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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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行书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一会刺眼，一会暗沉，脚下是五彩斑斓的波纹，像一片泡了油水的海。
这里是她的识海。她的身体抱恙，识海也遭受污秽浸染。
白行书走啊走，走过无人的花圃，走过淌水的浮桥，走过低矮的桃树，忽然，金光阵阵，识海的中心浮起半块灵芝。
一条泛着蓝光的小黑蛇从虚空游过来，不紧不慢地缠上灵芝，呱唧咬了一大口，嚼嚼嚼，呸呸呸全吐了出去，然后扬长而去。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白行书当即就炸了毛。
蛊灵什么都吃。它本是阴邪之物，以魔气为食，饿急了灵气也能凑合啃两口。这块九罗灵芝又柴又涩，要不是实在太饿，它才懒得下口。
上一世，白行书修为强盛，周身灵力澎湃如海。蛊灵只敢蜷缩在她丹田角落，偶尔偷摸啃两口边角料，不敢有大动作。没想到这一世换了具破败身子，竟然压不住蛊灵！
蛊灵发现了她体内残留的蛇毒，于是吸收了毒性，模仿蛇毒的样子在她身体里作威作福。所以她才表现出蛇毒发作的症状。
小东西的胃口很大，如果白行书不想死，就要找东西喂蛊灵。
简直是倒反天罡！
白行书一个箭步冲上前，五指成爪要掐死它。蛊灵毒牙一咧露出个讥诮的笑，一个激灵钻进虚空中。
这是她的识海，一个小小蛊灵还能翻上天不成！今天，她必须让它认清谁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
寸脉沉细如丝，尺脉迟涩结代，是寒毒噬心，虚不受补之象。
白清纨的指尖在师妹腕间，灵力刚触及心脉就被一股阴寒之力狠狠弹回。
反噬之力震得她喉头腥甜，白清纨攥紧的指节发白。
最后半块九罗灵芝炼成了丹药，给季文臻服用。现在去纭山已然来不及。小师妹胸口起伏的间隔越来越长，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静止。
难道她真要眼睁睁看着师妹死去吗。
不，还有一个办法。巫医邪典有载，只需九罗灵芝服用者的一碗心头血……
白清纨果断取来一只白玉药碗，解开衣带。
冰凉的匕首贴上心口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如果这样就可以挽回师妹性命，她愿意。
刀尖刺入刹那，鲜血顺着刃口滴落——
“你在做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白清纨愕然低头，本该昏迷的小师妹竟撑起身子，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她持刀的手。
！白清纨反手握住师妹的手，仔细检查她的身体。须臾间，师妹体内的寒毒就消影无踪。
太好了，师妹没事了。
白清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手臂却在触及时放轻了力道，怕自己失了分寸再伤了她。
白行书安静地享受这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前几日白清纨还告诫她不要伤害自己，结果她转头就对自己动了刀。
若不是白行书及时醒来，怕是血都要流一地了。
“为什么。”白行书闷声道。
她，一个不中用的外门弟子，没力气没手段，去膳堂抢不到白米饭，去书堂抢不到后五排，连基础的御剑术都学不会，死了便死了，怎么配让宗门大师姐牺牲根基与前程来搭救呢。
若她制服不了蛊灵，若她真的只是梁习习，白清纨流干鲜血，费劲力气，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她是否是有什么执念，为何要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是不是因为梁习习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特质，在之前帮助过白清纨，不然，为什么会得到宗门大师姐的青睐！
“你为什么用心头血救我。”
白行书迫切想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文臻要心头血，你给。我要心头血，你也给。要是一个陌生人找你要，你也给吗？你的血，这么不值钱吗。”
白行书说完就后悔了，她救自己也是好心，自己语气有些太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行书尴尬笑笑。
白清纨错愕地看着她，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徒儿应当为师父分忧。宗主亲自开口，我不能拒绝。”
“师妹上一刻还与我说笑，下一刻就在我面前死去……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白行书抬头，望着眼前这双眼睛，坚定、温柔，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倔强，她心里再也生不出斥责的想法。
自重生后，她都忘了，她就是她自己。光顾着质问她，忘记问问她自己，如果一个不相识的小师妹倒在自己面前，她会不会救。
她一定会。
其实没有那么多原因，她救，只是因为，她看见了。
“那我求求你，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白行书颤抖着伸手，轻轻抚过她心口的伤，“我会心疼的。”
残阳的余晖透过窗纱，将药阁的窗棂映成暗淡的金红色。远处传来竹苑晚课的钟声，余韵悠长。
“好。”
——
识海中，白行书耗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逮到蛊灵。
蛊灵只知贪婪吞食，没有自我意识。然而她体内的这条蛊灵在吸食蛇毒之后，竟然生出了一丝兽性。
白行书在魔界时，学过驾驭魔兽的法子。但好汉难训饿死鬼。小蛊肚子空空，要吃饱饭才肯配合。
行行行，她帮它找饭吃，但必须听话，先把毒收了！
小蛊也感觉到，如果把宿主逼死了，它就真要饿死了。于是答应了白行书的要求。
现在，白行书要在天下第一正道门派灵月剑宗，给蛊灵找魔气吃。
白行书现在太弱了，识海破碎难以压制。她上一世是因为不知道有蛊灵，这一世既然已经知道，就不会让它得逞。
她发誓，等她的修为上来，一定第一时间把这条讨厌的蛊灵逮出去！
梁习习的宿舍在竹苑集体舍房，和高逸云她们只隔了两间屋。
白清纨不放心她的身体，特意给她在药阁安排了一个单间。这事很快在竹苑传开。
高逸云倚在廊柱上磕着瓜子，听着他们四个人议论纷纷。
“听说连宗主都过问了……”
“大师姐又温柔又体贴，好羡慕……”
“她救了二师姐的命……”
瓜子壳簌簌落在台阶上，高逸云忽然想起那日在执法堂，白清纨看向自己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高逸云没有参与盗窃灵芝，她虽然知情，但在事发后积极配合，主动提供线索，所以没有被处罚。
她对于梁习习的行为非常不满，孟师姐对她那么好！她怎么敢出卖师姐！
可转念她又想起，梁习习为了帮助季文臻，鲜血狂喷的样子。
这家伙本来就抢不到饭，流了那么多血，现在更抢不到了。
“孟师姐那么好的人，竟然被逐出宗门。”欣欣师妹擦着眼泪，“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你们不觉得梁习习变了吗。”安茂师兄压低嗓音，“以前她见着宗主和长老就打哆嗦，现在竟敢和宗主说话了。”
“对，大典那天我就奇怪，她怎么敢跑到飞仙台上去。而且她现在走路不驼背了，锁骨漏出来还挺好看。”
“喂，我们……”高逸云想插入话题。
“那天在药阁，她说的什么邪书邪典，我听都没听过。她居然还能用邪典制药。”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被附身了。孟师姐说过，如果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很有可能是招了不该招的东西。”
“我看不一定，大典那日，我亲眼看到她请灵上身。她很有可能……”安茂师兄眯起眼睛。
高逸云：“喂，有没有人听我说话。我们……”
我们要不要买点水果去看看她。
“魔种！”不知谁惊叫出声。
高逸云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画本里，常有一个天生邪骨的反派，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最后被天道之子处以极刑。
几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欣欣师妹哆哆嗦嗦说，“怪不得她看人的眼神总是阴沉沉的……原来是……”
“还有小孩中邪那件事……”
“对，药阁的弟子都说她很奇怪……”
“东村老太太吊死的时候她也在……”
“孟师姐是被陷害的！”五人抽丝剥茧，同仇敌忾，终于理清了所有事情的根源！
没想到画本中毁天灭地的大魔头，竟然就在他们身边！
“逸云！我们一定要为孟师姐报仇！那个魔种一直装病缠着大师姐，就是想对大师姐下手！我们一定要保护大师姐！”
“对！”高逸云攥紧拳头，眼底暗潮翻涌。
她之前竟然以为大师姐青睐于她，差点就要去买果篮。
那日在执法堂，大师姐多看她一眼，一定是察觉到梁习习的异样，想让她帮忙调查！
她绝不会辜负大师姐的信任，她一定要揭发梁习习的真面目！保护好大家！
五人围坐一团，商讨对策。
“她是魔种，碰到邪祟一定会有反应。”
“药阁，不是一直在闹鬼吗？”
——
一个以斩鬼除魔闻名天下的剑宗内部，有鬼。
这是一个很荒唐的说法。
一些人为了满足恶趣味，经常会编排一些帮助通宵的睡前小故事。比如，竹苑以前是乱葬岗，如果子时三刻还在书堂逗留，就会被怨鬼附身。
白行书很难不怀疑，这故事是执法长老编出来吓唬人的。
药阁一直有一个传闻。
从前有一个女弟子，怀了孩子不敢说，临生产的时候胎位不正，于是她把孩子扯出来，十根手指都是血。她死后变成了红色指甲的女鬼，专门掏食男人的心脏。
如果半夜在药阁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切记莫要回头。那是她在寻找她的爱人。
值勤夜班的药阁弟子：？
梁习习死后，这个传言的主角慢慢变成了她。故事内容百花齐放，被负心道侣流产，被同门师姐锁在丹炉炼化，被长老罚跪到膝盖溃烂……
最终，她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十指猩红、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厉鬼。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剑宗弟子人均两个大黑眼圈。
今晚，白行书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只鬼。
如果没被白清纨逮了个正着，她或许可以让蛊灵吃个顶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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