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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骨灰盒上的冷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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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哼着走调的小曲,手中的化妆刷轻轻扫过逝者苍白的脸颊。
"大爷,您这底子真不错,五官立体,年轻时候肯定迷倒一片。"我一边调和粉底一边自言自语,"给您用个自然色系,显得气色好。您别嫌我话多啊,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最后一程得热热闹闹的走。"
化妆间的空调呼呼吹着,给九月的午后添了几分凉意。我搓了搓手,继续我的单人脱口秀。
"刚想到个笑话,特适合现在讲——为什么骨灰盒总是方方正正的?"我停顿一下,仿佛等待想象中的观众反应,"因为要是圆的,就变成'骨灰罐头'了,多不严肃啊!"
我自己咯咯笑起来,手上动作却没停,细致地为逝者描眉。这份工作做了三年,我早就习惯了对着不会回应的听众讲冷笑话。有人说我这习惯有点瘆人,但我觉得,死亡本身已经够沉重了,何必再板着脸?
"好了,大爷,您看看满意不?"我后退一步,审视自己的作品。老人安详的面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家属应该会欣慰。我正要转身收拾工具,忽然感觉到门口有人。
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逆光中看不清脸,但那轮廓分明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哎呀!"我拍拍胸口,"这位帅哥,你是新来的吧?走路都没声的,差点把我送走跟大爷作伴了。"
那人走进来,灯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我呼吸一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就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是能把所有光都吸进去,一点情绪也不透。
"林默,新来的遗体接送员。"他声音低沉,递过一张单子,"张德全,需要出殡服务。"
我接过单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那触感冰凉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我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许沐晴,化妆师。"我扬起笑脸,"要不要听听我刚想出来的关于骨灰盒的笑话?"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看一个奇怪的生物,然后转身去推停放床。
"好吧,看来你是个严肃派。"我耸耸肩,帮他一起转移遗体,"不过在这工作久了你会发现,适当的幽默感能防止你变成行尸走肉。"
林默没有接话,只是熟练地调整着遗体姿势。他动作轻柔专业,完全不像个新手。
"你以前做过这行?"我好奇地问。
"没有。"他简短地回答,然后闭上嘴,像是多说一个字都会浪费体力。
我们一起将老人安置好,我最后整理了一下逝者的衣领。这时,老人的假牙突然松脱,眼看就要掉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林默已经稳稳托住下巴,另一只手利落地调整好假牙位置。
"哇,手法专业啊!"我由衷赞叹,"你该不会是牙医转行吧?"
他摇摇头,推着停放床向外走。我跟在后面,不死心地继续搭话:"那你为什么选择来殡仪馆工作?一般人不都觉得这地方很'死气沉沉'吗?"
林默的脚步顿了一下,我以为他又要无视我,却听见他低声说:"安静。"
"啊?"我眨了眨我的365°无死角卡姿兰大眼睛。是嫌我太吵了吗?
"这里很安静。"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推车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好吧,至少证明他不是哑巴。而且,他说话的声音意外地好听,像是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在振动。
回到化妆间,我开始收拾工具。镜子里的我嘴角还挂着笑,但我知道那已经不是我工作时习惯性的职业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