装,紧追她而来。
迟早要改改这冲动的臭毛病,周清鸢暗骂自己又鲁莽了,旋即顾不得其他,狠狠一抽马鞭,疾驰而去。
可人再快,又如何快得过破风而来的利箭。
刹那间,耳边只闻簌簌风声,她咬牙撑马一跃,双臂高展挂在手臂粗的树枝上,旋即环抱着树瞬间滑下,滚落着以手撑膝站起。
毫发无伤,受惊的马一溜烟跑没影了。
“殿下好身手,微臣本不想与殿下为难,还请殿下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你我都好。”顾思佑放下弓箭,好心劝道。
周清鸢没有帮手,他亦没有,接连几回失手,所剩箭不多,尽管还是他占上风,却也并无十成把握。
“东西?什么东西?顾大人怕不是在说胡话,本宫怎听不懂。”周清鸢冷笑,脚步慢慢往后挪,“不若顾大人给个提示。”
“方圆又无外人,殿下何必装糊涂。”顾思佑哪里看不出她的小把戏,打马围着转悠,堵住了去路。
“顾大人这是承认,江家案是你所为了?”周清鸢眯眼,四处乱撇,摸摸散乱的发髻,顺手拔下玉簪,紧紧握在手里,心里盘算着,还是该拖延片刻。
“殿下心知肚明,又何必问?”说话间,顾思佑猛地发难,探身来捉人。
周清鸢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玉簪划过,点点血珠顺着玉簪滴落。
“当真小瞧了你。”手臂上血淋淋的划痕刺眼,顾思佑眼中戾气更甚,手臂接着来抓她。
周清鸢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跑,脚底抹油般跑得飞快,任凭杂草划破小腿也无知无觉,更没有回头看,只管埋头往前冲。
这荒郊野岭,能跑哪去。顾思佑嗤笑,不紧不慢跟着后头,眨眼间追上了人。
“哟,这是做什么?”清亮的女声自丛林间响起。
周清鸢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受惊跑走的清雅,带着不出所料的救兵回来了。
是那日在丰雪阁,见过一面相谈甚欢的陆绮陆娘子。
陆绮着鲜红的衣裙,高骑马上,眉头轻挑,眼中写满了疑惑,“二位,不需要解释解释?”
枣红的马紧跟其后,叩蹄不止。
“小事,殿下的马受惊,我本想捎殿下一程。可惜,好心当成驴肝肺。”顾思佑轻笑,远处人声渐近,今日良机已失,也不必多留,说罢离开。
“有劳陆娘子。”周清鸢抿唇,道过谢后翻身上马,扯开话头:“不若陪娘子跑一程,权当谢礼。”
顾氏子弟试图围杀她,并无人证,那些弓箭也有狩猎作幌子,若传出去,有无人信另说,缘由无从解释,总不能说她意图放走重犯,拿走什么引来追杀吧。
顾思佑就是算准这一点,方才有恃无恐。
“有殿下作陪,岂不快哉。”两人都不说,陆绮也不多问,权当不知,笑着扬鞭策马,“殿下莫要落后了。”
闻言,周清鸢应声跟上,“不若来些赌注好了。”
两位娘子一前一后,奔出了后山,勒马停在悬崖边,随意散步走着。
“这几日京中有些趣闻,殿下可有耳闻?”瞧着殿下俏丽的面容,鬼使神差的,陆绮想到了昨个吃酒听来的,笑出了声。
“是我与纪骁的?”一见对方眼中的揶揄,周清鸢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试探问道。
“殿下果真聪明,京中传言,殿下与侯爷新婚不和,分房而睡,和离指日可待。”陆绮说着,忍不住大笑,“不若殿下说说,可真有此事?”
就知道是这个!周清鸢无奈摇摇头,斟酌着话语解释:“倒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我们本就不算相熟,自然不会像旁人那样琴瑟和鸣……仓促成婚,又能有多少话好说。”
“这倒也是。”陆绮点头应和,换了一副嘴脸,眼中多了些许谄媚,“男人么都这样,左拥右抱四处留情,不若殿下也效仿一二?”
直至夜暮,篝火四起,官员女眷孩童分营帐而住,周清鸢被陆绮拉着,遮遮掩掩进了角落一个营帐,恍然大悟陆绮的心思。
不大的营帐中,各色漂亮俊秀的男子列成一排,站在两位娘子面前。
“不用客气,殿下喜欢哪个,尽可留着伺候一二。”陆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饶是长在江南颇为开放的永嘉公主,也看呆了眼,“…陆娘子怕不是忘了,我已成婚。”
“我记得呢,他纪骁新婚几日就能吃花酒,殿下有何不可?”陆绮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不满道。
听着倒是蛮有道理的,周清鸢拍拍胸脯,思索着合适的借口,“陆娘子有所不知,纪家小妹与我一同前来,半日不见有些忧心,不若改日再叙。”
说着,她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对着陆绮盈盈一笑,起身离开。
一出营帐,直直撞上一人,硬邦邦的胸膛撞得她额角疼,尚未等她质问出口,来人先一步发问。
“殿下玩得还算开心?”
阴阳怪气的语调,除了纪骁还有谁。
即将出口的质问咽回去,周清鸢回想着这一日的经过,午前被顾思佑追杀,幸得陆绮相救,午后用膳多了些,本想小睡片刻,谁曾想竟睡到了日暮。
而后,被陆绮拉来这里,竟没怎么注意纪骁与纪小妹今日如何。
周清鸢清咳一声,心中难免有些心虚,可当她抬眸看去,侯爷身上酒气熏天,方才陆绮说的话再次响在耳边。
“他纪骁新婚几日就能吃花酒,殿下有何不可。”
半晌,她闭眼缓了心神,小心扶着侯爷回纪家营帐,软了语气,“侯爷怕不是吃醉了酒,待会喝碗醒酒汤,侯爷晚上好生歇息。”
途径一小片黑乎乎的树林,隐约有声音传来。
周清鸢停下脚步,纪骁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也顾不得,凝神听着。
待听了片刻,她哑然失笑,想着自己当真是糊涂了,草木皆兵,把有情人私会当成刺客追杀,也是冲昏头了。
她重新扶起纪骁,正欲离开,却听那对有情人,提起了纪骁的名字。
再听其中那娘子的声音,与纪缨有几分相像,遂让冬枝禀个侍卫留下,以免意外发生。
营帐内,周清鸢难得温顺一回,拧了热巾帕给纪骁擦脸擦手。
谁曾想那姓纪的,吃醉了也是个不老实的,左右乱动,毫不安生。
殿下耐着性子喂了几勺,皆洒在了床褥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捏着人的脸颊灌下去。
头回做这种事的周清鸢,手生的很,汤汤水水至少洒了一半出来,望着湿哒哒的床褥和倒头就睡的纪骁,难得沉默片刻,生出自己果然不适合伺候人的念头。
没等她感叹完,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她的腰身,往床上一拖,忽然天旋地转,男子的身躯紧覆来,压着她动弹不得,温热的气息混着酒味喷在脸上,痒痒的十分难受。
周清鸢屏气,扭头推搡着吃催了耍酒疯的人,却是一点没推动,平白出了一身汗。
宽厚的手掌转过她的脑袋,抿着的唇转瞬压在娘子嫣红的脸颊,一触即分。
“别生我气了,殿下。”宛若蝇虫的喃喃细语凑在娘子耳边说,说完纪骁整个人侧翻滚在一旁,倒头即睡,鼾声作响。
好心伺候人反遭一通调戏的周清鸢当即气得瞪圆,坐起身一脚将罪魁祸首踹到床下。
绕是如此,罪魁祸首仍旧昏睡着没醒。
“呃……嫂子,我回来了,去歇息啦。”纪缨才挑了帘,正准备往里去,冷不丁瞧见这一幕,怔愣片刻决意开溜。
周清鸢闭上眼点点头,她眼下着实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暗暗发誓明日定要这姓纪的好看。
翌日,暗沉沉的天不见日光,天空中飘雪,凛冽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纪骁这一宿睡得不踏实,宿醉过后脑袋似有千斤重,走出营帐时,迎面的寒风吹得他浑身一激灵。
猛然间,他恍惚记得,昨夜似乎对殿下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小侯爷若无其事般意图回到营帐,再睡一觉重新醒来。
可惜,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愿。
“侯爷醒了?殿下同纪二娘子用早膳去了,与侯爷有事相商,嘱咐侯爷用过醒酒汤再去。”冬枝离着几步远,喊住了人,身后一名婢子端着醒酒汤,显然是等候多时。
拒绝的话在嘴里打转,半晌终是没说出口,纪骁接过汤水,一饮而尽,而后大步走向充当饭厅的营帐。
逃避总不是个法子,他总得面对,思及此,纪骁只觉头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