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涩侍君》柿阿文

38、第三十八章

　　“事情太多了……我向来留不住你。”元铭将头抵在他肩胛上，嗓音仍然嘶哑，“千万小心，早些回来。”遂吸了吸鼻子，也不知哭了没哭。
　　赵铉没有回头。他生怕他回了头，便再也出不得这间厢房。他怔了片刻，摸上元铭抱在他腰际的手，覆住后缓缓摩挲，又嘱咐道：“我很快回来。你……”
　　“不消多说了，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元铭说完，松开手直接躺了回去。后来，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作势要睡。
　　赵铉干脆地撩开床幔出去，背对着他，在帐外穿衣。
　　那速度快得很，元铭沉默望着他，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事情。
　　从前两人弄完事，元铭几乎都会小睡片刻，或直接睡到第二日。每每醒来的时候，赵铉要么不在，要么早已衣衫整齐。此番惊觉，赵铉居然不需任何人服侍他。哪怕套靴前，他也是独自麻利地，系上绫罗袜的束带。
　　而彼时在元府，自己泼了赵铉一身的汤药，便战战兢兢、拙手拙脚地要替他更衣时，他却没有拒绝自己。
　　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元铭已经记不大清了。印象中，似是一心一意想与他撇清关系的。当时就连替他更衣，都恨不得避之又避。从两人在乾元宫有了那一次后，自己甚至连翰林院都不想去，闷声告假三日。
　　不知那时的赵铉，又是何心境。
　　还未待元铭想明白，赵铉已穿戴妥当。他抄起床头那把刀就要出去时，忽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后，方以刀柄挑开了床幔，将那把刀，搁在了元铭的软枕后面。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铉到了南直隶的天牢时，赵长清正被吊在刑柱上，半死不活地，微弱地喘着气。

　　锦衣卫立刻去打了水，将他泼醒过来。

　　“……”赵长清艰难地睁开眼睛，“……赵铉？”

　　赵长清年长他一些，许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竟然直呼其名。
　　“赵铉，你的命……是真硬啊。”

　　赵长清：“前几年，我随父王入京城朝觐，你还是个黄毛小儿。先帝早就想废了你……哈哈，想着你活不了几年了，怎么最后竟叫你当了皇帝。”

　　赵铉：“过誉了。”

　　“便宜了你和周吉瑞这几年。”赵铉恻恻地笑，“不过，朕来得也不算晚。”

　　赵铉拿起一柄刚淬过火的短刃，把玩着看了看。

　　赵长清：“我父王也算有过从龙之功，虽没有丹书铁券，但也是先帝亲封的楚地藩王，我也是他钦点的世子。你敢杀我，就不怕到时候去了地下，与他交代不起吗？”

　　赵铉阴冷地笑了：“朕与皇考交代不起的事，可太多了。再多一桩，也不嫌多。 ”

　　“他还在的时候，就没有好好教导过朕，朕自然也不懂得什么是尊兄敬长。”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赵长清哑声地笑了：“偌大的宫里，也就你弟弟把你当人看，可你真是个穿着龙袍的恶鬼，听说你竟以疫病为由，将他锁在北宫……”

　　赵铉不接他的话，只是对左右道：“将世子解下来，好生梳洗。问问世子想吃些什么，再去备一坛好酒。送世子上路。”

　　赵铉搁下短刃，用帕子擦了擦手，“明日行刑。”

　　锦衣卫齐声：“是！”

　　直至入了夜，赵铉才乘着小舟，渡来画舫上。
　　元铭此时正在外头坐着等，远远瞧见了渡舟，又瞧见赵铉，不由眯起了眼睛，遥遥打量起他来。只见赵铉手里还拖着一个东西，明晃晃的。那东西将他脸颊上，映了一层橙黄的柔光。
　　登上画舫，赵铉大步径直走来，口中略喘，与他笑笑：“昨儿来晚了，没来及与你放花灯。”赵铉余出来的那只手牵住他，往甲板另一侧的僻静处走去。
　　“今日补上吧。”赵铉边牵着他走，边眉目带笑地回头瞅了他一眼。
　　元铭眼底一热，望着他老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