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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和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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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声将季芜放到床上后,才重新走出去到厨房泡了杯橘皮水,端进去放到床头柜上,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刚刚应该先让她喝一点再问的。
喝这么多酒,早上起来头会很疼。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她叫醒,但又觉得季芜这脸色像是好几天没睡个好觉。
怎么亲手把人推开的人,会跟被推开的人一样难过呢。
这么想着,陈声就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了很久很久她。
眼睛看久了有些酸,但他仿佛舍不得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陈声终于决定起身离开,经过旁边的柜子时,上面放置在边缘的一个盒子忽然颤巍巍倒了下来。
陈声眼疾手快弯腰抓住盒子,只发出很轻的一声响,但他还是转头看向了季芜。
她睡得有些沉,完全没听见。
陈声轻轻松了口气,再低头看向盒子时,盖子已经有些松开了。
他原本想盖回去,却看到了熟悉的一角。
陈声手一顿。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低声说了句“借我看看”,就算是征询过意见。
他打开盒子,看到了那个奖杯,季芜曾经说过像他的那个玩偶,还有那个记录过她很多年的录像带。
被端端正正放在了里面。
陈声注意到,还有个东西被压在了玩偶底下。
他拿出来,是那瓶写着她名字的香水。
其他几样东西都是好好放在了里面。
只有这瓶香水,大概就像是刚被人塞到看不见的位置,然后合上盖子,随手一放。
陈声好像能感受到对方有多不愿意再看到这瓶香水似的,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无声弯起了唇。
随即把香水端端正正地放了回去,合上盖子后,把盒子也放回了原地,抬脚出了门。
……
翌日,周末,没有闹钟响,不知过了多久,季芜皱着眉睁开眼,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自己昏昏沉沉的头痛,想起昨晚酒喝太多的事情。
难得睡了个好觉也没用。
撑着床板起来时,她眼睛一瞥,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橘皮水。
昨晚回来后的记忆瞬间涌入她脑子里。
对陈声说的一些话。
不仅全都没忘。
回想起来的时候还越发清晰了。
季芜麻木地坐了几分钟,然后心情悲催地从床上起来。
她进浴室洗了个澡,把昨晚的衣服换下来,又把自己头发一裹,才慢腾腾地从房间里挪了出去。
在客厅里没看到人影时她先轻轻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那边的房间门被倏地拉开,陈声走出来时很快看了过来。
季芜站在房门前,有几根碎发落在额前,或许是因为上衣是件白色的纯棉质T恤,她此刻整个人显得有些柔软。
陈声朝她走过去,季芜立刻走向另一边的厨房,自然地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餐?”
陈声顿了下:“嗯,在等你。”
季芜点点头,把早餐从保温柜里拿出来,又放到餐桌上。
今早陈声竟然还熬了粥,季芜把粥也端了出去,拿了两个碗和勺子,在椅子上坐下来,盛了两碗粥。
然后似乎才空出时间似的,看向从刚刚起就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懒懒看着她的人。
“过来吃吧。”
陈声看着她笑了下,缓缓走了过来,却并没有走到他往常坐的对面的位置,而是拉开了季芜旁边的椅子。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时,季芜不自觉僵了一下,昨晚酒醉后说的那些话再次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十分丢人……
她勉强保持住冷静,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伸手拿对面的碗过来放到陈声面前,却被陈声抓住了手腕。
手上微微用力,季芜就被他拉着垂下手来,贴在他的手心里。
季芜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
陈声似乎十分满意她这个反应似的,话音里都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吃吧。”
“……”季芜想了想,还是转过头问:“你不吃吗?”
陈声:“我等会吃。”
“……”
季芜感觉到陈声忽然开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觉得有些痒。
季芜忍着没动,但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正想说话时,就听见陈声忽然问她:“头痛不痛?”
季芜下意识想否认,但略微思考了两秒后,她点了点头:“有点。”
所以你快点松开我的手,我才能好好喝碗热腾腾的粥。
缓解一下头痛。
陈声轻扬了扬下巴:“那你只能喝点粥,然后吃药。”
季芜:“……”
他这仿佛是在催促她快吃。
而她出于一点对昨晚说的话觉得非常丢脸的原因,斟酌了一下还是没主动提起,而是真的就着这个姿势,右手握勺,低头喝起了粥。
陈声没再捏她的手指,也没再和她说话,只是视线在她脸上流连,好像在细致欣赏她吞咽的动作。
季芜觉得自己有些咽不下去了。
但却意外地在这个有些过分黏人的目光中喝完了一碗粥。
整个人仿佛都因这碗粥暖了一点,刚刚起来时的头痛也减轻了一点。
季芜一边想喝粥还有这功效,一边忍不住动了下被旁边人扣住的手,陈声没有松开,只是笑了下:“过会再吃药。”
季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橘皮水冷了,我还没倒。”
陈声轻轻“哦”了一声:“不急。”
“……”季芜慢腾腾转过头,又开始跟他商量:“你不饿吗?不先吃饭吗?”
陈声:“不急。”
“……”
季芜很快就意识到她这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态度对现在的陈声完全没用……
她只好说:“我昨晚……喝得有点多。”
陈声看着她:“嗯。”
“如果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季芜斟酌着。
你大人有大量。
就忘了吧。
话还没说完,陈声就仿佛知道她又要说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似的,打断她,低声问:“不装断片了?”
季芜一顿,跟他对视两秒,声音有些小地否认:“……我没有……”
陈声:“昨天说什么了自己还记得吗?”
季芜偏开目光,有些含糊应道:“……大部分记得。”
陈声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的手指,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那某个人对我又亲又抱的还记得吗?”
“!”
季芜微微睁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
她说到一半,似乎想起来什么,又严谨地说道:“最多就是抱了一下。”
陈声好像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生动似的,眼里慢慢浸满了笑意,懒懒道:“可我觉得好累。”
季芜:“?”
陈声又说:“感觉心里不上不下了一晚上。”
季芜简直要吓一跳。
她对之前的都很有印象,但后面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难不成是她睡着之后还做了什么??
不是吧。
她喝醉还会这样的吗。
没听说过啊。
不过——
季芜稍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好意思,我昨晚确实喝得有点多了。”
然后又觉得这话没什么意义,便补了句:“下次不会了。”
陈声:“然后呢?”
“……”季芜想了想,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陈声轻轻挑眉:“房东把我的房子收回去了。”
季芜:“?”
什么时候的事——
陈声:“我没有地方去了。”
季芜:“……这样。”
陈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隔了几秒,说:“刚刚提补偿的人是谁?”
季芜眼神漂移了一下,随即轻声开口:“我这刚好有个房间。”
顿了顿,她又有些别扭似的地补了句:“就是有点小。”
陈声微一点头:“对我刚好。”
季芜:“……”
陈声又问:“搬进来的话,我现在的房东还会给我收回去吗?”
季芜:“……不会。”
陈声:“那房东自己会走吗?”
季芜:“……也不会。”
“噢,那我今天就搬进来。”陈声笑了声:“一个月的房租多少?”
季芜顿了下,轻轻把视线落在他脸上:“不是说了是补偿么?”
“房租不算补偿。”陈声又轻轻笑了下,声音落在这个清晨里,显得十分好听——
“人才是。”
“……”
季芜默然片刻,感觉自己不动如山的面容仿佛有了裂痕,她轻易地就被陈声的心情影响,很浅地弯了下唇。
她半别扭半淡然地飘开视线,又移到他脸上:“……粥要凉了。”
陈声仍旧握着她的手,只是换到了另一边,然后伸手拿过了自己的碗,开始单手,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
季芜纠结了一下,随后想到今天反正没什么事。
算了。
一碗粥喝完,陈声像想起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似的,转头对季芜说:“对了,昨天你说我,三心二意——”
季芜一僵,试图甩锅:“……是昨天喝的酒的问题……”
陈声笑了下,接着说:“昨天你睡着了,没叫醒你。”
“但还是得跟你澄清一下。”
“我跟孟云真的没什么事——至于你在机场看到的那个,她是常昱的姐姐,我只是帮个忙去接人,当然要给她拿下行李箱,后来是感谢我才请我吃的饭,常昱也在。”
季芜有些愣神地听着他这“十分细致”的解释,过了会,干巴巴地点了下头。
陈声握着她的手,变成十指相扣:“我本人非常的洁身自好。”
“你明白吗?”
季芜觉得脸上有些热,过了几秒,又点了下头。
……
***
周末时间一晃而过,季芜临下班前忽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接听后,仍旧是陌生的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却似乎对季芜有些熟悉似的,温和开口道:“喂,是季芜吗?”
季芜:“是,请问您是?”
“免贵姓柳,单名一个誉字。”男人说。
季芜一顿,柳誉。
跟柳音同姓。
不会是……
她想起来,自己没有去打听过那个人的名字,其他人当时也讳莫如深。
所以当下听到这个名字时季芜只是产生了一个猜想,并没有莽撞地去问:“您认识我?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我是陈声的舅舅,当然认识你。”柳誉笑着道。
季芜心中一跳,她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出现就是没好事。
她语气平淡:“抱歉,我没有听说过陈声有什么舅舅,也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
说着季芜就想挂掉通话然后拉黑这个号码,却听见对方忽然说:“你知道几年前阿音是怎么发现你和陈声谈恋爱吗?”
季芜停了下来。
先是被他口中声音忽然放得轻柔的“阿音”两个字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来又因为他这句话而心里缓缓沉了下去。
这次尚未开口,柳誉就笑着道:“今天太晚了,明晚见个面吧。”
“作为舅舅,我也应该请你吃个饭。”
季芜听得有点恶心,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掉电话,再看手机时,陈声已经给她发了条信息,跟她说在楼下等她。
季芜今天没开车,因为陈声说要来接她。
她看了消息后就很快拿着手机和包离开了办公室,出了大楼就看见了停在一边的黑色车子。
陈声隔着车窗懒懒朝她招了下手,手放在车门上似乎想下来,季芜就快走了几步,在他下车前先坐上了车。
陈声把拉开一半的车门又拉了回来,转头看她:“你这么急做什么?”
季芜系上安全带:“我就是看你要下车了。”
陈声:“不能让别人看见吗?”
季芜一顿,知道他误会了,便把手伸过去,有些生疏又熟悉地在他头发上摸了两把,温声道:“没有,我是觉得你来接我本来就有点累,不用再下车的。”
陈声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放在脸侧:“我一点都不累。”
季芜笑:“我怕你累。”
陈声微微弯起眼睛,又说:“我看见你就不累了。”
季芜怔然了一秒,觉得陈声此刻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从前,时间兜兜转转,又把他送回了她身边。
她忽地轻轻勾了下他的手指,在陈声倾身过来的那一刻,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也是。”
陈声愣了下,而后察觉这个“我也是”是指“我看见你就不累了”的“我也是”时,整颗心脏又跳了起来。
从前季芜很少说这种话。
她或许会像刚刚一样勾着他手指,看着他眼睛,然后弯着唇角说一句“这么会说话啊……亲一下吧”。
却很少这样直白又简单地表达些什么。
陈声不自觉用力攥紧了她的手指,季芜微微偏过头,他感觉的自己的耳朵上忽然贴上了一个微凉的温度。
只一瞬。
却很清晰。
是季芜的嘴唇轻轻碰了下他的耳侧,很快又退回去:“开车吧。”
陈声就这样被一个甚至有些称不上是吻的触碰扰乱了心神,一路上都感觉自己全身的热源往耳朵那处涌去。
明明两个人曾经做过很多亲密的事情,明明重逢后两个人也有过一次荒唐而激烈的接吻,但他仍旧因为这个触碰。
而非常心动。
心动到无以复加。
后来陈声和季芜牵着手上楼,准确来说,是季芜在牵着他。
进了门后,季芜打开了客厅里面的灯,却没有打开玄关处的,她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转身抬眼看着陈声。
陈声被她看得抿了下唇,视线不自觉落在她淡薄而苍白的嘴唇上。
季芜仿佛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似的,轻声道:“虽然我让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略微顿了顿,又抬起手落在他后颈上,没有用力,只是微微扬起下巴,接着说:“但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