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缘》林眠星星

14、第 14 章

　　马车踏着落日余晖回府，纪骁骑马跟随在侧。

　　他面露迟疑，到嘴边的话斟酌再斟酌：“殿下还是太过冒险，那顾思煜十分难缠，殿下只带一个侍卫，万一有个好歹…”

　　纪骁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但凡来迟一步，殿下应当如何。

　　“如殿下所说，我们已然成婚，殿下不若多信任我一些。”话如此说，纪骁却没多少底气。

　　毕竟他之前说的话做的事，算不得值得信任。

　　周清鸢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桩案子一结，后知后觉的后怕淹没了她，整个人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手掌发麻无力，不慎打翻茶盏，想捡，反把矮桌上的物什都扫落下去。

　　她哪里会赌，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甫一进去看见那般可怖的场面，怎能不怕。

　　纪骁仔细听着马车里的动静，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顿响，以为殿下是不愿，低垂眼眸，不再说话。

　　归家侯府，传了晚膳。

　　周清鸢先行沐浴过，换了衣衫才往饭厅。

　　许是纪骁吩咐过，今晚的菜色皆是殿下喜爱的。

　　“侯爷说的是，我应当再多些信任，也请侯爷多给些时日。”周清鸢人虽是恍惚的，但纪骁说的话还是听到了。

　　若是纪骁来迟了也无妨，早在出门前，就遣了人进宫去见皇兄。

　　押宝押两头，岂能把希望就放在纪骁身上。

　　当然，这些话她是断不能和纪骁说的，遂又起话头，“侯爷今日可抓到人了？”

　　说的自然不是顾思煜，而是今早的事，那些人死在地牢的事。

　　既是早有预料，焉能不做准备。

　　“抓到了。”纪骁不愿多说，给殿下夹一筷子炙羊肉。

　　两人在一处吃饭这么久了，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周清鸢轻咳一声，极有眼色的不再问了，转而问起，库房中稀奇古怪的玩意。

　　有些着实是年代久远了，需得回忆一番。

　　纪骁本就是会讨人欢心的，再加个捧场的周清鸢，一顿饭吃得欢声不断。

　　饭后，周清鸢端坐在窗前，面前铺了纸，半晌，方才执笔落下。

　　写的是纪骁的一些喜好，譬如爱吃螃蟹等等，一一记录着，以防他日再生不快。

　　她可不想再在这种地方，浪费心神。

　　只是，她的这一番举动，落在纪骁眼里，就变了味。

　　纪骁站在殿下身后，默不作声看着，一扫方才的阴霾，心中欢喜得很。

　　他着实不想一天到头都听殿下讲顾家如何如何，哪成想殿下这般在意他，竟还要将这些记下。

　　二人都未曾留意到，开着的窗户外探出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来，“兄长，嫂子，你们方便吗？”

　　周清鸢一时没注意到，吓得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原是纪缨。

　　纪骁蹙眉，“有什么事进来说，躲那做什么。”

　　“这不是怕兄长嫂子不方便嘛。”纪缨探头探脑进来，手上捧一碟子糕点，“这是我亲手做的，尝尝？”

　　“这么殷勤，想求什么事？”周清鸢拣块点心吃，味道还算不错。

　　纪骁不爱甜食，点破小妹的拐弯抹角，“明天你那心上人要来？”

　　骤然被戳破，纪缨一张脸都涨红了，“我爹不喜欢他，说明天叫人给他打出去，不若兄长和嫂子明天去看看，好歹能劝劝。”

　　“你家的事，我和你嫂子不参与。”纪骁想也不想拒绝了，都闹着分家了，焉能再管。

　　“啊怎么这样。”纪缨哭丧着脸，转而去拉嫂子的衣袖，“嫂子你真的不去吗？你都吃我点心了。”

　　小娘子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低下头去，不吭声了，瘦瘦小小的身形瞧着还蛮可怜的。

　　周清鸢瞥了一眼纪骁的脸色，也没回绝，几句话打发了人，“我同你兄长商量一下，时候不早了，晚上早些歇息。”

　　待人走远，周清鸢坐在纪骁旁边，颇为激动道，“不若我们明日也去看看吧。”

　　言语间只有想看热闹的兴奋。

　　这桩事能不能成，也不靠他们夫妇两，对裴容也不甚了解，若只是劝着不闹出事，倒是能去。

　　纪骁受不住殿下那般期冀的眼神，“殿下既这么说了，那便去吧。”

　　翌日清晨，喊醒二人的仍旧是纪缨。

　　小娘子蹦蹦跳跳，不敲门只敲窗。

　　纪骁早已出门，尚在睡梦中的周清鸢只听得咚咚咚的声音，不耐翻身坐起。

　　“纪二娘子，快别敲了。”冬枝一惊，赶忙上去拦着，却听屋里有了声响。

　　周清鸢猛地拉开门，给两人吓了一跳。

　　“阿缨来了，先坐一会，稍后用了饭再过去。”周清鸢只着素白的寝衣，散乱的发丝落在胸前，未施粉黛的一张脸白嫩清丽，捂着嘴打着哈欠，让冬枝带人去偏堂稍坐片刻。

　　纪缨看呆了眼，愣愣的由冬枝带走。

　　周清鸢复又回到床上，翻滚片刻挠乱了头发，彻底清醒过来方才换了衣衫。

　　侯府正堂，三房老爷纪崇坐在正中，一张脸冷着也不言语。

　　周清鸢未露面，抬了屏风在堂后，自己和纪缨在后头坐着。

　　裴容着深青锦袍，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上好的美酒并珍稀字画，这是投其所好，投纪崇喜欢，言语间将姿态放低。

　　“东西是好东西，人就算了，缨丫头不适合你，裴公子另寻良配吧。”纪崇看过这些薄礼，复又放回去，合上匣子。

　　“纪叔，小侄是真心想娶的，不若我们再谈谈？”裴容面容真切，言语诚恳。

　　“你裴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不清楚？你能给她什么，就这样巴巴让她往火坑里跳？”纪崇鼻子里哼一声，言语也不客气起来。

　　周清鸢按住要冲出去的纪缨，稳坐不动，悄声让纪缨再听听。

　　纪缨咬着嘴唇，忿忿不平坐回去。

　　“小侄家中确是出了些乱子，可小侄能保证，日后绝不让纪娘子受半点委屈，聘礼全数按纪娘子的喜好要求来，至于其他，纪娘子若想要，我都可以做到。”裴容道。

　　“如若这些都做不到，你连缨丫头的面都见不到。”纪崇看他言语实是诚恳，忍不了叹口气，“你与缨丫头着实不是良配，裴公子还是请回吧。”

　　“什么不是良配，我就要裴公子，我就要我就要！”听到这，纪缨再也忍不住了，拼力挣脱周清鸢按着她的双手，跑了出去。

　　跑得太快，激愤之下气力大的惊人，几个丫鬟拦都拦不住。

　　周清鸢几步跟上，在厅堂毫不遮掩坐下，顶着纪缨祈求的目光，终是开了口：“阿缨这么喜欢，不若三叔再考虑考虑？正好侯爷也快回来了。”

　　她说着，抬首瞧瞧日头，算了算时辰，确是快到侯爷回来的时辰。

　　“我嫁不嫁女儿，与你何干，我说了不可，你给我回屋去。”瞧见女儿从堂后冲进来，纪崇沉了脸，语气不善，眼见女儿还要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女儿脸上。

　　啪一声过后，厅堂鸦雀无声。

　　少顷，裴容三两步挡在纪缨前，“说话就说话，何必动手。”

　　却见纪缨落了泪，扭头就跑，任凭谁喊都不回来。

　　纪崇息了声，手仍在颤抖。

　　“今日着实不是个好时机，裴公子若真有心，还请改日再来。”眼瞅着没人吭声，周清鸢率先开口。

　　“拿上你的东西。”纪崇提醒道，回身离开了。

　　裴容道谢，朝她一拱手，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这都什么事啊，待人都走了，周清鸢也觉头疼，索性在这坐着，等侯爷回来。

　　冬枝得了吩咐，追纪缨去了，一炷香后方才回，回来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面见主子询问的眼神，冬枝敛神，规规矩矩的将纪缨说的话原话复述。

　　“她不是我嫂子！我都那样了她还只是看着，我看她压根不想让我嫁，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说完，冬枝都不敢抬头看主子脸色，接着说：“奴婢追着纪娘子回了寝屋，就听到纪娘子和丫鬟嬷嬷诉苦怒骂。”

　　“别人家的事果真不好管呐。”周清鸢随口感叹道。

　　她与纪缨，相识时日不长，感情算不得深厚，听了这话倒也不至于太难过，只是有些懊悔，早知昨日就听侯爷的，权当不知，省得里外不是人。

　　周清鸢自觉在这呆坐这也无趣，带着人打算出门转转。

　　临出门时，与纪骁撞了个满怀。

　　“侯爷……”

　　“殿下这是去哪里？”

　　两人同时开口，面面相觑。

　　“今日日头沉闷，侯爷若无事，不如一同出去转转。”周清鸢接着话头说道。

　　“那请殿下稍后片刻。”从未被殿下邀请出门的侯爷受宠若惊，低头瞧了瞧身上的官袍，略一思索，请她稍等片刻。

　　周清鸢听话的停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好吧，她承认还是有些难受的，撇着嘴耸拉着眉，整个人瞧着都不大好了。

　　再等纪骁出门，阴沉的天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砸在石板路上，噼啪作响。

　　“下雨了，殿下当心着凉。”纪骁出门，拎了把翠青的油纸伞撑开，罩着两人。

　　“我对京城不甚熟悉，不若由侯爷做主罢。”面对侯爷询问的眼神，周清鸢想了想，着实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纪骁轻笑，朝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