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雪》一只鹅年

4、军训

　　下午，宽大的操场，被炽热的太阳烤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橡胶味，或许是跑道被烤焦的味道，极其难闻。
　　“你就在我隔壁的班级是吧？”闻野问。
　　“对，高一(6)班。”

　　闻野点了点头，道:“行，下课了来找你。”
　　“好，你也回班吧。”向南抒摆摆手，指尖晃出轻快的弧度，“别到时候被你们班主任揪住，听说他最会蹲操场抓闲逛的了。”
　　“你从哪听说的？”
　　“不知道。”
　　闻野:“……”
　　闻野噎了一下，没再追问，两人又闲聊了两句，便各自往班级队伍的方向走去。

　　此时，高一(6)班。

　　班里的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两两地聚在树荫下，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像撒了把碎珠子，滚得满操场都是。
　　向南抒缩在队伍末尾的角落，双手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性子本就软弱内敛，在喧闹的人群里更显格格不入，既插不上同学们的话题，也没勇气主动凑上去，索性就一个人杵着。

　　队伍稀稀拉拉的，只有那么几个女生规规矩矩地排着，男生们早已没了踪影，有在草坪上追逐打闹，也有的就躲在角落里偷偷玩儿着手机，似乎是在打什么游戏，就连老师的呼喊都当成了耳旁风，可见调皮的程度有多高。

　　向南抒的目光落在了跑道上站成一排排的几个教官，一个总教官正在给他们讲着什么，不过一会儿总教官拿这个大喇叭，对着操场乱跑的学生喊着:

　　“各位学生，请迅速回到自己的班级！请班主任清点人数，整理好队形！”

　　那个大喇叭是连着音响的蓝牙，整个操场都能听得到，那些学生才骂骂咧咧地停下，意犹未尽的回了自己的班级，不过队形依旧没有排好，总有那么几个堆在一起聊着天儿。

　　这次张建国来的有点迟，慌慌忙忙赶来，额头上沁满了汗珠，衣摆也因为刚才慌忙赶来时跑得有些凌乱，他随手扯了扯衣角，便扬着嗓子喊：

　　“都站好！快点排整齐！教官等下要检查了！”

　　他扫了眼乱糟糟的队伍，随便点了个男生，让那男生去清点人数。

　　那男生嘟囔着“凭啥是我”，不情不愿地转身，目光扫过一个个脑袋，压根没注意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向南抒。

　　向南抒一个人躲在队伍末尾，个子不算高，被前面个子高的男生挡着了，根本无人在意这队伍末尾的小透明。直到那个男生清点人数时，点到了他，才发现还有个人。
　　“52。”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个子高的往后，你个子又不高还往后站？”
　　“抱歉，习惯了。”
　　“真是奇怪一人。”
　　那男生“啧”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向南抒，转身往班主任的方向走去。

　　“来齐没？”
　　“张老师，总共52名学生。”
　　“行，刚刚好，回队吧。”
　　“哦！”

　　高一新生总是带着一些好奇，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即便是拿着大喇叭喊着的教官，也依旧没让那些学生停下来。

　　每个班主任，开始了前后巡逻，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那群学生们，似乎眼睛都快瞪出来一句“你们要是谁说话，就把你们拉到跑道上站着去。”表情夸张，或许这也是一种威慑力，那群学生也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向南抒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某一个人的身影。
　　他看到了高一(7)班的班牌。
　　因为个子矮了些，又是躲到最后一排儿的，前面的人将他挡住了，也没有老师注意到他，向南抒向着高一(7)班张望，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宋洄。
　　向南抒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寻找宋洄的身影，莫名其妙的就想关注这个男生，就好似春天冒芽的草，挡也挡不住。

　　日头把操场烤得发烫，炙热地洒在跑道上，塑胶跑道的焦味混着热风往鼻腔里钻，呛得人有些发闷。
　　他不知为何会如此紧张，似乎忘记了身边一切所发生的事情，眼睛一直盯着宋洄。

　　宋洄没有像其他人东张西望，更没有与任何人交流，站得笔直，只是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了被晒得发白的塑胶跑道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迷彩服袖口的纽扣。
　　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连脖颈处因闷热渗出的薄汗，都看得一清二楚。

　　向南抒的脸颊“唰”地红了，像被晒得太狠，又像被什么东西烫到。
　　这种朦胧的感觉又来了，他心里咆哮:我怎么去看他了？我刚刚盯着他那么认真，他会不会发现啊？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一连串的念头冒出来，让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又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宋洄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看过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的觉得失落。

　　远处，总教官的大喇叭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声音浑厚，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各班的班主任还在来回巡逻，脚步踩在塑胶地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更远处倒是有几个教官站的笔直，墨绿色的作训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额头冒出几粒汗珠，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

　　而他站在操场的角落里，被树荫包裹着，又被喧闹环绕着，心里却只装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军训还没有开始，他便感到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压抑。
　　似乎有点不习惯了高中生活，可这才刚刚开始。
　　热风又吹过来，带着塑胶的焦味，还有一丝树叶的清香。
　　向南抒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指尖的凉意渐渐散去。

　　只见总教官再次拿起大喇叭喊着，“各位同学，安静一下，军训活动主题仪式马上开始了，请各班班主任再次清点人数，报告给我。”

　　向南抒抬头看向总教官的方向，心里想着:刚不是已经清点过人数了吗？怎么还要清点啊？
　　虽然有些不理解，但是依旧等待着清点人数的那个男生过来，既紧张又害怕，复杂无比。